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深?”

    “王叔怎会与他有信件往来?平日里也没见燕家与王叔有何干系?”

    姬无期不解,翻了那摞书信,可里面确确实实地是永川王的字迹,他在北疆生活十年,是断然不可能认错的。

    “属下也不知,不过有传言说王爷生前曾教导过燕云深武艺,可如今永川王不复存在,那燕老将军武将当中一家独大,手握虎符重权在手,女儿又为后宫之主,全北元国都没有可以放在眼里的。

    卫阳挠了挠头,而后摆正了神色,一点一点将今日在宫中打探到的消息,告知姬无期,

    “现如今皇上已经派燕老将军二子燕云飞去征战北疆,倘若这次胜了大战回来,那就是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燕老将军乃是武将所向世代骁勇,朝中百姓拥护者不比王叔少到哪里去,可如此一来,他心机深厚定会忌惮于燕老将军,可百般挑不出错来,还想靠着他的能力扩大国土,实在恬不知耻。”

    姬无期将所有信下署名一一记在心里,而后放到一旁的火盆上,任由火焰将其尽数摧毁,接着淡淡地将后面的话补充,

    “我让你查的这些东西,他那边也自会派人查,东厂和百官本就不合,若真是让他们寻了把柄,反而会波及到一些无辜的人,你想个办法去一一告知他们,切记不要轻举妄动。”

    “属下领命,这就安排宫外头的人盯着点。”

    卫阳立即应下,而后掏出炭笔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姬无期接着又道,

    “上面的名字也不能全信,王叔倒台,不知有多少人想浑水摸鱼从中获利,借机站队的大有人在,定不能让他们平白无故地捞了好处过去。”

    “爷,您就安心养伤吧,宫外的事情都交给弟兄们了,我们可曾是永川王养的最好的一支精兵,办事何时出过岔子。”

    卫阳先头还有些信誓旦旦,拍拍胸脯表示一切有他,可越到后面语气就越是沉重,

    “永川王拿我们当家人一样对待,可我们还未效力,王爷就先一步走了,您是他最为看重的人,他希望您这辈子平安顺遂勿回朝堂,是我们有私心想让您为王爷报仇,适才抗命违背王爷遗嘱带您回京受尽折磨。”

    少年人年纪轻轻眼里藏不住事,他看向姬无期的眼中藏有无限内疚,仿佛这一身伤是他造成的。

    卫阳不比姬无期大了几岁,他们这支由永川王悉心栽培的精兵尽是战场遗孤又或是无家可归的孩童,是王爷给了他们第二个家,给了他们活着的理由和信念。

    因而永川王蒙冤战死边疆,他们无论如何也要为王爷报仇。

    卫阳倔强地跪着不起,虽有重担压在肩上,但他的背脊仍旧挺的很直,眉眼中也不似方才那般欢快,反而是附上了一抹忧愁。

    “我又怎会怪你们,”姬无期长叹一声,“

    王叔待我如亲生父亲,无论如何我都要回京替他申冤报仇的。”

    “永川王骁勇善战,忠良仁厚,一心为民为国,皇上却给他判了个叛国之罪,活活折煞了他一心守卫的北疆。”

    眼见着外头天就要亮了,卫阳便也不能再次多加停留,他将写好的信纸卷成条状,又在窗边唤来了一只通体黝黑眼神犀利的鹰。

    将字条紧紧地系在小腿上,任由它展翅翱翔,朝着宫外飞去。

    一般的信鸽飞在皇宫上头,极有可能会被宫中四下巡逻的锦衣卫用箭射下来,然卫阳这只鹰不同,灵性十足,平日里在北疆军队中训练,早把这凶悍的野物逼出了一身本领。

    回上京用来传信通报在适合不过。

    “这次刺杀你也去查查,西边巷子里他们的尸首还未有人动,应当能翻出一点蛛丝马迹。我观他们训练有素,也都是统一的打法,想必是有人出高价买我的这条命。”

    卫阳得令,将他的话一一牢记在心,正要翻窗爬走时,忽地想到了什么,

    “爷,需不需要我在您身边安排几个人,皇宫他们是进不来的,但只要您出宫,他们就会隐在暗处一直跟着您,护卫您的安全。”

    “不可,”姬无期厉声拒绝,“现在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一旦有人发现你们都还活着,北疆的人也跟着我到了上京,必定想尽办法将你们一举歼灭。”

    他双眸微眯,手中紧紧攥住那把染血长剑,

    “万万不可贸然行事。”

    回应他的,又是一道沉重地落地声,但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还伴随着一声细微的“哎呦”。

