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岁识字,五岁写诗,这国子监无论他来与不来都无关系。”

    姬无期身姿修长挺拔迈着步子向前走,眉眼深邃表情淡漠地同她解释道,

    “神童啊。”伶舟年啧啧称奇,而后眼睛弯了弯,

    “你也不差,十五岁就战功赫赫,单枪匹马闯入敌军阵地,直取领队首级,北元国最小的少年将军。”

    “哼。”

    姬无期鼻孔出气,薄唇轻轻翘起轻哼一声而后道,

    “我从不与他人攀比。”

    伶舟年没回应,却是早已笑弯了腰。

    心道,果然还是个孩子,夸上两句就无法无天了。

    “好好好,您说的都对,您说的都是,那么尊贵的熠王殿下,您可知道这国子监的政司业今日为何找你?”

    姬无期也不知,于是问向一旁领路的书童。

    书童则立即应声恭敬地回道,

    “您前些日子写的那篇策论,由我交予司业后,他就让我见到您务必将您带过来,其余小的也不知道。”

    伶舟年疑惑地开口,“你写了什么?”

    “一段无关紧要的文字罢了。”

    沿着楼台小路缓缓穿过,正是舒雅阁的所在,两侧种有高大耸立的巨树,不时有几块高山流水叮咚响着,一片文人墨客的风气,诗意十足。

    不时地有寒门学子从中穿过,瞧见了姬无期那身绣有暗纹的玄色锦袍,一眼便知其价格不菲,于是纷纷绕行为其让路。

    姬无期未带身份腰牌,他们不知其皇子身份,却只知迎面走来那人,一身矜贵气质,想必定是惹不起的主。

    因此也都避而远之,不敢上前一步,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寒门子弟打扮相似,头上裹着罗巾,身着纯白儒衫,或是搬着一摞书,或是持着书卷站于树下嘴里念念有声。

    倒是同古书壁画中的书生扮相一模一样,倒是没有那股迂腐穷酸气,反而朝气蓬勃,书生意气盎然,只待考取功名。

    伶舟年仗着旁人看不见,光明正大地站在他们身侧,微侧着身子好奇地瞧着他们在看些什么。

    约莫着是诗经一类的,她看不懂这里的文字,但从排版、对仗方面,应当是一首首诗。

    姬无期自那天说了教她识字后,每晚都会抽出一个时辰教她,加着她对这方面敏感,学的很快,一来二去也认了不少。

    这个朝代的文字与她从小到大所学的有很大不同,模样瞧着像是金文,但仔细看去又不全是,不过或猜或蒙也能猜出一些。

    姬无期肩背笔直一步一步地沿着廊下走着,他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次落脚都落在了实处。

    可走着走着,就发觉本应该黏在身旁的那抹白影,不知何时没有了踪影。

    他的眸子停住了半刻,半眯了眼睛向两侧扫去,视线也就在那里定格。

    果不其然,那抹白影立在一人身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人手里的书卷,嘴里念念有声,也不知在嘀咕着什么。

    姬无期步子一停,目光在那人脸上停留,而后往那个方向走去。

    身侧领路书童不明所以,却也弯着腰微低着头跟了上去。

    姬无期走到近时,就听见她小声在那人耳边碎碎念,

    “…别人不是拿着诗经来背,就是念着策论,你倒好居然在国子监这种地方,这种钻研学术的环境,挑了个角落来看春宫图?!”

    离了近了,才听到她说什么,姬无期满头黑线,嘴角不禁扯了扯,无奈至极。

    那春宫图画的活色或香有些动作甚至大胆开放,伶舟年也是第一见到古人的被窝里的爱好,一双明眸瞪的如同灯笼大,嘴里还不忘一一解说。

    “啧啧,这个不行,这个姿势一看就累。”

    “下一页,下一页,这页你都看了好一会儿了。”

    树下那名书生自然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可却听到了越渐越近的脚步声,而后抬头斜眼打量了一下来人,而后将手中拿着的□□书籍“啪”一下合上。

    身子也不摆正了,而是就这么倚着树杆,颇为疑惑的看着来人。

    他的打扮明显是舒雅阁的扮相,可却不似其余寒门子弟那般简单朴素,反而衣着华丽,腰间挂了一串叮当玉器。

    只是这头顶那帽子布巾,戴的歪歪扭扭的,没有一点书生气,浑身上下写满了世俗二字。

    皇家国戚在广陵轩从不来这边,而这位明显是官家的二世祖,被送来国子监读书。

    长得倒是普普通通,五官不说端正但倒也不丑,全脸无亮点丢到人堆里认不出,就那双眼睛倒是冒着精光,为人一瞧算计心很重。

    就算瞧见人来了,也不避讳着在看什么□□书籍,而是理所当然地放置一旁,眼神里的审视好似怪罪旁人打搅了自己。

    “你是谁?”

