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琮尧的处事原则有且仅有一条——“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他表示,对指使刘臣禹一事绝不后悔,“每步行动都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可惜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步!事态已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草丛边,他蹲坐着,双手抱头发出阵阵绝望的嘶鸣,犹如烈火中扭曲咆哮的狮子,将要把身后的植被点燃了:“我爸爸……啊!我爸爸被人举报,抓进去了!你们这群恶贼!恶贼!”他举起拳头,玩命般捶打自己的腿部,一根根钉子握在其中,就向肉里直落下去——

    “住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请你别伤害自己!难道你父亲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会好受吗?”

    苏琮尧狠狠甩开傅海卿与董越泽阻拦的手,起身背对二人,偷偷拭去眼角和着血的泪,料想他昨晚一夜没睡,才会以如此萎靡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难猜到,苏琮尧爸爸之所以被举报,定是由于他未能在规定的期限内还清赌债,引起其他赌徒不满的缘故。真卑鄙,本是一丘之貉,竟好意思互相攀咬。

    “错,大错特错。现在距离最近的还债期限尚有一段时日,他们不会轻举妄动。呵呵,我原以为你们不会推理出笔记本上的东西,没想到我低估了你们的智商。真恶心,不是你们举报的,还有谁?”

    “苏琮尧,我们好心劝诫你,你却出言咒骂,说我们是恶贼?”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董越泽只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一道前来,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这下半点好脾气都没了。

    “但愿如此,但愿我冤枉了你们。举报我爸爸的崽种,没有爹娘的狗东西。我掏你的心,挖你的肺,放进搅拌机里打成肉沫喂给老鼠吃。”苏琮尧继续恶狠狠地咒骂,他首先是发自肺腑地控诉,其次亦在试探兄弟二人的反应。

    他当然不甘心,毕竟那可是他的亲爸爸,哪怕告发也轮不到外人来,在他心里,孝道永远大于是非。“既是我的爸爸,便轮不到他人置喙。他好还是坏,不由你们说了算,你们没有发言权,把嘴闭上。”他笃信,最好的孝道,莫过于父子相隐。人只有亲其亲,子其子,才能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如果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爱护,遑论爱护他人的父母?好坏总是一家子凑齐了过,守着风雨飘摇的小屋,亦远胜家破人亡。

    但不论如何,事实摆在眼前就是板上钉钉,藏无可藏的了,苏琮尧怎样努力为父亲洗清罪名,摆脱债主,终不免竹篮打水一场空。据可靠消息说,他的爸爸今早已被警方传唤,不知道会不会供出其他赌徒。即使明知他爸爸受到法律制裁是迟早的事,傅海卿依旧不禁长吁短叹,替人伤心。这么一来,世界上又不可避免地多了一个破碎的家庭,不,或许是两个。

    他小心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长钉,用纸巾包起来揣进兜里,以免苏琮尧再度自残,又用湿巾纸擦去地上和瓷砖上的血渍。此时他纵有一肚子安慰的话,只怕现在说与人听,人家也不见得真正领会,反倒觉得不过是寻常局外人的风凉话罢了。

    “苏……”犹豫了半天,他终于开口。

    “哼,你尽可放心,我没有忘记。接下来,我会凭自己的本事赔偿大家的损失,满意了吧?”

    他蹙紧眉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们是同班同学,理应相互关照,我实在不忍心看你破罐破摔。虽然我不知道谁用偷听或者别的方式得知了真相,举报了你爸爸,可事情既已发生,无从改变,我们就既来之则安之,好不好?他进去了,总有出来的一天,等他改过自新戒掉赌瘾,你们才好一起幸福地生活啊。”

    “我不需要任何人管我,更不想听你满篇团结友爱的鬼话。”苏琮尧闭上眼,胸膛在剧烈起伏着,皮肤乌红,汗水顺着暴起的青筋点滴流下。

    董越泽猛吸鼻子,若非体谅苏琮尧陷在巨大的伤痛之中,他早大打出手了。此时强压怒火,拼命咬牙丢下一句攻击性不那么强的话:“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老傅,咱们走。楼上搞不好人都快来齐了,别耽误了早读点名。”

