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素骇然,自己刚刚都是说着闹的,没想到她真要去。

    但转念一想,人家将门之女,骑术箭法肯定比她们来得好,眼下又是孤身一人,有机会搂钱可不得搂搂一-大把嘛!

    姜归虞奔着钱去,肯定得使出浑身解数。

    她缠好襻膊,背上箭壶准备翻身上马,便听周围有人窃窃私语:“那是何人?”

    转过头去,发现是曾经大肆宣传过她克父克母之谣言的二公主和四皇子。

    她也没行礼,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无,淡定自若地望了眼台上蹦跳着的明素,随后夹紧马腹便冲了出去。

    “貌似是老王爷的那位女儿。”

    “她怎肯出来了?平时不都躲得……咳咳咳!”

    马蹄扬起风沙,瞬间糊了夕云一头一脸。

    姜归虞早已溜了,猜也能猜出自己必然把二公主搞得勃然大怒,不过她此刻懒得在乎那么多,而是任马驰骋,跑过一片低矮灌丛后便搭起了箭。

    大片茂林修竹,郁郁芊芊,几只带毛的动物不时跑过,眨眼间就看不见影儿。

    林子里的小动物,在她眼里简直是一块块金子,改善生活条件就靠它们了。

    至于大动物……如果猎得动的话,姜归虞还是很愿意尝试的。

    打猎乃动静结合,利箭离弦的那刻,她在心里默念抱歉,因为她也不愿杀生的,只因奖品实在太丰厚了。

    日头正午,烈阳如灼,不到两个时辰,她便打到了数目不少的猎物,欲要牵着马去溪边休息,却见一人拿着两节湿木,看样子像是想学着钻木取火。

    其蠢样瞧得她无语凝噎,刚打算离开,正巧那人抬首,与之牢牢对上了视线。

    姜归虞愣住,想加速撤离,可他已先一步叫住她:“您……会生火吗?”

    仅需撂下一句不会,她大可转身就走,但不知是不是此人容貌俊气,其神似玉,又与她年纪相仿,令她好心作祟,还是语气温软令人无从拒绝,她鬼使神差地回了句:“会。”

    说完,牵着马过去,取出火折子晃了晃:“你要这个?”

    少年眼睛登时亮了,唇-瓣上翘,遮掩不住的惊喜:“没错!”

    他一袭碧霞劲装,浑身湿透,脸庞轮廓分明,带着丝丝稚气。

    瞧着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下手最是没轻没重,姜归虞嫌弃他一手泥巴会把自己的东西弄脏,取了几根柴,亲自帮他生火。

    “谢谢您。”他连忙作揖,笑容浅淡,“我叫沈裕,家父乃工部沈尚书,敢问阁下是……”

    沈裕垂着头,小心窥去,见到箭桶里装得满满当当,箭的尾羽均被血染红,有些甚至还在滴,如小溪般流下,划拉出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他惊得四分五裂,见她孤身一人,当即判断出她绝不是京中女子。

    她笑了笑,福上一礼,报上家门:“承荣王府,姜归虞。”

    单拎可能没几个人叫得上名字,但加上王府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沈裕的惊讶顿时得到了解释。

    可他一时想不起该如何称呼她,叫殿下吧太早,叫别的吧,他们又是平辈……

    少年陷入苦恼,落在她眼里便成了十足十的愣头青模样,挪开视线催道:“有火了,可否快些把衣裳烘干了穿上?”

    “抱歉,我这就换,请……回避。”

    他貌似跌到水里过,浑身湿成落汤鸡也不掩风姿特秀。湿衣之下,腹肌若隐若现,攫人心神。

    非礼勿视,她赶紧避开。

    由于手上还沾着兔血,便先转到一边,弯腰下去洗濯。

    清澈的水流里飘开血丝,一路向下游,弯弯绕绕的,被她又洗又刷,溅得到处是水花。

    好不容易到了禁苑,即使只是短短的半天,本性便不受控制地跑了出来,压也压不住。

    马背上驰骋如风驰电激好不快活。

    在宫里就是苟得一日是一日,时间漫长如寒夜,倒情愿死在外边。

    沈裕红着脸三两下换好衣裳,打算开口唤她,看到姜归虞靠着马饮水,背影纤美,襻膊系起,显出线条精练的白皙双臂。

    瞧着纤弱,却能拉满一张石弓,沈裕从未见过这般女娘,小心翼翼地靠近,又是羡慕又是佩服。

    “你……”他向前走了两步,踌躇着问她想不想组队,毕竟围猎大家大多几人一组,像他们单打独斗的实为少见。

    像她单打独斗还能打到这么多猎物的就更少见了。

    回去要是被父亲知道他什么也没打到,可不得骂死他。但有大神在,沈裕总感觉跟着她就能有很多好处!

    她紧了紧绳子,系着兔脚的细绳倏地断了,雪白小兔子掉在地上,可怜地滚了几圈。

    姜归虞“啊”了声,拧紧水壶要去收拾,他像是瞅足了机会,拿着麻绳一个箭步冲上来:“我来吧?”

