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觅蓬瀛,

    水绕山围百匝城。

    药裹茶铛随意取,

    酒杯棋局尽情倾。

    谷口有一座茶摊,几张小小的桌子在平时本应坐满了来往客商。可是今日这茶摊只有两个人,而老板娘神色古怪,嘴里直念叨:“小庙容不下大佛,几位快些走吧。”

    这话听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那被称为“大佛”的几人却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打算。

    鹤昀策握住拂锦的手,牵着她往前走:“我去买点东西,你在这儿等我?”

    拂锦点了点头,那茶摊也就在附近不远处,拂锦不由得被人吸引了过去。

    “我曾经云游路过中原四大城,西郡香都——檀林城。那时我便听到一则天道论:’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人算不过天道,纵使你再有能力、手段通天,却也逃不出命运的捉弄。人性贪婪,总会发生令你想象不到的事情。便如同被固定在某个点上的钟表,落如盘中的棋子,迎雪开春落的红梅...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随着时间转动,随着对弈落满盘,随着天定规律花开花落。既如此又怎么说得清对与错、善与恶。命运已定,一步行错步步错,直至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他长身玉立,一袭白衣衬托出他卓尔不凡的气质,此刻正悠闲地品着手中香茗。

    “听着怪熟悉的。好像是我说过的。”拂锦喃喃自语。

    “那以阁下之见,如何能使天下人脱离苦海?”青衣男子淡笑着问道,眼眸微微眯起,显得十分温和。

    “其实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无法用简单的‘对或错’来衡量。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道义,世间诸般苦,皆自人心中来;若是非要追根究底,还不是因为人的私欲所导致!只要有人的存在,便必然会产生争端,有胜者便会有败者,即便再强大的帝王统治者也避免不了人心叵测的后果。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若世人皆能看透这一点并坚守它的话,再有大智慧者心怀慈悲,擅加引导,那天下将永不乱矣。”白衣男人他的声音很柔和,娓娓道来却字字珠玑。

    “人心……坚守引导?”拂锦歪着头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既然人心可以被看穿,至少应该比较明智,而且能够控制好内心的贪婪,这种人就算称作坚守住了吧。”

    “人心是最捉摸不定的东西,也是最可怕的东西,你永远也猜不到它会在何时、什么情况出现偏离原有轨迹。”蓝衣男子说道。“非要寻根究底,便要找准那个人心中的弱点!当初,我便看出了阁下心中的执念,只因我知道这天下必然有一人是阁下的弱点,才敢放言相告。”

    “这句话倒是挺贴切。”青衣男子轻叹道,“只是,若要做到,恐怕难度很大啊,若人人都能看透,又哪里来那许许多多的战火纷飞、死伤遍地呢?若是每一个人心中都装着慈悲,那么,又岂会出现那么多的战争和流血牺牲?人性本贪婪,想要让众生摒弃私利,唯一办法,恐怕只有——灭亡!“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了起来。

    听完蓝衣青年的话,青衣男子神色未动,似乎对方刚才所说,与他毫无关系。但是,在这平静表象之下,却隐藏着巨大的波涛,只待某个契机爆发出来……

    “灭亡……”

    “灭亡并不是结束,反而是新生的开始!人在逆境之中的潜力是无限的,没准可以爆发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白衣男子笑了起来。

    “新生……”拂锦细细揣摩着这些字。

    “这么说,天下人皆知其中缘故,却仍执迷不悟吗?”青衣男子反问。

    “是啊!这便是人心难料了。”

    “不如来问问这位年轻人?听听现如今的江湖新秀,是怎样的想法。”念及此处,白衣男子将目光投向拂锦身上。

    闻言,青衣男子也回过头去,望向她。

    我?

    拂锦抬起头来,望了眼那白衣男子,然后转移视线落在青衣男子脸上。

    “若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做到,你怎么办?”白衣男子微微笑着,用一种温和而略带蛊惑的声音问道。

    这话一出口,白衣男子立刻眉毛扬起,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拂锦微垂眼帘,陷入了深思之中。

    “这个问题还真是够刁钻的呢。”片刻后,拂锦轻声喃喃。

    我该怎么办?

