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殊浑身颤栗的站在画舫上,上辈子,她最后一次见李缙,是被囚禁在冷宫中的第二个月。

    那时她早就知道自己输给的不是顶替她身份的穿越女,而是输给了李缙的野心。

    纵使李缙心中或许对她还有情分,可是帝王之爱,如萤火缥缈虚无。如今李缙嫌她无用,顶替她的假皇后觉得她碍眼,两人除掉她也是早晚的事。

    身处绝境,沈宝殊不想死,她想为自己拼出一条生路。

    于是她想尽办法的唤醒李缙心中对她的旧情,想为自己某一个活法,哪怕陪在李缙身边当个无名无份的侍寝宫女,也比被囚禁在冷宫中来的好。

    因为她总要见到那个顶替自己的冒牌货,找机会杀了她。当然,她也想杀了李缙。

    可再一次失败后,李缙命人挑断了她的手筋。

    “你是我的妻子,你要乖。”李缙坐在床头,温柔无比的替她被挑断的双手上药。

    面对沈宝殊的诅咒,李缙也只是淡淡睨她一眼,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那般,仔细替她包扎好伤口。

    “李缙,我从未对不起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沈宝殊骂累了,无力的颓靠在床榻上,眼角含泪的问他:“既然你如今有了另一个皇后,为何不放我离开?”

    “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合该在一处。”李缙声音依旧那么温柔:“在前朝我是皇帝,在你这里我是李缙。”

    屋外是刺骨的凉风,整座皇城也笼罩在细密的冷雨中。沈宝殊所住的冷宫中,彼时因为李缙的到来而燃起了炭火。

    李缙将她裹在温暖的狐裘中,就近的一盏灯火映照着他英俊柔和的面庞:“这里还同你从前住的寝宫一般。”

    帐幔低垂,李缙抱着虚弱无比的沈宝殊躺在了床塌上。

    “你不杀我,也不肯放我走。”沈宝殊知道自己示弱也无法脱身,更觉心死如灰。她哀戚的声音轻轻的传入李缙耳中:“李缙我累了,我不想当你的玩物。”

    灯影重重,李缙沉默,只缓缓抱紧了她。

    沈宝殊又说:“要么杀了我,要么你离开。”

    李缙浑身僵硬。

    “李缙,你如今贵为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你可以为所欲为,但你……能不能不要毁掉我心中的少年郎……”

    李缙浑身一颤,眸色泛红的瞧着沈宝殊那张被折磨的苍白瘦弱的脸庞,比任何时候都更沉默。

    “我还喜欢我的明媚少年郎,我嫁与你时也是满心欢喜。可我现在害怕你,我一想到你便心如刀绞……李缙,你要狠心到连我的少年郎也要一并杀死么?”

    ……

    从那以后,李缙便从未出现在沈宝殊面前。

    沈宝殊缓缓闭上眼,心口的刺痛却无时不刻的提醒着她曾经所发生的一切。

    上辈子,她用李缙对她的愧疚,换来了临死前最后的安宁。

    如今重活一世,沈宝殊从未想过,她会在此时此刻见到本该在冷宫中的李缙。

    李缙立在船头,猝不及防间,抬眸望见了沈宝殊。

    在她身后,荷风微送,人比花娇。

    李缙神色怔怔的看着沈宝殊,耳边忽然听到有人柔柔的唤了声‘夫君’。

    “夫君,你觉得我今日好看么?”

    李缙举目四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布置喜庆的婚房中。龙凤火烛的光芒照映着眼前的少女,一种从未感受过的的幸福安宁充斥在李缙的内心。

    凤冠霞披,明眸皓齿,少女的双眸清亮而温柔,像是揉进了光,带着令人欣喜愉悦的朝气和羞涩。

    李缙的视线落在少女柔软殷红的唇瓣上,他能听到少女唤他时的每一声。可他却永远都看不清少女那张沁润在烛光中的脸庞。

    但他心里有种喜悦在告诉他,眼前的少女是他梦寐以求的心上人,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妻子。

    “你……”

    李缙张口想叫少女的名字,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叫什么?

    李缙想努力靠近少女,也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朝少女靠近,可少女虚幻的像是幻镜,永远游离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他永远也无法触碰到少女的身影……

    穿着凤冠霞披的少女依旧坐在床榻上看他:“夫君,从今以后……无论前方如何凶险,刀山火海我都陪你闯。”

    他生来便是没有人爱的冷宫弃子,可如今,有人爱他如命。

    李缙心口滚烫,他闭眼笑了起来,将眼底那汹涌而至的泪意压下。

    他想告诉少女,自己对她的珍重和喜欢……可一阵令人窒息的剧痛却忽然从心口席卷至全身,疼的他撕心裂肺。

    李缙攥着胸口弯下腰,只觉有双眼睛冷冰冰的盯着他。

    那双眼睛,同他从幻境中所看到的是同一双眼睛,只是那眼底的温柔明亮变成了如今的憎恨厌恶。

    疼,好疼啊!

    李缙忽觉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一般,疼的他肝肠寸断。

    “皇兄。”

    “四皇子。”

    长平公主李绮和沈青瑶神情着急的爬上画舫,李缙自小在冷宫被人欺辱着长大,身体病弱,埋下了病因。可这些年他越来越受宠,发病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为何今日心口发病的这样厉害?