    傅海卿最后目视那人倔强的黑色背影,不知不觉怅惘、痛惜、无可奈何集于一身。“哎,罢了,先让他自行消化消化吧。”

    后来,同学们陆陆续续收回了丢失的财物,并附带一封匿名信,信上写:某某同学,你丢失的多少元已全数归还,请查收。

    内容丝毫没有道歉之意,何必煞有介事地写上一封信呢?

    不过,如今迷途知返的孩子肯主动归还偷走的东西,蓝老师当然也想息事宁人,便绝口不提追查犯人的事,权当未曾发生,一笔带过。无人知晓幕后举报的神秘人究竟姓谁名谁,有何目的,反正大家都拿回了遗失的财物,全班上下皆大欢喜,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很快,讨论嫌犯的声音消失了,他们平凡的校园生活就这样看似波澜不惊地进行下去,唯有一只模糊的紫色蝴蝶不时来到梦中吸引着他的注意。

    “其实大多数时候人们并不关心真相是什么,而是选择对他们来说最有利的事实作为真相。所以谁偷走了班上同学的财物呢?一个虚设的小偷。谁举报了小偷的父亲?来路不明的神秘人。为了防止大家相互猜忌,自然是不必公开的。与其刨根问底伤害感情,不如把罪名安在不存在的同学身上,这样不至于妨害了大家正常交往。如果你相信它是真的,所有人也都告诉你是真的,那它不就是真的吗?记住,和谐和稳定比真相重要一百倍。”董越泽说。

    没错,为了保全苏琮尧的面子,所有知道他爸爸被带走的消息的人,全部给嘴巴上了一把大锁,其中自然少不了蓝老师的授意。只是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傅海卿再没有与苏琮尧说话的机会,他恢复了他隐秘的生活,继续扮演着他乐于扮演的透明人角色,来去无踪,用沉默对抗整个世界。一切仿佛已经落幕,又仿佛仍在平淡的生活中持续上演。

    第一次月考日期的公开,使同学们更加无暇顾及一件不再具有调查意义的事件,备考的紧张氛围冲淡了人际关系里的摩擦,在此期间,傅海卿的风评也随着事件的遗憾落幕渐渐好转。大家似乎开始对他真正有所认识,小小的个子,清秀的容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实干家。别人办不到的事,他竟然办到了,还把所有的损失追了回来,真是了不起。尽管傅海卿知道,此事的解决少不了运气加持,但不管怎么说,老天爷总算帮了他一把,让他在学校里的地位从鄙视链最低端稍稍爬上来了一些。男孩们依旧半是调侃地尊称他为国王陛下,当他通过走廊的时候,经常有人排在路边向他躬身行礼,和过去那些带有欺辱性质的动作分明相同,然而投来的眼神和态度仿佛有着微妙的转变。原先中立的人貌似变得和善了几分,有时甚至主动与他探讨课堂上的难题,邀请结伴完成小组作业,在路上碰到了亦不吝啬点点头打声招呼。傅海卿感觉自己正被部分人发自内心的尊重,自然无心理会那些少数仍然坚持以此嘲弄他的人,当嘲笑不再尖锐,当心理日趋强大,恶俗烂梗也就无处遁形。他头一回体会到,原来坏的词可以变成好的词,曾经在意的点现在一文不值,嘲讽的利器便痛失杀伤力,化腐朽为神奇。

    “嘿嘿,陛下回来啦。陛下走啦。陛下、陛下……等等我啊,陛下!”定睛一看,竟是邹涛追上来。他小拇指放在鼻孔里转着圈儿抠挖,另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很难不注意到他没有系紧的裤腰带,松松垮垮的耷拉着,平添埋汰。

    傅海卿不情愿地停下脚步。“什么事?”

