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事不碍事的,轮到现在说都晚了。任孤罗摆摆手:“倒无妨,反正是治四殿下的骨疾,让他有点盼头也好。”

    盼头……难道姜崇夜那两条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治不好了吗?

    姜归虞感觉如果治不好,那岂不是白白麻烦阿鸦来一趟了。

    她不再做声,神色颇有些纠结。

    本来想等他把自己放走,但他似乎并没有这种意思,似笑非笑道:“就没有别的想说的了?”

    每每犹豫时便是那副皱眉咬唇的样态,不知道在肚子里酝酿什么坏事。

    她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但面对任孤罗时便难以讲出口,偏偏今日天气又热,整个头便像煮熟了似的彻底报废了,半个有水平的字词也挤不出来。

    她挠头:“我……”

    汗如雨下,一瞬间冒了不少汗。

    “进来吧。”他掀起轿帘一角,侧头瞥她。

    轿辇里头冒出丝丝寒气,略可见一鼎小小的冰鉴,小姑娘热得本能性地往那走,飞快地坐在侧边,狂摇团扇:“外面跟蒸笼似的,还得是这里凉快。”

    他姿态优雅地坐定,依旧是馥郁冷冽的沉水香,半点汗都没流,不慌不忙道:“谁叫你闲的没事大中午跑来御花园?”

    姜归虞闻着熏香,总算有了几分凉意,这才打起精神,打算告夕云的小状。

    “这不是二公主叫我嘛,她逼我给她干活,还威胁我,说要是不给她干,她就要揭发你跟我的事情。”她手指对点,“我就只能帮她了,我把阿鸦叫过来,还费了我好多工夫。”

    他抬起眼皮:“她怎么知道的?”

    她说道:“二公主说,她不仅亲眼所见我跟你有私,而且还有人证。大抵是五月多的时候,我从司礼监出来恰巧被她看到了,至于那个人证……我就不清楚了。”

    “原来司礼监还有这等人才,着实有趣。”他眸光微冷,似有所想。

    姜归虞越说越委屈,瞧任孤罗没什么反应,决心下点猛料:“二公主跟我说,先皇后给她下药了,你晓不晓得?”

    “下的什么药?”

    “天仙子啊,她说先皇后不仅给她下了天仙子,而且给陛下也下了。”她边回想边道,“她瞧见先皇后跟御史大夫来往密切,怀疑下毒之事乃内阁教唆。”

    任孤罗沉默下来,她扯扯他袖子,催道:“你快说说看,这算哪门子情况。”

    袖幅被扯得发皱,他也没制止她,而是道:“先皇后下毒乃后宫秘辛,不过她竟连亲女儿都毒,实属咱家意料之外。”

    “是吧是吧,虎毒尚不食子,皇后下得了如此狠手,看来二公主也没多受宠……”姜归虞耸耸肩,眉头蹙起,如能夹死一只苍蝇,“但你先前所说的,莫不成就是借皇后的手,毒害陛下?”

    语调里满满的不可置信,整个宫闱皆被他们这群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何其惊人。

    任孤罗并未否认,只凝视着她。

    她心中大震,觉得他眸光刺目,嘀咕着骂了声,然后道:“恐怖如斯,这破王位直接送给你们得了,敢情我父王还在的时候你们就这么搞了,没法待了,根本没法待,简直荒唐!”

    说着,便摇摇晃晃地起身,掀帘欲走,俨然生气了。

    轿辇尚在行驶中,姜归虞跟着它一道晃,她攀着帘门,撅着屁-股就要跳下去,但晃得支撑不住。

    匆乱之中,腰突然被从后揽住,顺势跌坐在他膝头。

    “走开走开。”她使劲去推任孤罗,“我不要跟你讲话。”

    看都不想看他,但那股沉水香阴魂不散,甚至还愈发浓烈,仿佛要跟她合为一体。

    她嚷嚷着走开,见此计不成,便从走开变成了滚开。

    为了下轿,使出了吃奶的劲,不一会儿便出了汗,纱衣贴在皮肤上,如糊了层纸般闷得难受。

    衣声窸窣,他两手钳制住她,说道:“滚滚小朋友,听话。”

    两个字戳中姜归虞死穴,她顿时软了下来,旋即又怒起:“不许这么叫我!”

    眉头皱成了八字,眼中如含-着水光,显然炸毛了。

    炸毛了怎么办?

