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开人群,江宁与红酥率先去中药铺抓了些早已烘干的五倍子,把它捣碎后装在棉纱袋中、温水浸泡浸入煤染剂,梅花印记的瓷瓶中倾入黑色植物染料。

    她制作时依然有暇顾及红酥,“你先走水路前往丹徳,如今官兵在追铺我们。二人同去太过明显,你先从渡口坐船前往丹徳,在那边最出名的百香客居等我。对了文牒暂时不要用了,多给些钱会有民户愿意拉你的。”

    她在红酥拿文牒糊弄城守时查看过文牒,文牒上记载着两个虚拟的人物。

    由永州定安前往东州丹徳,三娘贴心的将江宁的名字改为江怀柔,是因她曾经玩笑喜欢“怀柔”这个小字,将来预备将“怀柔”作为小字,没想到三娘还记得。

    红酥的文牒名字未改,许是未料想此事会牵连仆从。

    明明已经在明面上是随意打发的下人了。

    还有一种可能,江宁不敢细想,那便是柳府已经岌岌可危了,周围暗探众多便是连自己和红酥一起出行也被发现。

    暗探不能追捕她二人,故而借用官府之力亦或是暗探不能追捕……

    什么样的人才没有权限追捕疑似逃犯之人,却能够由官府极力相信倾尽全力追捕呢?

    *

    东州,丹徳。

    杨柳在岸堤飘飘然随风舞动,二月风吹散飞舞的棉絮好像东州从未降临过的飞雪。天空好像穹庐,古舟在其中缓行。

    这是一艘装扮古朴典雅,内里却奢华非常的船舶载着的贵客低眉,周围仆从静默;嫩草微微垂下脑袋不敢打扰贵客登临。

    一名穿着明蓝色外袍的男子轻声说:“当年长公主走失,殿下不过幼童。此次殿下前来丹徳找寻济怀大师为缓解圣人头疼,却被长公主要求派亲卫去顾及她恩人……”

    他顿了顿。

    约莫舞勺之年,十三岁的少年眉眼间有着淡淡的疏远示意他继续说。

    “要我说长公主就是想把持朝政,而且圣人虽已立储却意味不明,仍让公主参政。今日她将您从中京赶出来,便是在警告你。”

    少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见此年纪该有的欢悦,呵斥道:“不许胡说,长姐自幼丢失,十年前方才寻回。自然是得补偿众多,况为父求香也是我为人子应尽的本分。”

    姜珩有位长姐乃是当朝皇后所处,而他的生母却是圣人宫中的柔妃。当年皇后诞下嫡长女却被歹人偷走,事情很明了。

    朝中人心知肚明真正的掌权者乃是开国嫡公主,他们害怕!倘若真让嫡长女被精心培养,怕这天下出现女帝,于是众臣子使用计策将年幼的公主送往永州,受尽苦楚。

    因为便是开国嫡公主提出朝中应有女官,群臣眉眼不屑誓死抵抗,最终折中有微弱官职交予女子。

    他们怕倘若毒妇使用计谋让圣人仅有一位骨血,便可以顺理成章颠覆天下。

    后来父皇追查到当年将公主送走的人,却因涉及人数巨大且盘根错节最终选择放弃处罚。

    只求追回公主当贵女养在身边也好。直至十年前,永州芙蓉街的女孩奋力呼救,虽有人殒命却找回公主。

    那年姜珩三岁,宫中好多有孕的妃嫔滑胎;自那之后父皇的身体便日渐不好……

    姜皇并未将公主遗失的消息泄露至何处,但当年参与策划公主的人却心知肚明,约莫几年后这些势力便如枯树般倒地。

    对于公主是否流落的消息也真假参差,便是有人拿捏住了混淆血脉之事,在赌不会让身份存疑之人继承大位。

    更何况心性难变,走失的数年足以颠覆一个人的生命轨迹。的确,但姜昭是个温婉的女子,深得众人欢心。

    公主及笄之时便得到册封成为永安王朝的长公主,赐号颐安公主。关于其中含义众说纷纭,有她应该安稳一些;有说公主便是安国之人。

    后来她逐渐明白事情原委,自请入朝堂便是要让当年之人睁开狗眼看看她!

    此次前来丹徳找寻当年姜家帮助过的济怀大师,开国公主找来而二人问询谁愿前去。

    姜昭眉眼低垂:“此等大事,我一介弱女子如何前去。况殿下年岁尚小,不会朝堂政务;父皇的很多事情还需要我处理,我自然不能离去。”

    姜昭当然不会说倘若父皇去世,自己当即便可取而代之。

    姜珩则温润地说:“我愿意前去,无论是为人子、为人臣,这都是我的义务。”

    姜玫这些年一直以开国公主自居,管理王朝恩威并施。如今的姜皇是姜玫的庶弟,并无治国才能。

    实际独揽大权的是他的嫡姐-姜玫,中京朝堂诡异地知道却不挑明,不过是朝中男子维持他们那点可怜的自尊罢了。

    姜皇倒一天乐呵呵的,浑然不知其中艰辛,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待离开后,姜昭同姜珩飞扬跋扈地命令需要他办一件事情。便是永州宜香居的柳家娘子必须留在宋家,当年宋三郎救了姜昭,她心里感激宋家。