    邹涛取出裤兜中的钞票,沾好口水,心花怒放地又把钱数了一遍。“多亏你,我宝贵的票子失而复得,”他弯曲中指在票面上一弹,收好卷起来用黄色橡皮筋捆着,放回原处,用自己独有的腔调说,“就算我报答你,近期我不得来找你滴麻烦,不过能坚持好久就不晓得了,哈哈哈哈!最多一周!”出人意料的是,后来邹涛似乎保持得比他承诺的更久。有人说,邹涛是小人里的君子,此言不虚。

    傅海卿这才想起,邹涛也在失主名单上,且丢失数额还不少呢。虽说他的钱不算干净,大半来源于小弟们主动上交的保护费,但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好说道的。令人惊奇的是,刘臣禹居然敢对他仰仗和赖以生存的老大哥下手,胆子真肥,以往小瞧了他,他这人表面处处忍辱负重,任打任骂,像条哈巴狗似的四处点头哈腰讨好别人,实际上私心极重,不可不提防。

    座位间狭窄的走廊仅容一人通过,邹涛便侧身从傅海卿身边挤了过去。“哈哈哈哈,我走了,再见哈陛下。”然后故意做作地展示了他油腻的飞吻,当真恶意满满。

    无不无聊啊。傅海卿扭过头,抱着一摞课外书走向讲台左侧的角落,其中部分是他捡漏校图书馆处理的旧书,另一部分来自同学们的捐赠。

    本周为响应学校要求,也为了鼓励大家阅读,蓝老师做主腾出了上个班级留下的置物柜,改为图书角。基于妥善管理的必要性,设立图书管理员势在必行,但图书管理员毕竟不是班干部,没有好处还麻烦的事多数人不愿干。听说傅海卿没事喜欢翻书,向嘉兴很利索地就报给了班主任,故而不经票选直接上岗。现在,他正在登记书名和册数,闲暇时做些事倒不觉得烦躁。不过新官上任没有先例可循,一切的事务都需要自己摸索,得考虑怎么妥善处理借书、还书、得分扣分等一系列琐碎的杂事,事情虽小也想尽善尽美,定好办事流程管理起来才方便。

    图书角旁向来有饮水机的一席之地,董越泽注视着滚烫的水柱冒着热气飞流直下,灌满杯子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扭紧杯盖,十分满意。他用小拇指勾着水杯盖上的吊绳,漫不经心地开始同傅海卿瞎掰扯:“今天天气真好!啊——”他伸了个懒腰又连打两个哈欠,但傅海卿忙于公务没理他。

    “老傅啊,你怎么不说话,不会还在惦记苏琮尧的事吧?何必。”

    傅海卿摇摇头,忙不迭见缝插针将登记好的书本塞进空位里收纳整齐:“嗐,早点翻篇吧。我当初觉得他有些可怜,不仅为他辩护,还差点想包庇他。说我圣母心的,全是看客心态,他们哪里懂得失去亲人的难过?事实证明人无法理解自己没经历过的事。他错了,我却不忍心谴责他,我承认,我的确不够正义……”

    “你有没搞错啊,老傅,你可怜人家做什么,你自己不也……算了,不提也罢。”

    “正因为我出自单亲家庭,才更明白失去父母一方的难处啊。别说大家不知道,我们都不得不在重重针对下苦苦支撑,寸步难行,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要让大家知道我单亲家庭的身份,岂不更加举步维艰?换作别人,也一样。我们努力克服接踵而至的困难,拼尽全力过上正常的校园生活,苦尽甘来看着别人重走自己的老路,心里真不是滋味。我明明讨厌粉饰太平,却庆幸大家不知道犯人是苏琮尧,我到底怎么了,矛盾至此。”

