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悬于空中,照得人浑身暖烘烘的,一缕清风从东边吹来,拂起树叶沙沙作响,笛声渐渐悠扬。

    付今朝摊在竹椅上双眼紧闭着,手里拿着一柄玉骨扇轻摇,脸上露出陶醉之色,任由阳光在脸上洒下斑驳的影子,嘴角勾勒起满足的笑容。

    付今朝体内寒毒病发之后,身体时而好时而坏,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恍惚。

    一袭青衣的谈殷潮,神情温润如玉,眼眸里含着深沉而宠溺的目光看向付今朝。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付今朝叹息一声,手指轻点额角,眉心微皱。

    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自从那天从拂锦让十凶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别担心,有人会保护他们的。"谈殷潮安慰地说,声音低缓而温和,像是春风拂面一般让人舒畅,他伸手将桌上的茶水递给付今朝。

    付今朝抬起头来看着谈殷潮微微点了点头,接过茶杯放到鼻尖下嗅了嗅:"嗯...这茶真香。"

    谈殷潮的嘴角微微上扬:"你若喜欢,明儿我便多买些来。"

    就在这时,千鸿雪快步走来,长发高束,一身着蓝色绣着暗纹衣袍随风飘动,他的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师父。”千鸿雪对着坐在竹椅上喝茶的两人拱了拱手,神情恭敬。

    "何事?"谈殷潮闻言立即将茶杯搁到桌上,抬眸看向来人。

    千鸿雪脸色凝重地看向谈殷潮,又看了一眼坐在躺椅上的付今朝,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今朝,我先出去一会。”谈殷潮见状起身,冲着付今朝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千鸿雪挥挥手,转身往外走去。

    千鸿雪将一份折子递给谈殷潮,看了一眼院子的师娘依旧躺着之后,才压低嗓音说道:"师父,那日与拂锦见过面的人已清楚了。"

    谈殷潮接过折子,扫视一遍之后立刻蹙起了眉头:"你确定此事属实?"他的语气森寒,却也掩不住内心的不安。

    "是,师父。"千鸿雪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坚定,又有些悲伤。

    谈殷潮看了千鸿雪一眼,又看了看院门外的方向,眉峰越蹙越深:"这孩子……居然什么也不说。"

    为了拖延时间,救下他们,居然中了淖月散这种下三滥的毒!他心中既是无奈又是心疼。

    “师父?”千鸿雪见谈殷潮没有反应,不解地唤了他一声。却发现谈殷潮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回头,眼中似乎还有浓重的伤感之色。

    "这件事情暂且先不要告诉你师娘。"谈殷潮看着千鸿雪,语气郑重地说。

    千鸿雪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谈殷潮的考虑。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影响到他们千闽楼的未来。

    刚上来的千子初,手里拿着两本书,不禁心生疑惑,他跟随在师父身旁十余载,还未曾见过师父如此表情过呢!师父这是怎么了吗?不禁向千鸿雪询问:“大师兄,师父这是怎么了?”

    “师父要想哄师娘的法子,课业就让师兄来教你。”千鸿雪环着千子初的脖子就下石阶梯。

    谈殷潮走到院门口时突然停住脚步,将折子往怀里塞了塞,转身走了进来。

    谈殷潮看向躺椅上的女子,脸色平静,但眉头却是蹙起的,他轻手轻脚的走近付今朝,伸手替她将身上的薄毯子拢好。

    “如今说些事都要避着我了,你倒还学会防备起我来了。"付今朝半睁开眼睛,打趣道。

    "我让鸿雪去买茶叶了。"谈殷潮轻咳一声,掩饰掉内心的尴尬。

    "嗯,那就麻烦你徒弟了。"付今朝也不恼,顺势靠在竹椅上,闭上眼睛,似乎在养精蓄锐。“但是,谈殷潮,你知不知道自己一说谎,耳朵就会泛红?"