    没想到很多人可怜的确是柳三娘,如今酒肆好像成为永州数一数二的名居,她怕万一那女人忘恩负义薄待宋家人如何。

    她想:柳家娘子安安稳稳待在永州即可,酒肆规模太大太出名不好。

    毕竟不希望自己的陈年往事再次被人掀开,永州距离中京还有一段距离,她提前派过去的人应该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姜昭眸中闪烁着光芒,身上穿着刚下朝的官服,官帽将靓丽的秀发包裹住无法看见,她眉间锐气不减,哪儿还有在他人面前顺从的模样。

    她说:“希望太子殿下派人前往永州看一看长姐的手笔……”带着威胁的意味。

    帝王之心,无人知晓,立公主没多久便同时将年幼的姜珩立为储君。

    姜珩温声说:“好。”

    思绪拉回,他看了看平静的江面。有风刮过促使杨柳依依但江水平静,岸边孩童嬉笑打闹将石粒抛入江中方才激起涟漪。

    姜珩的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身上穿着山巩色圆领长袍上绣着莲花纹,腰间的佩戴略显朴素是淡蓝色玉牌。

    他长得如玉,性子也温和。

    这是所有人对姜珩这位太子的看法。

    *

    永乐城临近傍晚,还在追捕逃犯的官兵眼花缭乱地搜寻,明明上面指令是到了永乐城了。

    没想到搜寻了如此久还没找到,一名官员不理解却尽职尽责做好工作,他亦有家中亲眷需要照料,路过酒楼时看到一名十二岁的女孩被妇人领着。

    而且女孩的左眼下有泪痣,与画像上泪痣的位置一模一样。

    他急忙上前抓住女孩询问户籍、查人口一般,确认不是嫌疑犯后离开。

    再回首街上商铺繁多,小贩热情好客,突然多出许多十二岁左右的少女眼角都有明显的痣,且都由妇人领着,叫人无法分辨。

    彼时,江宁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物,乘上渔民的船准备离开永乐城。

    先是,她让红酥先前往丹徳,自己则去妇人常去的胭脂铺门口免费送胭脂。唯一的条件便是需要家中豆蔻年华的少女试用一下美痣钿,刚开始无人在意、相信一个小姑娘。

    直到江宁说:“第一个前来的客户送十两银子,只为打响招牌。”

    有一位妇人不信邪,急忙回家将女儿带了出来,不仅得到了胭脂还有十两银子。女儿也开开心心的摸着左眼下的泪痣蹦蹦跳跳。

    何况十两银子可以添置许多粮食与衣物,路人纷纷后悔不是自己早些到来。

    越来越多的百姓到来,少女眼角的痣很好看,妇人也得到了喜欢的胭脂,连连向江宁道谢。

    她事先与胭脂铺的掌柜说好,将美痣钿如何制作赠予他,保证将来的永乐城这家胭脂铺拥有很强悍的竞争力。

    方才得到许可,不然在人家商铺门口送商品,简直就是作死。

    果然,如此一来。官府的工作会加大一些,虽然抱歉,却必须如此做。江宁仍然不知道究竟是得罪了何人,心里却猜的八九不离十。

    定然与中京那些天潢贵胄脱不了关系,小心为上。但幸好柳三娘那边应该未出大乱子,若到万不得已的境遇,只能壁虎断尾求生。

    远在永州的柳清看着官府来人临危不乱,她在大人未开口前率先下跪:“愿将永州除定安城的“宜香居”尽数交归朝廷,妇人与嫌疑犯并无任何关系,仅仅是曾经合作过受过恩惠。如今恩惠已无,不应迁罪于我柳府。”

    官府太爷笑眯眯地说:“柳娘子在说甚话,逃犯又不是你柳家人与你柳家有何关系。就算是要连坐也应该是那养父母承担,本官清正廉洁,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你既有心为朝廷做贡献,本官会如实上报。”

    宋老太太目瞪口呆明明当初的贵人说她家会更上一层楼,怎么下了一层楼?这怎么行,她家吃穿用度哪一样不要花钱,哪能任由这妇人置喙她家产业。

    老夫人不甘心地说:“柳氏不过是打理我家产业之人,我宋家才是酒肆之主,她如何做得了主!况我家大郎早已经到不惑之年,一切家事情便是我家大郎做主。”

    官府太爷眼神瞬间凌厉,看着宋老夫人冷声道:“怎么?你是不想为朝廷做贡献吗?”这么大的一顶帽子,宋老夫人根本不敢应承,只能讪讪答应。

    至于原先江宁的养父母,也就是江父江母在宋府白吃白喝过的舒服得很,原以为听从他人挑唆状告官府便可拿个长期饭票过上富贵生活。

    也绝非他二人撒谎,当年送走江宁不多时家中小子便在会爬时自己掉进灶台了,活活烧死,因果报应。后确有贵人用了那些香水之后不喜欢,觉得不好闻在害她,便有如今之事。

    所以江父江母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所言句句属实,直到被赶出宋家流落街头也未曾改变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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