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冬雪责罚和被许知微责罚的下场是截然不同的。如今身在昆仑,许知微在九州的身份再高贵,她的身份再低贱都无人在意。她被罚的惨了,也有的是人顶着许知微满目的怒气向她示好,替她疗伤。

    但冬雪不同,在昆仑山短短两三日她就已经知道了冬雪那众星捧月的地位。冬雪在昆仑山就像是许知微在许家的时候一般,她若是责罚了自己,那一定是自己的问题,被围在中间安慰的也只会是冬雪。

    白惜子压下心中所想,低着头将茶端给了冬雪:“小……您请用茶!”

    一直以来,冬雪在她面前都是和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在一起的,她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她才好。

    小姐是九州的称呼,若是贸然叫了怕惹了冬雪不喜。

    “你同其他人一样叫我小师姐便是。”冬雪接过了茶,轻轻抿了一口。

    昆仑山百年为一代,若是拜了师傅的便按着自家师傅的辈分来算,辈分高低全看缘分。只有冬雪和陆光年除外,两位山主当权一久,按辈分怕要往上数上六七代。但他们的两个宝贝徒弟却都是年轻一代的代表,所以大家就忽略了辈分,所有弟子见了都喊声大师兄或者小师姐。

    擂台上刀光剑影,观战席上冬雪变着法的折腾了白惜子好一会儿。

    一会儿是茶凉了,一会儿糖放多了,一会儿水果已经不新鲜了。

    来来回回间,便到了正午十分。太阳热烈,冬雪拿扇子挡在额前,侧头看了一眼陆光年。

    陆光年正襟危坐,看得专心的很,少见的没有注意到冬雪的目光。罗哲言实力强劲不说,这会儿的比试都是以教学为主,可以感悟的地方很多。陆光年悟性一贯惊人,这会儿是精进剑道的好时机,自然心无旁骛。

    昆仑的弟子擂台赛是连着进行三天整的,中间不会有中场休息,按以往的习惯罗哲言会在场上一直打到天黑再找机会下台。

    陆光年那个一心练剑的木头别是要在这坐到天黑吧。

    冬雪透过玉扇看了眼正午的烈阳,连白惜子都没精力折腾了,挥挥手让人家哪来的回哪去。这会儿擂台附近的弟子席上人已经不多了,毕竟大半个弟子还都是□□凡躯,正常的一日三餐还是要有的。

    罢了罢了,少吃一餐饿不死的。

    四处张望了半天,冬雪一晃扇子靠回了椅子上。

    昆仑山上一半是药修,一半是剑修。但两边没有什么明确的区分,大部分弟子一开始都是混着学的,练剑的也会点简单的医术,学医的也能武几招剑招。

    但冬雪除外,她连剑都拿不明白。她是一个在昆仑算是少见的纯药修。

    看在陆光年这般沉浸的份上,冬雪耐着性子陪他一直坐到了日暮时分,连看台上的长老都走了不少。

    罗哲言击退了不知道多少个弟子后,彬彬有礼的一抱拳,把擂主的位置让给了下一名弟子。

    “姓罗的走了,我们也回去吧!”冬雪上下抛着扇子,撑着头和陆光年说道。

    这一天下来坐的她腰酸背痛,再也不想来了。

    “好。”陆光年也颇为疲惫,站起身后伸手准备带冬雪回去。

    冬雪借着他的手挨了过去,把头往他身上一靠,道:“先去吃饭,要饿死啦!”

    一路上吵吵嚷嚷地,等他们回了林间小筑时夜色已深。

    冬雪在确定陆光年最后一天才打算上台后,明确的表示了明天自己要在屋子里窝一天的想法。

    第二天冬雪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自然醒,随意穿了件天蓝色的纱衣就去了药圃。这几天的事情多的很,她都忘了上一次自己来药圃采药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刚到了药圃,她就看见了勤勤恳恳的秋娘在忙活着什么。

    “这是在采什么啊?我大师尊安排的吗?”她推开药圃的栅栏门,朝着收拾了一大篮草药的秋娘问道。

    秋娘先是笑吟吟地和她问了好,这才说道:“剑宗大人又要出门,叫我们提前准备好东西。我这是来采做外伤药膏的草药来了。”

    二师父怎么又要出去?

