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德帝走后,国师领着两位皇子也跟在其后面走了,太子殿下再三犹豫开口试图替姬无期求情,习隐一把折扇直接敲在他的头顶,叫他莫管闲事。

    二皇子姬洵则始终一眼不发,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帝都走没影儿了,宣政殿内的一众妃子当然也不会留在这,朝着皇后娘娘一一行了礼后,便优雅移步离开。

    唯有那贤妃和兰贵妃还在这殿中坐着,前者绞着帕子,不时担忧地望着姬无期跪着的地方,眼里关心流露出不少。

    而后者施施然地起身,任由贴身丫鬟翠红扶着,一步一扭腰地来到皇后面前,嫌弃地躲了下满地的狼藉,而后扬起笑容娇滴滴道,

    “这茶啊有些年岁了,哪怕存放的太好,霉味也都溢出来了,定是比不上新鲜的。”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若是没什么事,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皇后坐在椅子上掩唇嫣然一笑,“那妹妹就先走吧,日后可是要天天给姐姐请安呢,莫要累到了。”

    一个是妃子,一个是皇后,这身份可不就差在这儿了。

    兰贵妃拧眉鼻孔出气冷哼一声,掐着丫鬟的手重了几分,踢翻了地上的茶盏,扭着细腰婀娜多姿地就离开了。

    路过贤妃的位置时,她低头斜睨了一眼并抛出一句话,“你倒是装的好一手菩萨心肠。”

    语意凉凉,嘲讽至极。

    “臣妾不知贵妃娘娘何意。”

    贤妃规规矩矩地坐好,不解地抬头发问。

    兰贵妃没有理她这句话,随后坐上了外面候着的步撵,一堆人下人拥着离开了宣政殿。

    嗅着空气中越来越浓厚的血腥味,殿外板子打在血肉上的声音还在持续,皇后眼底笑意越渐越大。

    身后丫鬟碧春将一件绣着凤纹的浅色袍子披在皇后身上,瞥了一眼兰贵妃的背影,语气刻薄不屑,“以色侍人,能讨得及时好。贵妃再嚣张,那也是妾,咱们娘娘可是正宫。”

    皇后拨开她的手,用眼神警告,“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了,兰贵妃嚣张跋扈是有她父亲,北元王朝仅剩的唯一开国国公撑腰,若再三议论,被她听到了,连本宫都保不住你们!”

    那名叫碧春的婢女赶紧跪下,磕头认错,称以后不会再犯了。

    皇后微微抬眉一见,这殿内仅剩的贤妃独坐在一角,盯着外面的情形模样似是揪心。

    想她常年在后宫一直蕙质兰心,婉婉有仪,眼珠子略微转了两圈,心里便有了计谋。

    “贤妃在这胡乱担心有什么意思,不如随本宫前去看看,也不知七皇子认错了没有。”

    殿外风景极好,秋风阵阵落叶满地,缭绕林间,好一副秋景。

    这边有一处水池,池塘养着别国进贡的千金锦鲤,日落黄昏下,水面阵阵涟漪隐隐发着金色,如梦似幻。

    外头杖刑仍在继续,皇帝有令,宫内侍卫不得不从,抡起板子打的极为迈力。

    宫中用的庭杖重达百斤,掌印太监张公公交代,只要七皇子肯认错,便不再打了。

    可这十几个板子下去了,后背已是血肉模糊一片,若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就算这七皇子是从北疆归来的,体质再过坚韧,可不过就是个小小少年,哪里用的上这么大的刑法,这是要将人活活打死了不成。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下一杖该不该继续打下去。

    “打啊,怎地不打了,皇帝的命令你们都不听了,想抗旨不成!”皇后任人扶着从一侧过来厉声道。

    侍卫们一咬牙,一狠心,重重地板子继续落在了姬无期的后背上。

    伶舟年听的直冒火,可她至今不过是个魂魄,被禁锢在姬无期的身体里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姬无期的身体素质异于寻常人,浑身被汗浸透一滴滴落下,下唇也被他隐隐咬出血痕,两手深深扣紧地面,就这样都没有晕厥过去。

    皇后身旁的贤妃见姬无期如此惨状,不禁落泪心疼,忍不住跪下哭着央求她,

    “熠王殿下年幼丧母已是不幸,还请娘娘看在他如今是我养子的份儿上,留他一条活路吧。”

    皇后瞧着她这幅作态,忽地笑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宫商量!”她掂起贤妃的下巴,看着她双眸含泪欲滴、梨花带雨的模样,这双眼睛像极了那个女人,皇后手下动作收紧,硬生生要在贤妃脸上掐出一道血痕不说,还扬起了巴掌即将落下——

    一旁的伶舟年实在是压不住火了,姬无期也就算了那是他嘴贱活该受罚,但不能让旁人受着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

    “你这疯女人,真是有病,我现在就要跟你拼了!”