    我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世间万物,我只求自己快活便足矣,至于别人如何,与我何干?既然这样,那就不管它了,顺其自然吧。

    拂锦垂首想了半晌,随即缓缓抬起头来:“世间人,皆有其道,也有选择自己道的权利。”

    听到这个答案,两名男子相互对望一眼,随后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说得好!”

    这话一出口,白衣男子忽然伸手指向了拂锦,眼底带笑,满含期盼之色,“儿女情长是立功之忌,你可认同。”

    “狗屁。”白衣男子刚刚说罢,拂锦便冷哼一声,吐出了一句话来。

    听闻此话,两名男子再次怔住了。

    “我辈武者,追求的是武道巅峰。这江湖中,最重要的便是武道二字。情不情爱不爱全看自身选择,一棒子打死可就没意思了,江湖也许柔情参半,若是绝情谷的人当我没说,因为他们没得选。“拂锦慢条斯理地说着。

    “好,那下一个问题,你会不会因为某些人冥顽不灵的举措感到愤怒,从而放弃你一直坚持的东西,改走另外一条路?比如,成魔成佛。“白衣男子继续问道。

    “这个嘛......“拂锦沉吟一番,然后说道,“不会,他不愿就不愿,我为何要死死管着他?自讨苦吃。纵使权势再高、财富再大,终究是虚浮云烟,什么都算不上。更何况这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循环,有些事情,你越是强求,便越会被拖累,到头来,徒增烦恼而已。”

    “哈哈哈哈哈……”这时,白衣男子突然放肆地大笑起来,一旁的青衣男子也跟着大笑起来。“这位少侠……确实很有意思。”

    他说着,放下茶盏看向眼前的白衣男子:“我很佩服阁下这样豁达的心境,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白衣男子站了起来朝着他拱手,态度谦逊,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年观南。”

    我观南阎浮提众生。

    可是这大白天打伞,

    “你看那边的姑娘,从中原来的,长得真是水灵啊!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别废话,赶紧跟着老大过去,今天可以爽一把了。”

    鹤昀策站在一旁,听见他们的对话,转过头来,脸色瞬间阴沉无比!这群该死的混蛋!竟然想打她主意?!

    巷里传来脚步声,几个男人出现在巷口,其中一个男人,手上拿着鞭子,狠狠地朝鹤昀策甩来:“小白脸!给我滚远点!不要挡路!”

    “找死!”鹤昀策眼神骤冷!手腕一翻,红线出现在指尖,飞快闪身而至,红线如同毒蛇般,刺向男人的喉咙!

    鹤昀策掐着男人的脖子,将人按在墙壁上冷笑道:“我劝你最好别动什么坏心思。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些本还在叫嚣的男人,突然安静下来,惊恐万分地瞪着他。

    “救命,有人吗!?”细微的声音传来,鹤昀策侧头一看,一辆被黑布挡着的马车,一捏手指陷入血肉之中,红线顺势回到手掌,几人顺势倒地,他弯腰找到那头目腰间的一大串钥匙,扔了进去,转身离去。

    路过香膏店,鹤昀策停住脚步。

    “掌柜,多少钱一盒。”

    店家笑呵呵走出来,热情地介绍:“公子需要哪种?”

    “洗手。”鹤昀策皱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半晌。

    鹤昀策拎着手中的酒坛,朝着拂锦摇了摇,笑道,“在聊什么呢?”

    拂锦一愣,这才收回目光:“走吧。”

    鹤昀策递给她一个酥饼:“饿坏了吧?先填填肚子。”

    拂锦接过来,看到鹤昀策手指上有些伤口,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弄的?”

