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婿两人守到鸡鸣时,林海打了个盹。

    忽然一声呜咽撕破夜空。

    齐一舟从椅子上弹跳开,在所有人之先推开了林悦的房门,只一眼他手里的弯刀从掌中甩出,直逼黑影面门。黑影似乎被他忽然出现吓了一跳,竟然直挺挺朝后倒去。齐一舟三两步迈进屋子,伸长手臂将林悦从床上捞起紧紧护在怀中。

    她身上很烫,整个人缩在他怀里止不住地颤抖。

    齐一舟的一颗心揪成一团,他四下打量,才看见朝后院的小窗户被人卸下玻璃,想必人是从那里钻出来的。

    “哭吧。已经没事了。”

    闻讯赶来的林海点了油灯,发现躺在林悦床边的黑影,一身黑衣脸和头蒙得严实。齐一舟拦住要上前的林海:“是女的。”

    他指着窗户,那扇狭窄的窗户无法容忍一个成年男性通过。

    林海的手一缩,转身去叫方梅,听说是女的,他紧绷的申请才放松下来。否则传出去一个男的深更半夜出现在林悦的房间里,就算齐一舟不在乎,林悦的名声也会受损!

    趁林海出去的空荡,齐一舟将林悦重新放回床上,他小心翼翼像捧着无上珍宝,林悦一直呆呆的,她夜里睡不踏实,尽管一直安慰自己林海跟齐一舟就在一墙之隔的院外,但她总觉得黑夜中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那双眼睛时而无辜时而怨毒,唯一不变的就是牢牢锁定着她,即便她缩在被子里。

    齐一舟从怀里掏出个小玻璃瓶放在林悦鼻下,一股刺鼻的酸臭味直冲她的头顶……

    “啊!”

    林悦挣脱禁锢在身上的枷锁,扑向走进房间的方梅怀中:“娘,我做噩梦了。我梦见那个人站在我的床边,我……”

    当她回头看见躺在床边的黑影,以及黑影旁站着的齐一舟!

    原来她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的。

    方梅气极了,护住林悦后挽起袖口打算揭开那人的蒙面!来的时候林海给她说了,爬进来是个姑娘,方梅这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倒要看看是谁一两次吓林悦的。她动作麻利,三两下将地上那人的伪装脱了下来,林海将油灯渐渐举近……

    地上躺着的人赫然是林花。

    瘦下来的林花,她双眼紧闭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这……这……这……”

    林海说不出话来。

    方梅推了他一把,让林生去喊丁三婶,方梅掐住林花的人中,又拿了厚鞋垫塞进她口中,见人还未醒端起凉茶一下泼在林花的脸上。人这才幽幽转醒,林花瞪大眼睛环顾四周,惊叫着就要夺门而出。齐一舟抬起长腿挡住去路,此时林悦已经清醒,完全没有之前浑噩的模样,她望着林花冷冷地问道:“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林花一怔张嘴回道:“我、我、我还要问你,你们一家对我做了什么!”

    林花太瘦了,这才短短一个月,这减肥效果搁现代分分钟钟霸榜热搜,简直就是鬼斧神工化腐朽为神奇!竟然就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的?

    不仅瘦,她脸上刷满白粉,如今被茶水一泼,沟壑爬满整张脸,在昏暗的油灯下看上去诡异又恐怖。

    “齐一舟,麻烦你去后院看看,那扇窗户没人帮她可爬不上。”

    齐一舟一听便蹿了出去。

    不大会儿功夫齐一舟揪了个人过来,那人一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水老鼠,被齐一舟丢在地上。

    这下,林家堂屋灯火通明,不等丁三婶过来,齐一舟又去通知村里,林虎过来看了一眼拍着腿又去通知队上,一来二去天也亮着,林家堂屋外三堂会审,林花和赵斌两人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民兵队几个小伙子说之前就说有人晚上在村子里晃悠,他们晚上就加强人手巡逻,这小子滑得跟泥鳅似的,好几次眼看要堵住人还是叫他遛了,今儿落在齐一舟手里活该他倒霉。

    齐一舟站在林悦身后,听见这话也不居功,低声说:“他跑时掉水塘,我去时候人快没了。”

    林悦示意他不要说话,她看着被捆绑在地的两个人,怎么看都觉得不对,赵斌看她的眼神怨毒得让人发寒。按理说原主之前纠缠赵斌时,他的确明显表现得不耐烦甚至厌恶。那林悦砍断两人的关系他应该感到轻松,即便手段有那么点恶劣,对赵斌而言并没有实质上的影响。他已经落户在林原,大上海他终究是回不去的。