    沈青瑶担忧无比的扶着李缙,可李缙忽然用力攥紧她的手。一阵骨裂的剧痛,瞬间痛的沈青瑶落泪。

    “是谁?”李缙更加用力的攥紧沈青瑶的手,他感觉心口好似被万箭穿心般疼的他几乎透不过气:“你到底是谁?”

    极度的痛苦中,还有一种窒息的悲怆痛楚侵袭而来。

    心如刀绞。

    李缙疼的浑身颤栗,疼的他几乎站不住。

    “你到底是谁?”李缙疼的蜷缩着身体,低声询问。

    “殿下,我是青瑶啊。”沈青瑶知道李缙在冷宫落下了心悸的病根,纵使右手快被李缙捏断了,她还是忍痛扶着李缙,另一只手从香囊中拿了药丸想喂给李缙吃。

    不是她,沈青瑶不是她。

    一道悲怆的声音自李缙脑海中响起,李缙忽然发疯般推开沈青瑶。

    “殿下。”沈青瑶倒在在地上,眼圈通红的望着李缙,却被他眼底的绝望和疯狂吓的浑身僵硬。

    李缙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眼角猩红发热,极力承受着绝望的悲伤和痛苦。

    沈青瑶被李缙发疯的模样吓坏了,惊恐的眼神下意识望向另一艘画舫上的沈宝殊。

    沈宝殊面无表情的站在船头,眼神冷冰冰的睨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幕。

    在沈青瑶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她早已垂下眼盯着被五花大绑起来的秦家竖子,和那两个企图推她姊妹俩下水的黑心丫鬟。

    “妹妹别怕。”

    “沈小二别怕。”

    沈玉珠和裴云璋看她脸色惨白,以为她被吓到了。

    一左一右的护着沈宝殊往旁边躲时,裴云璋还凑到沈宝殊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个发病的人是四皇子,如今圣上最宠爱的四皇子。”

    最宠爱的?!

    沈宝殊心中讽刺,看来这一世那个顶替她身份的女人,又顶替了镇国公府嫡女的身份老早就陪在李缙身边了。

    另一边,李缙承受着摧心剖肝的痛苦和折磨。

    晕过去之前,长平公主李绮抢了沈青瑶手中的药丸塞进了李缙口中,又命身边的宫人将李缙抬到了画舫的软塌上。

    沈青瑶反应过来,也赶紧跟上去,小心谨慎的为李缙拭去额头上的冷汗。

    “我无碍。”李缙嗓音嘶哑的开口,吃过药后,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已经渐缓,他也想不起方才为什么痛苦了。

    那些突然在脑海中闪过的意识片段,此时早就被脑中的昏沉压了下去。

    他想继续女娘们被推下水的案子,可药丸中有很强的安神效果,李缙的意识很快就昏睡过去。

    因着李缙发病,今日来永安侯府的人都被吓坏了。

    沈氏担心两个女儿,一直陪在两人身边。倒是裴妙华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四皇子李缙吸引过去,就想偷偷的放走秦家那个庶子。

    谁知道裴妙华身边的老嬷嬷刚想蹲下去,解开绑在秦家庶子身上的绳子,脑袋就被人用莲蓬砸中。

    “姑奶奶,你的老嬷嬷想偷偷放人。”沈宝殊说:“像这种背主的刁奴,应该一并绑起来送去刑部。”

    裴妙华气的胸口痛,这老嬷嬷是她心腹,就这么送去大理寺,那不是明晃晃告诉全京城今日落水事件是她一手谋划的。

    “这应该就是个误会。”裴妙华勉强笑道:“秦家公子一直呆在水榭廊亭那边,听到人落水才游过来救人的。如今你打破了秦公子的脑袋,要了他半条命,再不救人,你手上可就沾上了人命。”

    裴妙华假惺惺的走到沈宝殊面前,抓着她的手说:“傻孩子,姑奶奶这是在帮你。”

    “帮我?”沈宝殊也亲亲热热的靠近裴妙华怀里,一脸感激的说:“谢谢姑奶奶,待会儿刑部的人来了,姑奶奶可要帮我作证,是你身边的老嬷嬷连同秦家人还有你府中的丫鬟,处心积虑的谋划了这一场推我们下水的谋杀案。”

    裴妙华被谋杀案吓的浑身一激,她甩开沈宝殊的手,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你胡说什么?沈氏,你也不管管你的女儿。她这样胡说八道,也不怕影响你夫君的名声。”

    裴妙华还想用沈父来威胁她们。

    “姑奶奶,我的女儿是受害者,她们只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何来连累我夫君的名声?”沈氏声音里压着愤怒。

    裴妙华气急败坏的瞪着沈氏,完全没想到沈氏会当众忤逆她这个长辈。沈家人连前程都不想要了么?

    沈氏也看出来这个姑奶奶并不是真心帮她,为了两个女儿,她今日必须站出来。

    一想到两个女儿面对这满屋子的牛鬼蛇神,沈氏就心疼的紧。

    好在很快刑部的人就到了,来人一身绣有云雁的绯红官袍,年岁大约四十左右,沉着一张脸,看人的时候那双眼睛又深又冷,似乎带着一种冷酷和算计。

    来人竟然是刑部侍郎周停芳,沈宝殊心中惊讶。

    周停芳在李朝两任皇帝手底下安稳当官,手段也是三司酷吏中出了名的狠辣,也是上一世差点让裴济谋反失败的人……

    他怎么掺合进今日的案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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