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柳府之外。

    江宁在柳府门口发呆,她知道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柳府,但没想到竟如此之快!从风雪夜到如今,六载时光如烟散去,漫漫长路还得往下行。

    行路遥,行路难—[1]

    永州定安城与东州丹德城,两城相距甚远。定安坐落于永州之南,丹德则在东州之北。两城之间还隔着众多县,怀柔需先路径官道、再行水路,才能到达丹德。况丹德城更加繁华,又如何寻找名师学香呢?

    柳府门口摆放着的两座石狮雕刻栩栩如生、嗔怒非常;怀柔在柳府门口的石头狮子下冥思苦想,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独自外出远游,既激动又担忧。

    三娘让她学会了文者之松、武者之驰;[2]原因无他,赵夫子仅仅是一名教书先生,而非武将。他所学的主要文,凭借文采闻名永州故而也精通文。

    赵夫子的为人处事便是,扬长避短。君子六艺,他将礼、乐、书、数教的精妙绝伦,而御、射却是一笔带过。

    赵夫子对待学生尽心尽力,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厚此薄彼。他亦不会欺瞒延长学习年限,而耽误怀柔的芳华。

    他看无甚可教,便会自行离去;

    文人风骨,便是仁义礼智信。

    他直言不讳地表示应该由武学老师再教一些功夫,精益御和射的学习。全永州城竟是找不出一个肯为江宁教授的明师。

    至于中京,怀柔不想卷入是非之地,言辞间都是抗拒,柳清便也不会强迫她。

    她想:如果自己略懂一些拳脚就好了,这样出门在外也不怕心怀不轨之人,亦可保护自身。

    正出神时,红酥又携带着大包、小包出来,看到门前倚靠着石狮闭目养神的江宁。动作一气呵成,冲上前去虎扑抱住怀柔。

    压得有些喘不上气。

    “小姐,夫人给你准备的包袱没带干粮、衣物,夫人打发我给你带一些随身物品,顺带跟着你去丹德。”

    红酥高兴的手舞足蹈,斜挎着的包袱明明看着奇重无比,她背的却很轻松。

    “你不是阿姐的身边人吗,她如何会让你来伴我她自己在府里不会出事吗?”毕竟宋老夫人的如意算盘快蹦到江宁脸上了,谁知道那位又会有什么幺蛾子。

    此时,天凉将暖,却是温度易变之时。红酥穿着浅红色上衣搭配墨绿色裤子,红绿的搭配在她身上却显得不落俗套。

    “哎呀!老夫人闻了之前你叫我送过去的香,感觉熏得很却还是不肯离开。如今歇在后院,追问是谁熏得香。夫人把我道出来后,便将我赶出府里。私下是让我特来寻你,莫忧心府中还有桃叶在。”

    说是赶出来,这些都是场面话都是说给外人看的,宋老太太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若非如此,柳清早就摆脱宋家了。且说柳晫赴中京考取功名,仕途要家中名声清白。

    中京不比永州,其中的官员也绝非等闲之辈。她便无法摆脱一个“孝”字,百善孝为先。

    红酥将用绿茶色稠布做成的包看着不大,内里却大藏玄机。其中有小布袋缝制在靠内里的一侧用以装粉脂,还有暗格藏一些黄金、白银。

    实际上江宁的包裹中已经有了黄白之物,但毕竟是出远门,便是多少钱财都未必足够。

    江宁沉吟着看道夜幕将至,对着红酥说:“既然如此,你便要与我一同前往丹徳。还是今日便去寻属于你的一番天地。若你同我前往丹徳可能会吃一些苦、受一点罪,我不希望你为我去做一些事情,你也有自己的人生。”

    江宁的话让红酥摸不着头脑,像她那种从小便为奴为婢、没有傍身的本领。

    柳府已经是她最好的去处的,夫人小姐善良纯真不会苛责下人,除了偶尔找刺的宋家便是一片祥和。如果离开柳府、离开小姐就好像失去方向远行的船舶。

    红酥不假思索说:“我愿意和小姐同去丹徳,我知小姐心善绝不会害我。”红酥先前的主人家待她并不好,柳府夫人忙于经商、小姐忙于学习,他们也耳濡目染学到了一些知识,相比于别家仆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她们平时和江宁一起玩闹,都是你我相称,而非主奴。江宁会嘱咐她们,私下随意称呼在人多时需要规整。

    “快些出发吧,柳夫人正拖着那老人,如今我们需快步前行。老夫人嗓门大得很,府中上下都知道那件事了,是夫人按着大家伙为你拖延时间。”红酥拉着江宁向码头走去。

    一边前行,一边聊天,红酥絮絮叨叨。

    “大家都知道你叫江宁了,你的换个名字。”

    “往后便唤我怀柔吧,江怀柔。”

    红酥点了点头,她喃喃道:“好名字,小姐文采就是好,女子就应该柔弱。”

    江宁笑了笑,前路漫长;总会找到自己的路,会成长的。

    她来到此地数年,她知道像柳家阿姐如此开明大义之人是少数。

    她不会在封建王朝去鼓吹女性独立、女性解放,违背历史潮流便会淹没在历史洪流之中。

    就像思想固化一般,宋老夫人一生为家庭奉献不惜算计他人,因为她就是为此活着;倘若有一天你告诉她,她这一辈子都是错误的,她又该如何?