    谈殷潮被拆穿后身体一僵,连忙将视线移向别处,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呵......"付今朝轻哼一声,懒洋洋地靠着竹椅继续休息。“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最好告诉我。"

    “只是想着,这种时候还是瞒着你比较好,免得你心里难受。”谈殷潮说的很诚恳,最终还是将怀里的折子拿出来,递到付今朝手里。

    付今朝打开折子认真仔细地看着。“什么?!”付今朝看完之后瞳孔猛地一缩,惊呼出声。猛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你先坐下来冷静一点。”谈殷潮将付今朝按回躺椅上,语调沉稳,目光坚毅。

    付今朝坐了下来,双拳紧握,口中喃喃自语:"不管怎么说她都只是个孩子,这些都是我们老一辈的恩怨,与她......"付今朝欲言又止,她的眼神中透出深深的不安和痛苦。

    这些事本不因她做得,好不容易从围杀中逃脱,又掉入另一个陷阱,拂锦如今因为他们,性命进入倒计时,付今朝心中如何能够平静?!

    “她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谈殷潮语气中满是愧疚之意,"我们欠她的太多,我不知道该如何偿还。"

    他们居然没察觉到,拂锦每月十五的反噬之痛。

    "小锦儿的性格我很了解,只要她认定的事情,就算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宁愿玉石俱焚。"付今朝的语调中带着几分苦涩,“她可是最怕疼的啊,苏墨疼的话他会说阿娘吹吹,而小锦儿……就自己躲起来偷偷的,一句话也不说,痛了、累了,她总是一人承受。”

    谈殷潮抿了抿嘴,心中百味杂陈,拍了拍付今朝的背脊:"他们会平安回来的。”

    付今朝靠在谈殷潮胸口上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她的心中充满了茫然和不安,但是此刻,她觉得有谈殷潮在身边,内心似乎平静了不少。

    “该死的春华十六阁,等我病好了,看我不一个个掀了他们!让他们也尝尝中毒的滋味。”付今朝啐道。

    谈殷潮眼眸中迸射出冷冽的光芒,浑身透露出一股戾气,让人不寒而栗。他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必须采取措施了.....

    海上风浪又起,好像在预示着什么似的。

    恍若天地间的神明,正在掌控着大自然的一切,呈现出一幅宏大的画卷。

    “船家,晚上出海真的没问题吗?”翎胥看着远处的海水,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船头上坐这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汉,听到她发话后,随即拿起手中的烟杆抽了口旱烟:“姑娘放心吧,巫娅神女会守护着所有人在海上行走的人,咱们这里的航道都很平稳,而且我们家的船队已经走了好几年了,绝对不会遇到危险。倒是你,刚才那么晚还跑到甲板去吹冷风,万一受凉可不好。”

    这船队本是从广州方向前往西狞,途径巴格达时恰逢暴风雨,所以只能暂时搁浅在这附近等待天晴,他们这才凑巧上了船。

    而这船家就是当地人,他姓王,因为常年走南闯北,所以对这片海域比较熟悉。

    拂锦看到翎胥站在那儿,乌黑秀发只堪堪用一支簪子固定,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随风翩飞,她眉头微皱,眼神忧郁地望着远处。

    “怎么出来了?”拂锦走上了甲板,语带关切道,“怎么不回房间休息?”

    翎胥摇了摇头,伸手披散着的青丝捋到耳后,轻声笑道:“我想看看夜景。”说完便指了指远处的海面。

    拂锦也跟着抬眸朝前望去,深邃浩瀚的海洋仿佛与天际连接在一起,无边无际。良久之后,翎胥转头看着她,柔声问道:“拂锦,你喜欢海吗?”

    拂锦微蹙眉心望向远处,却只见一抹浅淡的蓝色在水波荡漾中浮动,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她沉默半晌,才摇摇头回道,“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的脑子中总是一片空白,若是问她原因,她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翎胥叹了口气,侧着头望向她,只见拂锦神色淡然地望着远方,她突地伸手握住她冰凉纤细的指尖。“我有时候总觉得你不像个活人……”

    翎胥轻声呢喃道,似乎对自己这种感觉很是困惑。

    拂锦微愣,低头望着她,片刻之后才缓慢地笑出声来:“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想?”