    “老傅,就属你最悲天悯人。他那种人不值得同情,他的老爹一样罪有应得。而且大家压根不知道,你还操那没用的心。从小妈妈就告诉我,真正的爱是教你认识到错误,并学会成长。他敢为了他爸好,把他爸供出去,我佩服他是条汉子。呵呵,他呢,懦夫一介罢了,哪有什么深明大义。你同情他,他认你是举报者嘞!”董越泽话说得实在不够委婉,字里行间尽是打抱不平。

    “我先前就奇怪了,明明不公开风言风语更多,哪有一锤定音好。没想到还是蓝老师深谋远虑,同学金鱼的记忆,七秒钟什么都忘了。如此看来,不公开的确是上上策。罢了罢了,不说他。刘臣禹那边呢?据你所知,他受什么影响没有?”

    “怎么,”董越泽笑了笑,“你不说苏琮尧,准备换个人操心咯?他啊,被王英俊臭骂了一顿,不打紧的。他们说王英俊极为唾弃刘臣禹这个恶心的帮凶,当着许多兄弟的面痛斥他有多可耻!还说什么,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干小偷小摸的事,好一个两袖清风呀,哈哈。”

    傅海卿清点完书籍,接下来是打印花名册,聊天的同时手上一刻不停:“他当然不会啦,毕竟他想要什么没有。仓廩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假如一个人想要的东西通通得不到,哪怕最低级的愿望也无法实现,很难说能否保持正直啊。”

    “甭提了,他们爱咋咋地吧,”董越泽挥挥手,扭开盖子将水含在口中温了温,咽下润喉,“差点忘说了,下午社团PK。我到时候上场,你要来捧场啊。”

    “PK?你们篮球社要打比赛?”傅海卿抬起头,默默记下了此事。

    炽热的光束斜斜投射在操场的橡胶地面,撩动毛躁的心火,夏月渐渐觉得,原本普通的残夏现在带上了某些美好的悸动。

    她抬起一只手遮住眼前炫目的光晕,和其他人一样围站在篮球场的两边,怀里抱着几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同时也是她前来的目的。

    “给你,傅海卿让我带的,他有点事情不来了,他还嘱咐说,让你运动完不要立刻坐下……嗯,就这样。”夏月默默练习着等会儿的话术,眼神心不在焉地在计分板与队员们身上来回打转,观察赛场上的状况。

    啊,真心焦。为什么还没结束?好累,好热,我想回教室!

    等得不耐烦了,她原地跺脚,勉强减少些许地面带来的灼热感,然而无济于事。人群拥挤,时而欢呼喝彩,时而唉声叹气,自以为是的解说者,目中无人的指挥官,仿佛身处热带雨林不断见识物种的多样性。全无新鲜感和探索欲,看比赛比坐牢还不如。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见不着,夏月真想把那些踩脏自己新鞋的没有素质的观众太阳穴上打个洞,把脑浆摇匀了倒出来,再拿水泥填上。当然是说笑了。

    镜头转到场内万众瞩目的焦点位,董越泽运球起跳,三步上篮,翻动手腕,篮球便如溺水之人,被死死摁进框中。夏月本无意凑热闹看自己根本不懂的比赛,可是刚刚的一系列操作简直帅呆了!一对儿招子转也不转,堪称瞠目结舌。裁判随之响起的哨声引领围观群众爆发出潮水般激昂的掌声,队员们兴奋地拥抱在一起,涌上将董越泽高高抛起大肆吹捧,热烈程度说成一口沸腾的铁锅丝毫不为过。

    其实她才不关心所谓的胜负分晓,但董越泽仍凭借出色的表现吸引了她的注意,这个脏兮兮臭熏熏的家伙……为什么对篮球有如此高超的才干?整场比赛下来,不仅发挥稳定,最后又打出了漂亮的高光时刻,换作别班稍有姿色的家伙,恐怕在场的女生全都芳心暗许了吧!幸好是他,幸好是他……

    不对!就算是他这种人……对于不了解他的女生来说……啊啊啊啊啊!

