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在逆光下晦暗不明,姜归虞看不大清,但听他语气闲淡道:“夜深雨大,姜娘子为何在此?”

    泪痕未干,她仰头时不禁瑟缩了下,又惊又惧地撞进了他幽沉的眸中。

    姜归虞犹豫着要不要说,但越是想,她泪水便流得停不下来。

    话语被她的哽咽冲得支离破碎:“我……陛下……呜呜呜……然后……”

    任孤罗便瞧着她眼泪止也止不住,娇小的身躯在寒风中微微发-抖,与之一起抖动的还有身前身后不加掩盖的芳华。

    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他听她哭的耐心就此告罄。

    他解了大氅扔给她:“且随咱家过来。”

    厚重的大氅堆在姜归虞头顶,她还有些不知所措,想不通他想叫她去哪儿。

    但面对的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她惹谁都不敢惹他。

    在他身上长度适中的氅衣,姜归虞穿着便拖到了地上,为了不弄脏它,她只好提着衣服走。

    她尚在孝期,不常在宫里走动,故而对周遭都不熟悉:“这里是……”

    一道深红的大门,推开后是种种华贵的内饰,任孤罗收伞而入,言简意赅:“进。”

    屋里烧着地龙,热气拂面,可姜归虞脚还湿着,她不敢贸然进入,担心弄湿地毯。

    他瞥见她在门外犹豫不决的模样,目光下移至其足面,心下了然,指了指一旁的干布,似有嫌弃:“先擦干净。”

    姜归虞有些窘迫,弯腰时他的氅衣屡屡垂下来遮住视线,只能将下摆全抱在怀里,动作迅速地把自己弄干净。

    “多谢掌印大人。”她依旧局促,觉得自己应该把大氅还给他了。

    只见他倒了盏热茶,坐在圈椅中品了起来,不急不缓道:“姜娘子不说说原因吗?”

    睫毛垂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双鹰目并没有直视姜归虞,但她已经快冒冷汗了。

    即使在自己的宫阁里安分守己,她也清楚这位司礼监掌印有多凶残,以至于她连话都不敢多说,就怕惹了他。

    阉党惯有只手遮天的本事,皇帝亦得忌惮他三分,大多数酷刑便出自于东缉事长,什么剥皮抽筋还算轻的,其他比这还恶心的刑罚多的是。

    她别开视线,望到一旁小几上反着寒光的长刀,上面有一层黑乎乎的东西,貌似是血……

    姜父和长兄是武将,姜归虞作为他们的家人,见过沾血的兵器是何种模样,所以立刻就能断定这刀不久之前便沾过血。

    她两眼一黑,觉得这儿跟方才的御书房一样,是个地狱。

    不过秉持着不能招惹任掌印的原则,她心下纠结许久,最终眼珠一动,把大氅脱了便几步跪倒在他跟前。

    眼泪一瞬间盈满眼眶,姜归虞哽咽道:“用过晚膳后,有个小太监来传,说陛下在御书房候着我,我到了那儿与陛下说了几句话,然后才发现里头燃了迷香,于是就……于是就……”

    她好像很难再说下去,任孤罗将茶盏放在一边,神色淡淡:“就什么?”

    看来要问到底了。她咬咬牙,说道:“陛下没忍住,想要……我,我便逃了出来。”

    中间的二字词儿被她含糊了去,他虽听不清却也明白了句意。

    少女的泪流了下来,在地毯上洇开一朵朵深红的小花,哭得愈发凶了:“掌印大人,求您救救我。”

    衣衫被明仁帝扯烂了,除了破布,还有两根小衣的系带挂在脖子上,只不过小衣的本体也被撕掉了一半,任孤罗这个视角恰好能看到一条深深的沟-壑和两个因为抽泣而不断弹动的山峦。

    哭泣声不绝,她当真受惊了,眼泪擦都来不及。

    突然有手伸来,抬起她湿-漉-漉的下巴。

    眼前一片水雾,看不清他的面容,头顶的灯光倒是晃得刺目,她好一会儿才适应。

    因为哭多了鼻塞,姜归虞干脆用嘴巴呼吸,但他蓦地用拇指按住了她的下-唇,左右细细摩挲,慢条斯理道:“救你?”

    姜归虞翕张着唇,眼前水雾弥漫。

    沦落至此,估计已经没人记得她的尊贵出身了。

    任孤罗没松手,她仰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口涎润湿了唇角,一直淌到他手上。

    “是,是的,我不想被那个……”姜归虞越发难过,竟对着这陌生的男人一件件列举起自己入宫以来的委屈,“我还一直被她们戳脊梁骨,我不想被人那么说,呜呜呜。”

    无意间咬到了任孤罗,她想缩回头,那大手却撑捣而入,两指夹住了她的舌。

    他端详得认真:“原来姜娘子在宫里过得是这种日子。”

    舌头被夹住,她说不了话,下意识抓他的腕子,含含糊糊道:“是的,是的。”

    任孤罗盯着她看了会,把她白皙无瑕的脸儿捏得发红才松了手。

    尽管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姜归虞擦干净口水和眼泪,小心翼翼地期待他的反应。

    “想要咱家如何救你?”

    皇帝轻薄她未遂,之后势必要追究她,本来在宫里受些冷眼就算了,她能不计较这些,可今天在御书房的遭遇真会把她吓死。

    按照权利大小,能给她庇护的只有司礼监掌印了。

    姜归虞还庆幸那个撑伞的人是他,虽然他的种种手段令她非常忌惮。

    但为了小命和前途,她豁出去了!人生不就是该出手时出手,该折腰时折腰么!

    比起被皇帝玷污,她还是更情愿当一个太监对食。

    当然,如果两个都不用她来,那就最好了……

    衣衫本来就被撕烂了,该看不该看的他已看完了一半,好在她还有其他办法。

    姜归虞手脚并用,往前跪行了几步,只觉腿-根和腿间凉飕飕一片,然后抓住他的大掌,朝自己贴去。

    比冷雨都冰凉,像是死人的温度,冻得她一个瑟缩。

    他毫不怜惜地揉撸着,掐着峦尖捻了捻,同时凝视着她绯-红动人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夜便歇在这儿吧。”任孤罗说道,“咱家去叫人送套衣裳过来。”

    姜归虞紧悬的心难说是放下了还是更紧张了,只觉胸-前胀痛,他的温度又冷极了。

    鼻腔深处一阵酸痒,她忍了又忍,实在憋不住了:“阿嚏——”

    一个喷嚏打在了他金线堆刺的锦袍上,繁复的衣料上有粘液正静静反着光。

    她脸色变了几重,大脑飞速运转,惶惶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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