    翎胥垂眸看她:“因为你的心太静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就好像没有情绪一样。”

    拂锦摇头失笑,反驳道:“哪有?我又不是个玩偶,怎么可能没有情绪。”

    楼上三人从窗户里往下望,见到两人亲昵相拥,不由得齐齐瞪大了眼睛。

    “她俩怎么牵起手来了?”谈苏墨瞪大眼睛问身旁的鹤昀策。

    鹤昀策他原本坐在一旁,不知不觉地站起身,走近窗朝外面观察,谁知道竟会意外瞧见两个人牵手,忍不住皱眉道,“不知道……”阿锦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自己没有察觉到,鹤昀策心里纳闷。

    “女孩子还抱呢,然后还一起睡觉呢。”其寒庭双手环胸靠在窗框上,啧啧有声道。

    “我都还没有和翎胥躺在过一张床上!可恶!”谈苏墨咋咋呼呼的叫嚷着。

    翎胥却依旧紧盯着她,眼里带着疑惑和探究,似要把她整个人都看透似的。“你心里藏了太多事,怎么也不愿说,或许对你而言,说出去了跟没有说,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你索性就不说了。但心里藏太多事,到一定程度是会爆发的,别把自己憋得太狠了。”

    雨滴敲打在甲板上发出叮咚清脆的响声。

    “轰隆!”雷声骤起,似乎在向人们宣告着什么,闪电划破了长空,如同一把利剑划破黑暗,紧接着就是一阵狂风暴雨,吹得游艇左右摇晃,船身上挂的帆布都飘扬起来。

    “看来今夜有大雨,我们先回去吧……”拂锦还未说完,只听“嘭——”的一声,船体摇晃,两人险些没有站稳。

    “发生什么事情了?!”船舱内不少人惊叫起来。

    话音刚落,又传来几声巨响,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着游艇的船身,船舱内顿时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不好,有海贼!”

    “啊——”翎胥惊呼,身形失控倒向一边,幸好被谈苏墨扶住了腰才避免摔倒在地。

    “翎胥!”谈苏墨立刻将她搂进怀里,低头望去只见舱壁已经裂开了缝隙。

    帆布随风飞舞,在狂风中摇摆不止,船舱内的灯光全部熄灭,四周陷入一片漆黑。“砰——”又是一声,只见帆布从顶端断裂开来。

    “阿锦!接剑!”鹤昀策飞身而下高喊着,将携玉剑抛给拂锦。

    拂锦抓住,拔出鞘,霎时间银光闪现。

    “往这走!找小船!”其寒庭急切提醒,一行人迅速逃离船舱。

    “嘭——”又是一次剧烈撞击,船体震动更加厉害,几人差点跌倒。

    海贼越来越多,船很快被包围住,数十名海贼拿刀拿枪冲了过来,为首的那名男子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男子挥手。“杀掉他们!”

    众海贼闻言举刀向前,谈苏墨等人也同样举剑相迎,双方交战,瞬间就死伤无数,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着。

    他们的动作矫健有力,每一次挥剑都是凌厉的,每一次闪避都是迅速的,他们的身体在黑暗中闪烁着,仿佛是瞬间就要消失不见。

    迷雾四起,浓稠如墨般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恐惧,雨水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滴打在地上的“噼啪“声此起彼伏,像是催命符咒般让人心悸。

    “噗嗤——”突然之间,一抹红色映入眼帘,他躺在血泊之中,浑身是血,胸口插着两把匕首。他艰难地抬起手臂,握紧拳头用尽全力朝着自己脑门狠狠地捶了下去。

    “噗通……”鲜血飞溅,他终于没了气息。

    浓重的血腥气充斥着鼻腔,令人胃中翻腾,忍不住想吐出来。

    狂风卷着雨水,吹乱了所有人的衣襟,雨幕遮掩了视线。

    “妈的你快跳啊!你个男人磨磨叽叽什么啊?!”谈苏墨一边抵挡着敌人凌厉的攻势,嘴里大声喊道。“再磨叽,我让你知道这剑为什么这么红!”

    “太高了!我怕高啊!”那书生传来惊恐的声音,只见他吓得腿都软了,吓得脸色苍白,直哆嗦。

    “那你想摔死!还是被你大爷我砍死!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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