    “冷静,冷静,夏月你千万不要被一时的高光所迷惑啊!等他回到教室,一切重归平淡,他依旧不过是个董越泽而已啊!”她的内心正在发疯似的大叫。

    都怪傅海卿,谁叫他为了参加什么书画社还是绘图社的活动,非得叫我来替他办事。下次绝不接受他的任何委托!

    “不接受,不接受。呜呜呜……”她来回挣扎时,竟全然忘记关注身边环境的变化,周围的同学们差不多走光了,仅剩三两人还在原地说笑。没有了群众的遮挡,运动场上光秃秃一片,表情异常丰富且戏剧化的夏月显得格外愚蠢。

    散场后,董越泽把毛巾塞进背心擦汗,慢慢顺着人流走动,他不太想和女生搭话,尤其是夏月,奈何没有旁的熟人:“夏月,你在干什么?老傅呢,看见老傅了吗?”

    “呃,啊,老傅,啊不是,傅海卿他——他突然接到通知,赶去参加他们那个什么社团了。所以,让我来给你,送、送水!”夏月满脸羞红,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脸,只把怀里的水直直递出去。大概抱了太久,此刻略有点承受不住,纤弱的手臂微微颤抖。

    董越泽仿佛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没有过多留意夏月的异常,反而作寻常态爽朗大笑:“谢了谢了。老傅真不够意思,明明答应了我的。”他顿了顿,又说:“也罢,他有他的事。”

    “嗯,我先回去了。”甩掉定时炸弹的夏月如释重负,欢脱得如同一只背着农场主逃跑的小兔,跑到一半,忽然又停下。“喔对对对,傅海卿还说让你运动完别急着坐下!对什么不好来的。”

    “好,我知道了。”

    “嗯,嗯……”她再次灰溜溜地跑走了。

    因为遇上奇妙的节点,对不喜欢的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种烂俗桥段根本不可能在现实中上演!言情小说许亦燃倒是爱得不要不要的,却只会被她冠以花痴女孩的名号。今天的爆炸性心动事件如果让亦燃知道了,岂非分分钟打脸,夏月怎能允许它发生!

    回程的路上,双脚不听使唤,青天白日几次三番差点撞到拐角的树上,她真的久久不能平静。进入教室前,她不断提醒自己:扑克脸!扑克脸!

    “什么啦,夏月,我已经看出来了喔。”许亦燃心思细腻,三流的演技休想骗过她。

    夏月小跑回来,呼吸急促,好不容易坐下来,手放在心口顺气,没两下居然就听到指向性非常的话,吓得当场变作一只受惊炸毛的猫咪,嗖地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亦燃举起双手,微微笑道:“言情党的全面大胜利!哈哈。”

    ……

    缄口无言。

    寻常她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怎么怔怔地站在那像个木桩子?亦燃感觉她脸色不对劲,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了戳:“夏月?夏月?干嘛不理人家。”

    “嚇!他、他……他!”夏月脸上烧得慌,憋得像个快炸了的红气球,心想亦燃明明性格内向,怎么却是个碎嘴子?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怎么不明白呢?啊,真丢人。

    前门——噢不,现在他走近了,左右交替拍打着篮球,途经小道的地面隐约传来震颤,而且愈发逼近!那仿佛敲打在少女心房的震颤,剥离了青春共鸣的美好滤镜之后却是包着羞涩外皮的羞耻。陌生的感觉不断拷问着她的自尊心,使她悄然萌生了某种无名的“恨意”——“恨”他为什么不经过自己的同意便自作主张引出了那种无敌荒谬的东西。

    “你好像变了呢,”亦燃悄悄贴在夏月耳边说,“你喜欢吗,夏月?”

    回应她的只有烧红的耳根。

    诚然如往常落座在夏月正前方的人,他也未经任何通知或预警地,成为了不被夏月期待的初中生活的男主角。设若有一场无声无息间发生的化学反应,究竟会带来怎样出人意料的爆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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