    他可以厌恶林悦,憎恨她,但这些不足以促使他杀人的理由。

    林悦在他眼底看到杀意。

    很快,搜身的人也在林花和赵斌身上各自发现一把短刀。相对于赵斌的阴沉,林花几乎全身伏在地上哀嚎,她口口声声说不关自己的事,又解释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出现在林悦房中,更不承认一个月来深夜游荡的人是她。丁三婶从旁哭喊说林花明明就睡在秀兰家里,她跟春兰住一个屋子,当场就把春兰推了出来。

    春兰身材高挑,虽说一身粗布衣裳却也难以掩盖她的容貌。她长得确实好看,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环顾四周,紧张得直搓衣角,她点点头颤着声音道:“确实,她昨晚跟我一个屋子。”

    在一片惊疑声中她又继续道:“不过我不知道,我睡觉很沉,我又是赶路来的睡得很沉。我是被敲门声惊醒的,那会儿旁边没人……”

    “胡说,怎么就没人,我明明看到……”

    “那是褥子里塞了两个枕头,我下来时候看得分明。”

    丁三婶跌坐在地上,她死死地盯着林花骂道:“讨债鬼!你把我花儿还给我!你把我花儿还给我!”

    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不断地扑在林松身上挥动双臂。林松夜里偷偷吃了酒,母女俩不在家这两天,林松日子过得赛神仙,这会儿他酒气上头,任由媳妇扇着巴掌,嘴角也含着笑。自始至终林花伏在地上哀嚎,她只说不是她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等公安过来时已经日晒三杆,一听说要将两人都带回去,林花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抱住林悦的腿哭喊道:“月牙儿,你救救我,我真没有要害你,是他!是赵斌他说你让他在林原呆不下去,他想报复你,我们就是想吓吓你,没想干其他的,真的,你信我啊,我有了他的孩子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林花这话一出来,丁三婶原地晕厥过去。她这一辈子要强,谁家有个破锣子事她那三寸不烂之舌陈芝麻烂谷子事都要絮叨十天半个月,临了自家的天却叫人捅了个大窟窿!丁三婶晕了醒,醒了在地上撒泼,揪着赵斌的头发要把人头往□□里塞……

    林花扑过去要护着,被她一脚掀倒,又耐不住去扶……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林悦看得头疼,再说有方梅在她也吃不着亏,趁人不注意走回家中,她穿过院子停在她房门口,那个一直缠绕着她的视线终于不存在了。房间还是早上的模样,最里面换气窗上的石板被人掀开,的确,即使林悦自己想从那个狭窄的洞里钻进也需废一番功夫,到底是什么支撑着林花做这些?

    果然,爱情真正使人眼盲心瞎!

    尽管林悦不信,却也不能代表这件事不存在。

    身后传来动静时,她第一时间回头,齐一舟正往里面搬缝纫机,他将窗户边的长桌移开,将缝纫机和长桌齐平放在窗户边。又从外面搬了个筐子,里面有书和笔记本还有块黄澄澄地香皂。筐子底下是两块棉绸布料、再往下还有两条灯芯绒的布料,他一件件搬出来放在桌面上。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不喜欢下次你自己挑。”他又指了指窗户:“等下我来弄,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齐一舟,谢谢你。”

    林悦真心实意。她的内心在晃动,一边是昨晚飞扑进来保护她的英雄,一边是听令山神的粗犷汉子……

    齐一舟转身离开,很快便听见搬动梯子的声音,不一会儿他的声音从后院传来:“月月,你躲开些,别让灰溅到你。”

    林悦正准备去院子里,房门口探出一道身影,是春兰。

    她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是月妹子是吧。我是秀兰的妹妹,我叫春兰。昨晚没事吧。”

    “没什么。秀兰嫂嫂还好吧。”

    林悦说完,发现春兰的眼神不时往房中瞟去,眼神中带着浓浓的羡慕。她这间屋子在林原算不上多新鲜的,但总归是干净加上她又静心布置过,舒适度不在话下。

    可春兰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嫉恨,她不大喜欢。她对秀兰嫂嫂这个妹子是有些微词的。

    秀兰嫂嫂兄妹六个,她自己排行老三,前头两个哥哥后面两个弟弟,物以稀为贵家里也算是宠过的,后来她大了家里又添了这么个妹子,等她嫁到簟村后父母相继去世,几个兄弟也各自成家只有个幺妹跟着大哥生活。春兰聪明大哥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地哪里有闲钱供她读书,后来昌平知道这事就张罗送春兰去乡里读书,一读读到高中,秀兰夫妻俩不仅给她交学费还贴补生活费,加上自己又有孩子,日子过得再紧也没短过她的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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