    此举突然,不过她也没觉得不妥,便允了他。

    待他系好绳子,她略一点头,跃上马:“休整完了,我便先行一步。”

    “请等等!”沈裕叫住她,瞧她一脸疑惑,赶紧道,“我能随你一道吗?”

    “我绝不拖后腿,可以帮忙干活,只要到时候能让我几只猎物……”

    他面孔秀美,一介书生模样,委实不像能打得动的样子。

    姜归虞貌似懂他话中深意,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哪哪都有,反正不损她利益。让给别人也未尝不可。

    “那便跟上。”她招了招手,一路踏出尘泥飞溅,沈裕见状抓紧跟上,生怕落单。

    她一边骑马一边算着打些什么猎物能换到黄金,目光逡巡,锁定在远处的鹿上,登时眼冒红光,犹如瞧见了未来的金山银山。

    反手搭箭,弦开满月,两百步外,她的财主意识到了性命之危,后腿蹬足了劲的逃窜。

    箭镞稳稳对准了不断移动的鹿头,仅需松手,密林深处便有倒地声,再也不见那头鹿的影子。

    沈裕佩服不已,自主请缨帮她收尸,如此反复几回,整片林子全要被扫荡完了。

    在北地时,她便时常随着长兄外出,本以为在宫里待了那么久,难免会手生。

    但技术竟如以前一样好,姜归虞欣喜若狂,只觉自己那叫一个宝刀未老。

    伏击,突围,绝杀,招招熟记于心,全然没注意到后头的沈裕已经累的想死:

    “这回猎得一头老虎能得多少金?”

    她拿出一张纸来抖了抖,还没辨认出上头被汗水糊了的字迹,便听沈裕唤她道:“这回老虎仅有一只,猎得的话貌似是九百金……”

    姜归虞重新搭起箭。

    “等等!咱们先歇歇吧。”他大喘气跑过来,姿势扭曲,“再下去,马都得累死了。”

    她回头一看,两匹马双双伸着舌头,鼻孔犹如喷-火,这才勉强答应。

    树影横斜,今天比以往都热,沈裕擦了擦汗道:“你手心受伤了,打紧吗?”

    姜归虞抬起手,似乎被什么东西划伤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道伤痕,她甩了甩手,没觉得痛,宁定如常地开口:“小事,不打紧。”

    撕下一截布头,包扎处理一番便好了。

    沈裕收了她恩惠,按道理也该礼尚往来,但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

    他脑内山呼海啸了半天,最终颤颤巍巍扒拉出一个包袱,手脚不稳地捧给她:“一些干粮,要吗?”

    “要。”她拿了块塞嘴里,含含糊糊道,“话说,你为何不找他人组队?”

    沈裕被问到关键,像是觉得丢脸,慢吞吞道:“来时一时疏忽,迷路跟他们走散了,嘶……”

    他吸了口冷气,姜归虞朝他看去,见他掩着一侧肩膀,有些渗血,惊呼:“你也伤到了!”

    不等他背过身去,她忙扯下他欲盖弥彰的爪子,定睛细瞧。

    “你这是旧伤啊,有了旧伤,怎还逞能?”她四下望了望,“咱们回去吧,干晾着会烂掉的。”

    沈裕连连摆手:“无事无事,渗点血罢了,一会就好。”

    这样子,看来忍痛忍了多时了。

    姜归虞叹气,早知道她就一个人了。

    “我带你回去吧,反正围猎明天也有。”说着,她便调转了马头,看他原地不动,催促道,“走啊。”

    树叶繁茂,将光割裂成无数细小的斑点,均匀洒在她身上,仿佛能闻到幽香脉脉,如能醉人。

    此幕若让小桃见了,定会大呼小叫地夸自家姑娘有出息,把王府的面子全挣回来了。

    沈裕拗不过她,原本寻思着伤口裂了便裂了,能跟着蹭到那么多彩头,就算伤口裂成两半了都是他占便宜。

    但她已决心打道回府,他肩伤也确实疼痛难忍,一面愧疚自己拖累她,一面又欣喜她居然能为自己这点伤直接原路返回。

    然而姜归虞立马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其实我也累了。”

    她道,“今日兽群不大,想必还未全部放出来,明日再看吧。”

    昨天没休息好,眼下又犯了饿,只想快些飞到明素身边,让她给自己弄饭吃。

    沈裕应是,心竟是有些擂动,一路上思绪飘出八里地,直到场内了也在胡思乱想。

    满脑子的兔子,崽子,和把一张石弓拉如满月的她。

    下马时,右边肩伤作祟,一个不稳便向下跌去,但映入眼帘的却是姜归虞那张挂着汗珠的芙蓉秀脸,在眼前瞬间放大。

    他呼吸停滞,肩膀上剧痛,原是她扶他下了马,扯到了伤。

    沈裕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明日……还能与你一道吗?”

    “你伤好了再说吧。”待他站定到地上,姜归虞打了声招呼便作势离开。

    沈裕挽留的话语悬在喉咙口,从旁却忽然杀出一个侍卫叫住她:“姜娘子。”

    她汗水迷住了眼,一下子没看清,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掌印大人叫您去。”他顺手指了个方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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