“佩剑,不必,我有。”

    韩飞星启唇,淡淡地取下了自己腰间的储物袋。

    手指轻抽罗绳结,准备开启。

    金即明有点雀跃,她兴奋地挑了挑眉,搓搓手道:“师尊好大方,要送给徒儿吗?”

    他活了两三百年,脑子又有坑,不会花钱,兜里肯定都是好东西!

    其实金即明也不是没有佩剑,不差这点东西。

    但毕竟,她刚入门派,佩剑都是弟子统一领取。

    况且,用自己的剑,哪怕武器再名贵珍重,哪儿有薅正道的羊毛来得香?

    但韩飞星既然开口,要做这个冤大头,那她就却之不恭了。

    储物袋开启的那一时刻,华光大盛。

    原本还算明亮的角挂楼内,瞬间亮得刺眼。

    金即明本来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他的储物袋,兴致勃勃,丝毫没有防备。

    结果就是因为这不设防,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几乎闪瞎了眼睛。

    “啊!”大叫一声,她立刻捂住了流泪的双眼。

    以为韩飞星是装傻充愣,发现了她的破绽,要将她捉拿。

    然而,等到视力完全恢复,韩飞星还未有所动作。

    她放下了捂住眼睛的双手,四周仍是亮得惊人。

    金即明长叹一声,她算是知道了:师尊静悄悄,蓄力要作妖。

    揉了揉眼睛,眨巴眨巴眼。

    她首先注意到的就是满地满桌的名刀宝刃。

    随手拿起一把,抽出剑鞘,手指轻轻拂过剑身,都能隐隐听见嗡嗡剑鸣。

    此刻,千万把宝剑感受到同伴的呼唤,也跟着一起,铮铮作响。

    静谧的藏经阁内,悠长寂寥的金戈血气,同仇敌忾,瞬间压倒了幽远的樟木松香。

    金即明放下了手中的龙泉宝剑。

    放目远去,是无数被世人抢夺的名剑利刀。

    此刻却被韩飞星如同白菜烂叶一般,从储物袋中随意倒了出来。

    韩飞星蹲在地上,挑挑拣拣,犹如同摆地摊的贩子,热情向金即明“兜售”着滞销的货物。

    焚琴煮鹤、牛嚼牡丹!

    金即明双目仍是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刺目的宝光,还是因为心中的妒火。

    又或者,是对那些本该在战场之上杀伐,此刻却被困在小小一方储物袋中的宝剑们的同情。

    同情?

    金即明立刻清醒了过来,随后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她又拾起自己刚刚放下的宝剑: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被这把剑给影响了?

    韩飞星见金即明不知为何突然自己伤害自己,惊得站了起来,手足无措。

    怀中挑拣出的宝剑掉落了一地。

    金铁沉重,咚咚地砸在了木质地板之上,闷得像五六月的梅雨。

    金即明这才注意到韩飞星。

    却发现他此刻也是双目通红、静静流泪。

    两人之间,原本隔着一条一丈宽的空隙,只需两三步就能跨过。

    此刻却填满了黑金秘银,教人无处下脚。

    隔着丈宽的银河,两人对立着流泪,脉脉不得语。

    许久,金即明感觉到自己能够压制住掌中宝剑的影响了。

    韩飞星的眼泪也流得差不多了,师尊的眼睛比她以为的还要敏感。

    方才开口道:“师尊,这把剑能给我吗?”

    她能感觉到,这把剑已经快要生出剑灵。

    其中的剑灵是个火爆脾气,一匹难驯的小烈马。

    但韩飞星瞥了一眼那剑,回答大大出乎了金即明的预料。

    他道:“太吵,不好。”

    随后又弯下腰,将地上的五六把宝剑递给金即明:“安静,不吵。”

    金即明却不想答应,抱着剑撒娇道:“我不要它们,我就要这把,师尊你给我,行不行嘛。”

    ......

    撒娇这招百试百灵,哪怕在母亲父亲面前,她也不会轻易使用。

    因为是大杀招,所以更要藏着掖着,她只在特定的场合之下用过几次。

    比如她曾经试图把自己的双腿锯下,想要再腾出一些空间,好给自己接上四条腿。

    要不是因为她会撒娇,已经被家人把手打断了。

    比如她曾经向合欢宗刻苦学习魅惑之术,最后却对着镜子,用在了自己身上。

    她的嗓音又甜又哑,媚眼如丝。

    内容却是:“金即明,你要给我连续钻研《魂魄易受惊因素与儿童垂髫时期及之前所受精神创伤的相关性》,研究不完,不许出关!”

    门一锁,灯一燃,身边连个床也没有,只有厚厚几书柜的藏书。

    她被自己魅惑住了,开始连夜苦读,笔耕不缀。

    肝藏魂,肺藏魄。

    人魂藏己身,天地常在外。

    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所以她也越来越大胆。

    在她已经成功剥离开了除秽魄与非毒魄之后,又开始着手,想要将自己的人魂揪出来。

    揪出来,然后捏吧捏吧,将天地人三魂一起融合。

    在做这个实验之前,她有一定的把握,并不是鲁莽行事。

    她曾经分析过合欢宗魅术的原理。

    最低级的,是能够让人心生冲动,进而影响情绪。这是影响他人。

    高级一点的,是让人心生亲近,潜移默化地灌输,进而控制别人的行为。这是魅惑他人。

    而最顶级的,是万事万物收归己有,万事万物收归己用。

    第三种境界,先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再到为万物而喜,与万人同悲。

    到了这种境界之后,此人的内心已经是无喜无悲,同化了万物。

    此时魅惑的范围已经不仅仅局限在了个人,小到一草一木、一花一叶,大到宇宙洪荒、寒来暑往,都可以为此人而倾倒。

    金即明还没学会第三种,一是因为她志不在此,二是因为她怀疑没人能到达这种境界。

    ......