    冬雪点了点头,没多难为秋娘。自己去了林间小筑的正院里堵人。

    林卿遥心里有一个从未熄灭的江湖梦,隔段时间就要隐姓埋名跑出去做一个行走江湖的神秘剑客。林惜瑶说了他几次,见效果不大就不再管他了。

    索性林卿遥行事谨慎,这么多年了也没出过什么意外。

    正好赶巧,冬雪在门口撞见了同样刚到的林惜瑶。

    “大师父,您怎么也回来啦?”冬雪笑嘻嘻地走了过去,伸手揽住了林惜瑶的胳膊。

    林惜瑶一边带着她进了院子,一边道:“这两天没什么事,来看看阿卿又在折腾什么。”

    “阿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呢!”这话被院子里的林卿遥听得清清楚楚的,他抱着剑满脸伤心的说道。

    “二师尊这次要去哪里啊?”冬雪不怕他,在林惜瑶身后打量着院子里进进出出的活傀们。

    活傀是千机海棠莫瑾棠所研究制作的一种特殊傀儡,因为放入了未成形的天地灵智,所以可以听懂简单的命令,而且认主。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价格高昂,运行成本也不低。

    一个普通活傀一天就要用掉十两灵石,都够买一把品相较差的法器了。

    在冬雪来之前,整个昆仑山顶上没有灵仆,平日里使唤的便都是这些活傀。等到了冬雪上了昆仑山,她那会年纪小,胆子也小,活傀一靠近就哭。

    林惜瑶没办法,便选了四个灵仆进林间小筑,用来照顾冬雪。现在她长大了,不怕这些活傀了,但四个灵仆依然待在林间小筑里以防不时之需。

    “我过几天蹭瀛洲的船去九州,等我明年回来了给你带及笄礼怎么样?”林卿遥凑了过来,道。

    “瀛洲的船?你什么时候和他们搭上的?”林惜瑶绕过两人,在石桌边上落了座。

    林卿遥把冬雪也推了过去,使唤了个活傀去倒茶:“你们喝点什么?”

    “我和他们也不熟,叫莫瑾棠帮我扯了个假身份罢了。”他解释道。

    千机海棠莫瑾棠是常居九州的散仙,在昆仑山挂了个客卿的名号,和林惜瑶姐弟算得上的青梅竹马的感情了。

    她一贯是个视规则于无物,我行我素的家伙。愿意帮林卿遥违反契约,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冬雪对上一辈的弯弯绕绕半知半解,这会儿没敢插话,端着茶杯安静听戏。

    林惜瑶低头打量了一会儿杯子的热茶,道:“既然你要去九州,便顺路去趟北境吧。”

    “北境?天寒地冻的我去哪里做什么?莘姐出关了吗?”

    林惜瑶点了点一旁的冬雪,道:“替这孩子提一嘴那个梦罢了,阿暮那孩子应该知道什么。”

    林卿遥一副你们背着我干了什么的表情看了看两人,冬雪这才发现她的这位二师尊似乎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

    “大师父,您没和二师父说过吗?”冬雪戳了戳林惜瑶的胳膊,小声问道。

    “你没说过吗?”林惜瑶回以同样的问题。

    看来他们那从不管事的二师父被完美的排除在了外面。

    冬雪清了清嗓子,把数天前自己做的那个梦,和这几日的经历讲了一遍。

    “我为了一个女子修为尽失?莫瑾棠知道了会嘲笑我一辈子的。”林卿遥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另一个自己一定是疯了。

    冬雪赞同的点了点头,那的确很不可思议,她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把事情简单交代了以后,冬雪被林惜瑶带去炼药室考察功课,独留刚刚知道一切的林卿遥自己震惊。

    第二天下午,被炼药毒打了的冬雪穿了一身浅白出现在了看台上,隔着尊座和陆光年打了个招呼。

    陆光年换了身方便行动的黑色短打,带着护腕,扎着高马尾,很是精练的模样。

    他对冬雪笑了笑,当作是招呼,随后起身跳下了看台。

    “是首席师兄!”

    “大师兄下来了!”

    “虹仙子对战大师兄!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啊!”

    此时擂台上的是一位穿着月白锦袍,手持软剑的高挑少女,她对陆光年一抱手,落落大方地开口道:“景和峰林长老门下二弟子——晴虹。”

    林家是昆仑大族,不少长老客卿都姓林,和二位山主沾亲带故的,所以大部分拜入林氏门下的弟子都会带上自家师尊所在峰脉。

    不然的话,容易认错。

    陆光年回礼道:“在下山主门下大弟子——陆光年,赐教!”

    话音落下,二人战到了一起。晴虹的剑法特殊,不像是剑,更像是一段软若无骨的飘带。而陆光年的剑却相反,带着一股一往无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韧劲。

    两人你来我往,场面煞是好看。

    看台上冬雪难得端坐,皱着眉头分析了一会战况。一时间只恨自己坐的太高,听不见下面弟子的讨论。

    今天是擂台赛的最后一天,不少长老都没来,看台上空空荡荡的。冬雪没了可以跑过去凑热闹的对象,只好自己孤零零地等陆光年分出个胜负来。

    一记横扫,陆光年借此把晴虹击出数步之外。晴虹这时已经体力不支,将软剑一甩再次攻了上去。

    但这次她不再步步紧逼,而是若即若离的几下骚扰,将陆光年扰的烦不胜烦。

    又在陆光年再一次抓住她破绽的瞬间飞下了擂台,笑吟吟地认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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