    元俊还在门外睡着,眼下这时候会出现在窗外还会是谁。

    外头像是起了一点争执,但是隔着一堵墙,声音又故意压低,因而有些听的不是很真切。

    伶舟年嘴一弯,“你这宫殿倒是稀罕,谁都想过来爬你的窗子。”

    “人家是夜里偷香采花贼,可你这番老弱病残的模样,也着实吸引了不少。”

    这姬无期私下密谋倒也不避着她,伶舟年听了一堆人名,倒也将当朝局势梳理了个大概,她脑袋转的快,一听就能悟到其中奥妙来。

    “报仇这事急不得,永川王爷是皇帝的同胞弟弟,他若真残害手足给他安了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定会引起一番轰动。而如此断定永川王爷谋反,必定是有人伪造了证据,后又因他功高过主,民间呼声颇多皇帝这才借此机会发作。”

    “要先找到那人,再一点一点顺藤摸瓜寻到背后主谋。”

    伶舟年往日里读了不少的史书故事,那些个皇帝与亲王之间彼此互相忌惮,她早就摸的一清二楚。

    古代史上记载的君臣著名事件她都能倒背如流,再一一安插在其中,显而易见的就能得出结论。

    此次穿到古代,当真是专业对口了。

    “我倒是不知,你还能想到这层。”姬无期短促地笑一声,少年音色清冷而又动听,响在耳侧格外地好听。

    伶舟年冷笑,“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小小年纪别一天到晚板着脸装大人,看得让人讨厌。”

    “自然是比不上你这修炼多年还未成型的妖精,”姬无期应声反驳,“连个身体都没有,还来教训我了。”

    “那也比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强。”

    伶舟年不客气地回嘴。

    两人总是能聊着聊着吵了起来,不过她的话也没说错。

    倘若眼前的是现代那个活了千年的暴君,确实是年纪上比不过。不过只可惜,而如今不过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小少年,这样算来伶舟年可比他大了几岁,言辞之间也有了几分年长者的架势。

    这场骂战只持续了几秒不到,因而又有人翻墙进来。

    这次的人浑身上下穿着一层黑衣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将屋内的一人一鬼惊的神色一凛,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来人。

    “…痛痛痛!”

    若不是此人身手有些笨拙,翻窗子的时候没站稳摔在地上,给自己摔了个人仰马翻,伶舟年甚至以为那群刺客不怕死的找上皇宫里面来了。

    扭头一看,姬无期都已经从枕下摸出匕首,带着伤要与来人拼死一战。

    而后一人一鬼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

    檀木窗沿被卫阳多次翻过,隐隐有开裂的痕迹,不时有木屑掉下来,再经这一踩,只怕没个几天,这扇窗子就只能喊匠人重新修缮了。

    正要询问是谁,就见来人十分痛快地从地上爬起,而后一把摘了面罩扶着桌子大口地呼吸。

    这一摘下,可是把伶舟年吓了一跳。

    眼前这人不是别人,脸上蒙的面罩一经拉下来,才发觉来人竟是九皇子姬琛。

    穿了一身黑的夜行衣,打扮的像是个劫匪,可一眼望去反而呲了一口小白牙,怎么看怎么喜感。

    只见他揉着被撞疼的膝盖,一瘸一拐地往屋子里走来。

    一人一鬼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谁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过倒是没有拦住他。

    九皇子爬窗摔倒了,一声痛呼动静极大差点把殿外倚着门睡的正香的元俊吓醒了,急忙起身拍门,

    “殿下,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可是伤口裂开了。”

    姬无期轻咳一声,隔着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

    “没什么,睡你的去。”

    元俊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却也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还是在偏殿门外寻了个角落窝着继续睡。

    现今熠王殿下身上带着伤,明日就不用起早去国子监读书了,他也能偷闲多睡睡懒觉。

    而殿内又是一番场景,还未等姬无期开口问九皇子姬琛今夜所来做什么,就见他眼睛亮晶晶地猛地凑上前,扯着他没受伤的胳膊一阵摇晃,

    “我听说七皇兄你今夜自国子监回来的路上,遇到一大波人刺杀,然后你把他们都给打跑了?!是不是真的七皇兄?!”

    姬无期一阵头疼,赶紧把胳膊抽回来,

    “你想说什么?”

    “七皇兄你能不能教我武功?!”九皇子姬琛直接了断地把想要的给说出来。

    伶舟年在一旁看着,不禁扶额。

    也不知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皇后和姬无期明显是水火不容,这九皇子却还是要往他这边上赶着扑。

    姬无期自然是拒绝,他可没有耐心同姬琛纠缠,

    “燕将军早在你身边安了教习师傅,你找我做甚。”

    他的语气冷漠且强硬,浑身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不容旁人反抗。

    “他们都太迂腐了都是榆木脑袋,我也想像皇兄那般学好武艺威震四方,做少年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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