    他没礼数地嚷了一声,盯着姬无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姬无期睨着眼睛瞅他,也没给予回应。

    而后将视线移的他的身侧,那白影不情不愿地粘了过来,

    “我看你好像很舍不得。”他在心底同她交流,冷笑道。

    “我第一次见,自然要瞧个真切瞧个明白了。”

    伶舟年不甘心地撇撇嘴,语气里甚是埋怨。

    春宫图她还没看全呢,姬无期就过来打扰她,兴致都弄没有了。

    那位书生见姬无期不答话,倒是装模作样地从树下站起身来,背着手围着他走上那么一两圈。

    他倒是不认识这位贵人,可这一旁站着的书童他可认得,是国子监政和政司业左右侍奉的。

    书童见他这副模样,生怕他不小心冲撞了七皇子殿下,赶紧开口给彼此介绍道,

    “这位是户部尚书家的王翰王公子,这位是…”

    他话还没说完,被称作王公子的抬手一扬,止住了他后面要说的话,随后拉过姬无期背过身子扭向一侧。

    姬无期自然不喜旁人这般碰他,歪帽书生伸出手还未触及他衣袖时,他微微闪身,躲过了那只手。

    王公子也不恼,只见他捏了一脸褶子假笑道,

    “哎,我看这位兄台衣着华丽想必价格不菲,出手必定阔绰,我这有上几本上好的含春图,”

    他一扯衣领,然后猛拍胸脯,只听里面纸张“哗啦啦”地响。

    “兄台要不买上几本,这些可都是春青仙子新画的,我这都是新上的货。”

    春青仙子是北元境内一位有名画师,相传此人师承凌霄山的仙子,所以笔下的人物景物才如此惟妙惟肖,堪称神品。

    可人踪迹不明,亦不知是男是女。

    其含春图原作一本可卖到万金,然有价无市,原作流落在外也不知落入谁手。

    但其中一部分残卷却是广为流传,北元境内各大商人嗅到了金钱的味道,斥巨资买下残卷拓本,盗画倒卖不知卖了多少本出去。

    户部掌管着北元国的国库,又管着各地田赋,关税等一切财权,本就对金钱敏感,这位王翰王公子又是户部尚书的独子,完美地继承了他爹的优良品德。

    在国子监就学,也不忘初心给自己拉拢生意。

    一侧的书童当下就急了,这国子监乃是上京城内多少学子向往的地方,又出了好几个状元,此等涵雅学术浓厚之地怎地能出现这种东西。

    更何况这还不是普通的杂书,而是国子监祭酒三令五申严禁出现在院内的污秽之书。

    国子监戒规很多,而这条更是强调万千,

    凡事有违背者,当立即逐出学院,不得再来国子监就学。

    “王公子,王公子,你快收起来罢,这要是让旁人看到,这这可如何是好,祭酒若是知道了,定是要告诉尚书,还要将你赶出去的pp!!”

    书童语气急的不行,同王公子在一旁拉拉扯扯,始终不让他把怀里那几本掏出来。

    “无碍,我爹不管我,你快放手,别把我这新到的货给撕坏了。”

    这可都是宝贝,王公子爱惜的不得了,怎地可能会让他尽数拿走。

    他伸手拦在胸前,将那几个本子牢牢地抱着捂了个严实。

    两人争争抢抢,声音也越发的大了起来,引得不少舒雅阁的人频频过来围观,但不似广陵轩的世家子弟那般胆大妄为,他们只敢围在栏杆外面去看。

    姬无期甚觉无奈,这种东西自然不会去买,皱着眉就要甩袖子离开。

    但那王公子好不容易撞见大主顾,怎地会舍得让他离开,情急之下伸出手去拉他的袖子。

    一时间三人纠缠不已,伶舟年早就抱着肚子笑成了一团,指着姬无期狼狈的模样笑的止都止不住。

    就当姬无期黑着脸,正要动用武力挣脱这场闹剧时,忽地身侧有人过来,

    “这是在做什么呢?”

    他声音端正,语气柔和不大不小,将三人的动作就此叫停。

    姬无期却是眯着眼有些危险地瞅着来人的脸,他一把挣脱开禁锢,抬手理了理衣裳,防备之意极高。

    此人无声无息地出现,武力定是不凡。

    而一旁的伶舟年则是瞪大了眼睛盯着来人,她一眼就将面前这人认出来了。

    此人就是比试当天,一脚将沈望踹出去的那个行踪不定的神秘人。

    她当时以为姬无期与他相识,所以才会出手相助,可就目前来看,姬无期明显不认识此人,甚至警惕的很。

    然而他言笑晏晏,模样不似寻常来找茬的,反而见了姬无期,更是有礼数了些。

    就见此人稍一作揖,纯白儒衫在身十分得体,言谈举止之间也落落大方,甚有君子风范,只听他道,

    “在下观棋不语陆观棋,参见七皇子熠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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