    -但她会活得出色,会展现新时代女性的风采。

    -夏虫不可语冰[3]

    那是因为它没见过冬天晶莹剔透的冰,它只见过夏蝉、夏风、夏雨。

    *

    江宁在东市挑了一匹黑色的骏马,料想官道会尘土飞扬,且要跑的快方便马儿及时在驿站补充粮草。她牵着马儿向官道走去,红酥跟在身侧。

    定安城的官道便在东市右侧,她二人离去时,驻守的官兵问二人要“文牒”[4],这是官府为了社会治安指定的,上面需要标注好人的身份、去往何方、干什么。

    红酥战战兢兢从包中拿出东西,确认无误后方才离去。

    红酥暗道;好险,幸亏没被发现是□□,不然得坐牢。不过也是,柳家酒铺如此昌盛,几张假的通关文书似真又如何办不出来?

    江宁迷茫了,她发现古代读书人的教育弊端也明显。江宁知道这里有自己的制度,她都不知道来往于管道需要“过所”,难怪读书人都有书童。

    她在心里感慨,赵夫子没教过她!若非红酥在侧只怕寸步难行,果然她确实在丹徳仍然需要好好学习!

    学无止境。

    她两步翻身上马,一脚踩着马镫,一手牵住缰绳,稳当当地落在马背上。

    春风吹起她的裙摆,不过十二岁的年龄却俊朗若神。红酥目瞪口呆,惊讶于江宁怎么穿着裙子也敢上马。

    仔细看去,她身上还穿着裤子,裙摆是草绿色看上去充满生机与活力。

    少女乌黑的秀发随风飘扬,挽着的半翻髻有些许凌乱,明眸闪烁,丹唇轻启:“上来吧!”

    江宁在现代是学过马术的,虽然赵夫子教课时将其一笔带过,但她有先前扎实的基础,总不至于不会骑马吧,她回想着上一辈子在马场上驰骋的场景,心中斗志昂扬。

    红酥如今十七岁,江宁小她五岁,让红酥坐在马后抱着小姐是有些脸红的,她迅速上前。

    察觉到身后的人坐稳后江宁便熟稔地向后拉缰绳,“驾”马儿感到身后的拖拽且听到了指令,寻岁向前跑去。

    江宁和红酥接连赶路,中途遇到驿站便停歇片刻,将夜时再休息一晚。

    如此赶路经过汝沐、晋平后抵达永乐时,是一个明媚的午后,看到树影斑驳下有几位身穿黑色制服的捕快拿着一张图画四处找人。

    江宁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此时的她因赶路而发髻散乱只用粗布条绑好头发。身上的衣服也为了行路方便换成粗布麻衣,手中提着的包袱也灰尘仆仆,红酥亦是如此。

    在进入永乐城前,江宁便将自己和红酥专门打扮的脏兮兮的,因为她预估若柳清能拖住宋老太太两日,加上官府的一系列程序约莫三日便可往出传达。

    她二人抵达永乐时恰好是第五日,还是小心为上的好。江宁刻意走上前去,不经意间撞了那名捕快。

    瞥见上面的画像画的一言难尽。画上的女子刻意将眉毛很长、眼睛很细长无比,衣服看着华美无比。

    捕快见是两个和流民一般的女子,心里诧异却也不愿沾染分毫。赶走二人后,继续往前问。

    眨眼间转了一圈回来,他闷闷道:这画的也太抽象了。不过没办法,画师也尽力了,只能描摹出犯人的特征。比方说,画像上的女子左眼旁有一枚泪痣。

    此时,江宁摸了摸眼角的泪痣叹息一声后带着红酥去药铺买了些东西。

    途径一处类似交通枢纽的岔路口,木板上贴着告示,旁边有官府的人绘声绘色描述着江宁的“恶行”。

    “五岁戕害幼弟,十二岁制香害人!”

    “不对啊,这小女娃怎么如此狠心,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这么个小女娃娃伤天害理,怎么可能呢?”周围的人附和道

    “制香?香不是那群文人雅客才能触及到的,那这女娃娃是害了哪位大人物?”

    “哪有什么大人物会用一个小女娃娃的香?好像听说是永州的宜香居酒肆卖酒时会送的香水,主要是那些大人物或许会闻香,咱们呀觉得那玩意好闻浆洗衣物呢!”

    一位老者自说自话道。

    但奇怪的是没人说酒铺的一点不好,他们都觉得宜香居极好,都是那女娃的过错。

    江宁听到这些话时,瞬间明了。有人在把舆论往她身上引,人言可畏,便是有人在利用这人言将她摧毁。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何时得罪过什么大人物,恍然一位人声继续说。

    “她来自永州定安,说话或许会有定安城的口音,眼角有一颗痣,听说长得很好看。不过这些不重要,人可以装扮,重要的是注意十二岁的女子身边还跟着十七岁的丫鬟,有线索消息赠予赏金。”

章节目录

朕的后位又被爱卿婉拒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书湘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书湘并收藏朕的后位又被爱卿婉拒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