    “谢谢你,我学会了,我要走了。”金即明收拾了包袱,前去告别。

    合欢宗宗主养丹彤斜斜地躺在卧榻之上,边上几个男子在装模作样地给她捶脚。

    说是捶,但看起来是又挠又捏。

    养丹彤呵呵笑着推开了那些男子,站了起来,腰肢款摆。

    她的指甲轻轻地划过了金即明的脸,触感像羽毛一般痒。

    金即明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养丹彤的手指。

    将鼻子凑了上去,飞快嗅了一嗅。

    “这是新药吗?我没闻过。”

    养丹彤笑着推开她:“狗鼻子!你就没注意到我新染的指甲吗?”

    金即明这才注意到她的指甲,水葱般的几管,又嫩又长,被凤仙花染得红红的。

    养丹彤见她在看自己的指甲,又轻轻揪住她的衣领,突然将她拉向自己。

    凑近耳畔,呵气如兰:“你很有天赋,真的不再多学一点吗?没准真的能达到第三种境界呢?”

    金即明很直接地推开她,不满道:“又对我用魅术,明明你可以离我不这么近!”

    养丹彤故作失落地说:“你变得不可爱了,前几个月,你还傻愣愣地问我‘女子也可以魅惑女子吗’,今天你就把我推开了。”

    金即明将自己的衣领整理了一下,反盯着养丹彤笑。

    她双臂大张,宛如整个世界都在她的怀中:“如果我真的达到了第三种境界,那我就要魅惑全世界的修仙者!”

    养丹彤眼睛一亮,刚觉得此女孺子可教。

    谁知她下一句话就是:“让整个修仙界都变成一个大书院!”

    养丹彤:......

    “你、你、你,还有你!”

    她毫不留情地将男宠们一一点了过去,最后直接点到了养丹彤身上。

    “你们这一周根本就没有双修吧?功力一点没见长!太懈怠了!我的眼睛就是尺!”

    “如果我真的达到了第三种境界,我还要把你们也都魅惑了。”

    “全都不许懈怠!给我双修!一刻都不许停!”

    养丹彤原本就停滞的微笑更是显得僵硬了。

    《天下至道谈》有云:“凡彼治身,务在积精。”

    交而不泄,方可还精补脑。

    精气神魂魄,构成了一修之体。

    人身之中,元精化气,元气育神。

    双修之时,一旦松懈分毫,轻者损耗精气,重者六根震动。

    所以双修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修炼本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金即明喃喃自语。

    她背上包袱,麻溜地被养丹彤赶走了。

    ......

    虽然结果不是很愉快。

    但总之,几个月的合欢宗学习经历,让她深刻明白了心理暗示的强大作用。

    翻阅合欢宗典籍,她又学习了很多。

    虽然是妖狐精怪,但苏妲己的魅术还是略逊姜子牙一筹。

    她只魅惑住了纣王,控制了他的情绪。

    而姜子牙则能够使用符咒,魅惑住比干,控制他的行为。

    因此,虽然比干已被挖心,他还是能够以空心之躯在大街上行走。

    直到被狐子狐孙化作的卖菜妇人点破,他才脱离魅惑,清醒过来。

    只可惜,清醒之时,就是他魂飞魄散之日。

    同时,也宣告了国运已绝......

    金即明甩了甩头,甩开莫名其妙的思绪。

    她对着镜子,继续下达了魅惑之术。

    “金即明,你要将自己的七魄全部剥离出体内,并且用纸笔记录所思所感。要将天魂地魂捉住,并且抽出人魂,将三者融为一体。”

    眼睛凑近镜子,嘴角的笑又冷又邪:“在做完这些事之前,你不许死!”

    不幸的是,她没机会死了。

    她被几个来找她玩的好友当场捉拿,几人发现她神智不对,立刻采取措施。

    尸修连舒云召唤来所有的尸奴,勉力将其压制。

    魂修亓官醉赶紧去捞回她逸散的魂魄,硬是将它们生生从囟门塞了回去。

    蛊修狄之遥把自己养的小宝贝们放出来,让它们快些去寻找魔后魔尊,通风报信。

    毒修姜念微见七魄归位,赶紧堵上魄门,不让它们有机会出来。

    各人被吓得半死,手忙脚乱。

    等到她清醒之后,挨了一群好友的毒打。

    她一拳都没敢还手。

    养伤过程中,她偷偷出来溜达。

    听见魔后跟魔尊商量,要不要寻找秘法,将她脑内关于合欢宗的所有记忆清除。

    她又哭又闹,撒娇弄痴,这才保住了自己学来的魅术。

    魔后魔尊抱着她的脑袋,哭得泣不成声。

    自此,她明白了。

    在有些时候,对有些人,关于某件事,是不能动用某些手段,越过某些底线的。

    否则,娘亲、爹爹,还有好友们,都会伤心。

    ......

    韩飞星点点头,这是同意了。

    而金即明则收回了剑,虽然如愿以偿,但却有些忐忑。

    因为此时,她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无意间对韩飞星使用了魅术。

    对亲朋好友装乖示弱,那自然是撒娇。

    她绝不会控制这些人的情绪、行为,以及思想。

    对韩飞星......

    算了,她心道。

    拿剑的手同时也换了一只。

    韩飞星既不是我娘,也不是我爹,更不是我好友。

    用了就用了呗,有什么好纠结的。

    金即明甩了甩头,甩开了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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