    当然是撸顺了。

    任孤罗提手便朝她身上招呼,由上至下,只见娇-躯一僵,放弃了抵抗,效果显著。

    可她平息不过一眨眼的时间,旋即便扑棱着躲过,怎奈自己被他固定得死死的,而且轿中空间不足,稍不留神便磕碰到了脑袋。

    他摁着她被磕到的额头,说道:“再动下去,撞到哪儿搞不好就要变成傻子了。”

    “胡说。”姜归虞护着胸口,控诉他,“就你一天到晚乱摸我!赶紧把爪子拿开。”

    说罢,又抓着帘子要跑,几番顽抗间,后臀冷不丁挨了一记巴掌,清脆回响在轿辇内。

    她熄了火,臀上虽不疼,却是羞臊十分,只蹲在那儿不动了。

    正巧轿辇到了司礼监,刚一落地,她也一动不动,直到任孤罗把她揪出来。

    姜归虞安静了会,数层楼梯也是规规矩矩走上去,丝毫不用他操心,可到了顶层,一关上门她便就地耍起疯来,胆子开始遮天蔽日。

    “二公主威胁我,你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我为了把阿鸦叫过来伺-候她跟四殿下,费了多少精神和人脉?”她掰起手指细数,“还给陛下下毒药,你们当这皇城是什么蛮夷之地么?只有鲜卑和北狄那群野人才会这么搞,还有还有……”

    罄竹难书。

    红润的小嘴叭叭个不听,娇细的嗓音悦耳,耳畔的玉珰翠光柔和,随着脑袋的幅度左右摇晃着,煞为可爱。

    如玉修长的手指偶尔别过鬓边的青丝,休息了会,然后接着数落他的种种罪责。

    尽管通篇在斥责他,但任孤罗竟全然不生气,甚至还听得津津有味,都没打断她。

    夏衫轻薄,她站他坐,站着还在扭来扭去,于是从他这个视野看去,那俩白兔似的莹白弹跳不止,十足的夺人眼球。

    她终于说完了,喘了口气,他推来一杯茶:“讲累了便喝点润润嗓子。”

    “我不要。”姜归虞别过头,“不稀罕。”

    他扑哧一笑,昳丽面容如冰雕玉塑,阴恻恻道:“郡主每天得吃多少个熊心豹子胆,才敢在咱家面前说咱家的坏话?”

    察觉出一丝危险,她抿抿唇,别过头:“每天碾碎了当水喝。”

    他淡道:“撒谎要被罚的。”

    她很不自然地抠手,转瞬就怂了。

    先前怨气冲天的模样消失不见,换上一张娇美可人的笑脸,蹬蹬几步到他身边,嗲声嗲气:“大人,我没有。”

    可称变脸,任孤罗眯起眼,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戒尺,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桌案上,沉闷地令人心慌。

    她咽咽口水,补充道:“只是说给大人听,那些约好要保守的秘密我可都守口如瓶着呢。”

    只是那些谁给谁下毒的秘密已经不稀奇了。

    “咱家瞧你胆子愈发大了,连中宫嫡出的公主都能见死不救,倘使道上没人,恐怕他们这会儿只能捞出姜夕云的尸体了吧。”他说道,“咱家知晓她素与你不对付,但何事能做何事不能做,你连这个都分不清了吗?”

    居然扭过来说她的罪行了,姜归虞不服气:“她先前骂我,又给我使绊子,溺死了也是她活该。”

    还不解气,再接一句:“我讨厌她。”

    她的孩子心性还没蜕全乎,任孤罗已见怪不怪,慢悠悠道:“就算你讨厌到想杀了她,也不该行此乘人之危的下策,非君子所为。”

    姜归虞怔住,一下子气得脑瓜子胀,他竟也配跟她提君子不君子的行径?

    反驳之语就在嘴边,还没等讲出口,他又道:“知道自己何错之有?”

    她沉了沉气,耐着性子道:“错在见死不救,还想落井下石坑害他人。”

    香炉烟雾氤氲,一室悄然无声,古怪的氛围神似儿时做错事要被打的场面。

    “不对。”迎着她因不解而睁大的美眸,他话锋一转,“你若想加害姜夕云,便错在让咱家知道了她落水。倘若今天经过的是别人,你还能保证这件事不会被大肆渲染然后传得人尽皆知吗?”

    戒尺拍了拍她的腿,语意加重:“想杀人,就别让别人看见。”

    姜归虞恍然大悟,眸光一亮,支支吾吾了好久才确定他没在说反话。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嘟哝:“原来如此,那下次方圆几里都没人了我再下死手。”

    任孤罗居然不管她杀人,她正喜出望外,腿上就被戒尺毫不留情地抽了一下,微微的痛觉使她立时捂住了被抽的那块。

    夏衫透,且薄,而且出过了汗,布料吸收了汗液,使之宛如一层蝉翼,隐约可见玫粉色的里裤。

    “做错事便该罚。”任孤罗眼神深暗如林,冷冷道,“不长点记性,就怕下次还会再犯。”

    姜归虞看见戒尺便头皮发麻:“别打啊,让我抄就行了!”

    转身就跑,但戒尺已经落下,又是啪得一记脆响,打在臀上,肉还晃了晃。

    尽管不算很痛,但她颇有些火大,壮着胆子直言不讳:“我已经晓得了,怎就不说说你和内阁颠三倒四的错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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