    她奋力的一声大喊,差点就要震碎正在受刑中的姬无期的耳膜,他背部力气一松,活活喷出一口血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愤怒地伶舟年像是冲破了某种禁锢,刹不住车地猛地冲撞向皇后那边。

    一人一鬼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墩。

    皇后只感觉一股邪风骤然朝自己驶来,再然后她便跌进了殿外旁的池子里,饮了好大一口锦鲤的洗澡水。

    “皇后娘娘掉进池子里了!快来救人啊,快来人啊!”

    “救…救,我不会游泳——啊!!”

    这番动静可是吓傻了周遭的奴才婢女,任谁也没看清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在池水不深,他们反应过来则立即手忙脚乱地将皇后捞了上来。

    “发生了什么,这是我做的吗?”

    伶舟年也没想到她这一下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将手放在眼前震惊地翻来覆去地看。

    不过她是以魂魄的形式存在于这世间,因此没人能看见她,只会认为方才是皇后脚崴了不小心。

    “你,你,你果然就是个煞星,宫里的人早晚要被你害死,”皇后狼狈地任由周遭一群婢女擦着身上的水,手指颤抖地指向姬无期,“姬熠,你就是个杂种,你就应该同你母妃一起去死!”

    皇后已经气的口无择言,她身为后宫之主何曾这般狼狈过!

    伶舟年就站在她旁边,听到她又开始嘴巴张开无脑喷,咬牙切齿地就想再给她来上那么一脚。

    “够了!”姬无期低吼出声。

    不知道说的是皇后,还是她身侧蠢蠢欲动的伶舟年。

    他现下后背献血淋漓,浑身是伤,却还是能硬撑着一字一句将后面的话说完,

    “那我就等你来弄死我,”他舔了舔唇上的血扭过头看向皇后,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缝挤出来的,眼神异常狠戾森冷,“当年我没死在佛堂你一定很失望吧,我倒要看看是我的命硬,还是你根本就没有这个能耐!”

    姬无期此番话语一落,皇后脸上神色煞是好看,她的视线若能杀人,定要将这煞星凌迟了个千万遍。

    然这些话,不光是在场的人听到了,就连躲在暗处偷听几人也听见了。

    张公公在树下隐着身形,恭敬的向身侧一人颔首低眉,“陛下,这……”

    “今日之事,莫要让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知道,做的干净些,想办法堵着他们的嘴,”仁德帝沉吟片刻,看着惊慌失措的贤妃叹声道,“贤妃,就不必管她了。”

    “嗻——”张公公立即领命,随后记起一事道,“那七殿下他,他的杖刑是否…”

    仁德帝背过手去,扳指转动,背影好似苍老了两分,“他是孤的孩子,孤难道真要他死不成。”

    —

    皇后听见姬无期那番话后,怒不可遏地将身旁伺候的人尽数推开,命令那两个拿着庭杖的侍卫狠狠地打,她要在这里数着,直到他求饶为止!

    “皇宫不是北疆,不是什么蛮荒粗野之人都能够进来的,本宫今天就让人好好教教你规矩!”

    皇后用犀利的目光扫视那两个侍卫,见他们二人犹豫不决,就摘下头上一根金凤玉钗狠狠地砸到一个身上,

    “还不赶紧狠狠地打,哪个打的比另一个狠,本宫重重有赏!”

    “本宫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这皇宫之内,除了皇上太后,本宫就是…”

    “传皇上口谕,”张公公突然从一侧冒出,让她将剩余的话尽数全憋回了肚子里面,“七皇子已然受刑二十杖,孤念其年幼,不予追究了。”

    随后张公公眯着眼睛笑道,“皇后怎么弄得这般狼狈,碧春你过去,把娘娘带回宫内好生照料着。”

    皇后是聪明人,她自知张公公一出现代表着什么,她为后宫之主,竟是如此御前失仪,已然是丢尽了脸面。

    这一切的一切,都归功于姬熠那张与那妖妃相似的脸庞——!

    她随而冷哼一声,狠狠地剜了一眼姬无期和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贤妃,由宫女簇拥着甩袖离去。

    接着就见张公公疾步来到姬无期面前,挥避了众人,看着仅剩一口气的七皇子不予惋惜道,

    “七殿下,您这是何苦呢,您态度好一点同陛下交谈,又怎么落得如此下场,您这完全是自食其果,咎由自取啊。”

    哪有什么自食其恶果,伶舟年站在一旁,她看不出来。

    今日的这一场戏她只看见,一个瘦下可怜的少年,在这满是荣华富贵光鲜亮丽的皇宫当中,一直被扣着异类的帽子,受万人唾骂背弃。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自始至终被指责错都在他。

    暴君不是生来就是暴君。

    伶舟年觉得这皇宫甚是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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