    “没事。”鹤昀策淡然地擦去指尖又溢出的血迹,“被狗咬的。”

    “狗咬的。”拂锦轻笑点头,看了他一眼没在多说什么,“哎~可惜那条船上的酥饼,全没了。”

    一凉摊旁,一株合抱粗的梅花树下,几张桌子方正的摆着,花瓣轻飘飘落在茶盏中,泛起涟漪。

    翎胥她里面一袭薄汗紫色锦绣长裙,外面罩着一层白纱轻衣,脚穿白底绣云纹的软鞋,一头青丝挽成流仙髻,插了三支步摇。耳朵上戴着一对同颜色镶金边蝴蝶耳坠子,外头套着白绒斗篷,整个人显得温婉大方,仪态万千。

    她一只手拿着茶盏,另外一只手端着茶杯放在唇边抿了口茶。一张脸如出水芙蓉般娇艳明媚,美丽绝伦。

    而谈苏墨坐在她身侧的梅花树枝上,头戴银冠,头发一半高束,一半垂落在身后,其余的长生辫上扎着银线,一身薄汗紫底的云蝶锦缎劲装,右手臂外披白色镶金边软烟罗毛领,腰上系着银色腰带,腰间一把长剑,一把匕首。脚上双白色绣云纹软靴,衬得他修长挺拔,英姿勃勃,俊秀非凡。

    他一脚垂在桃树下晃悠着,一只手拿着一枝梅枝,搭在另外一条弯曲着的腿上,歪着头,伸出去撩拨梅花瓣儿,细细地看着。

    两人就在那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远处的其寒庭,他手里拿着一把通体暗红的长弓,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把弓箭怎么卖?”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浑厚,唇色很淡,有种说不出来的魅惑力,仿佛天生就带有磁性。他的眼睛很深邃,仿若能够让人陷入其中。

    他一身红绸锦袍,头发束着金冠,外面穿着貉子毛裘衣,脚踩鹿皮靴,腰间挂着的狐狸面具铃铛作响,手中拿着长弓,整个人看起来贵气逼人。

    “这是用上好的云纹钢打造的!还加上巧锁,您看看,这可是从白家堡运来的。”他抬头看了一眼寒庭,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惊喜。掌柜是一位身材臃肿的中年大汉,“您看,这一颠,这弓就能收成筒,不用了就挂在腰上。”

    其寒庭手一颠,那把弓箭便复原成筒,不过一只手掌的长度,极方便携带。

    "七两银子!"

    闻言眉头微蹙,七两银子?!

    这个价格实在太高了吧!要知道,平时普通,也就三两多银子而已啊!这个胖掌柜竟然狮子大开口!

    但是,想到自己今日的目的,其寒庭只得压下心中怒火,掏钱付账。“给你!”

    胖掌柜接过银子,欣喜地打量了一番,又上口咬了咬。“嗯……”

    上空盘旋着的青云,天地之间,万物沉寂,只有风在不知疲倦的吹拂着树木和冰川……

    拂锦不经意间站着入了定,脑中却是一阵刺痛传来,她皱了皱眉头,双手捂住额头,闭上眼睛,最终她睁开眼睛,抬头看向上空。

    一股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丸山谷……好像……有奇怪的东西。”

    “是感觉到什么了?要不要我用傀儡术探查一番?”鹤昀策微眯着眼睛,目光落在前方。

    不止拂锦,他们也感觉到了,这丸山谷的怪异……

    “姓萧的,我劝你还是识趣些好。”烟鬼看着对面的黑色身影,语气有几分不善。“想动他们还得过我这关。”

    “呵?”那人依旧不为所动。“那我偏要呢?”他问道。

    “呵。”烟鬼嗤笑了一声。

    两道凌厉的气流从二人之间迸射而出,在空中交会相撞,发出轰隆的爆炸声,将他们周围的空气震得嗡鸣作响。

    谁也没有先退步半分,就连眼神也是一样。

    那气流四溢,又烈如同刀刃般割裂空气,吹乱拂锦的长发,迷乱了她的眼。

    “再等等。”拂锦眉头微皱,脚步微顿,下意识出声。

    气味似乎是涌到了什么地方。

    屋外有着暖香扑鼻而来,这是一座三进的院落,里面种满了梅树。

    降意她兔耳发髻上点缀着粉色的流苏,随风摇曳。一身嫩绿色长裙,外头罩着一层粉色纱衣,脖颈上系着同颜色镶金边软狐皮围巾,袖口处也戴着毛绒手圈。清澈的眸子,如同一泓秋水般纯净透彻。

    她就像是一株刚从枝叶上摘取的嫩芽,清丽可人,纯洁无瑕。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窗户边上,推开窗户,往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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