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舟年与他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习隐适才恍然大悟般反应过来,

    “你说的是七皇子姬熠吧,啧,无期这字应当是永川王给取的。”

    就这样进了钦天监中,主殿大门宽敞高大,内部烛火通明,门开启之时,似有一股古老而庄严的气息扑面而来,好似一头扎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宫殿高大巍峨,两侧柜子上摆满了从古至今的天文星象书籍,又设有几处案桌供人推算钻研,除此之外地上摆着一堆伶舟年叫不出名字的木制器件。

    零零碎碎的罐子箱子杂乱无章地摆放在各处,倒使这雄伟壮观的宫殿显的拥挤了不少,还有些混乱。

    初次之外,她甚至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药香,还不知这香味是从哪里来的,就又听到旁侧的木箱当中传来“咕唧、咕唧”的声响。

    好似有东西正一下一下地撞着上方的木制挡板,在这静谧的殿内,听着格外地清晰又刺耳。

    那声音黏腻又湿漉漉的,不像是老鼠之类的玩意儿。

    伶舟年屏息凝神眼睛不眨一下地看着那木箱——

    就见那木质挡板很快被东西顶开,从里面钻出来的,是一个足有巴掌大的碧绿色的大青蛙?!

    只见它轻轻松松弹起落到一旁的柜子上,身上还有浅绿色的斑点,两腮一鼓一鼓地。

    瞪着一双绿豆般的小黑眼睛,瞅着伶舟年的方向,伸了两下舌头,好似在比量着能不能将她一口吞入腹中。

    这头习隐还摇头晃脑地在那里念着,

    “无期这字,说好倒也不好,说不好倒也还行,永川王怎地就起了这个名字,是渺渺茫茫,遥遥无期还是…”

    半天没听见伶舟年出声,掀开了一只眼皮去看,却见她面朝一处立着动也不动,好奇地跟过去瞧瞧。

    结果这一看,脸上神色立马从悠然自在转成了紧张焦急,

    “哎呀,皮皮!你怎么从箱子里钻出来了,这要是跑丢了我该怎么办,我就不活了!”

    习隐嚎叫了两声,哪有初见的白发仙人之姿。

    只见他快步跑到跟前,伸手将皮皮抓起来放在怀中拍了拍灰,好生嘘寒问暖了一番。

    “没受伤吧皮皮,都怪那群宫人,也不知给你找个好地方养着,让你委委屈屈缩在这不见光的地方,受了好些苦。”

    伶舟年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两下,

    “一只大青蛙,你那么宝贵做什么?”

    “这可是龟兹国进奉的游仙蛙,全身上下都可入药全是宝贝,你这个小女娃当然不懂了。”

    习隐小心翼翼地寻了个柔软的帕子,将其垫在箱子里,仔细铺好后就将游仙蛙放在里面,这次锁好了盒子不会再让它逃出。

    方才只是粗略大致地扫了一眼,伶舟年直起身子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殿内不光堆满了书籍外,还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

    有人面蛛身的蜘蛛挂在梁上结着网,它浑身都是眼睛,只怕有人向上不经意地看上一眼,就会吓个半死;有长了鳍的龟蜷缩在殿内一角酣睡,全身黝黑极不起眼,踩到了难免狠狠地摔上一跤,等等诸如此类。

    相比之下,那只名叫皮皮的游仙蛙实在最正常不过,而一些长相千奇百怪的名贵药草也变得普通起来。

    说的好听这里叫钦天监,不知道还以为这里是垃圾站呢。

    怪不得一进门,只有方才一个小童过来接应却不见旁人,这种苦差事谁又愿意做。

    伶舟年没忍住腹诽几句。

    又看了一眼殿内甚是凌乱的场景,很难不想象到今日他赠予皇帝和众大臣的那杯酒,有没有加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

    只怕姬无期怕是要闹肚子了。

    想起他来,伶舟年定了定神色,拾起方才被撂下的话头,继续逼问道,

    “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方才我说那事,你到底是何居心,十年前这般针对一个孩童,是谁指使你做的?”

    “是不是皇后?”

    想来想去,伶舟年最后锁定了一人。

    就只见那黑衣白发之人微微挑眉,懒洋洋地倚在一边,抱着肩道,

    “她可没那本事,”而后摇摇头,轻叹一声又道,“当年观天象,七皇子确实乃煞星命格,有妨龙之象,这点我敢保证没有一丝一点作假。”

    “当年太后明里暗里暗示我说的再严重些,好让皇帝除了他,我虽不如她意,但也如实照说。幸得后来他被永川王带去北疆也算是因祸得福,保全了一条命不说,却也习得了一身武艺。”

    “我只不过是按照我的职责做事,既没害他,也未针对他,你也不必恨我怨我。”

    习隐拉长了声音又悠悠道,瞧着那白影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他思忖了须臾又说道,

    “宣政殿那日,我也算做了桩好事,他这煞星命格实属天定,无法更改,可我却用了别的法子让他留在宫中,好为永川王申冤。”

    飘在空中的伶舟年板着脸,冷呵一声,“你指的是哪句,我倒没觉得你有哪点像着他,你那日话里话外从头到尾都恨不得让皇帝把他赶尽杀绝。”

    “哎哎哎,这话严重了吧,我可不是那种人。”习隐拈起一旁枯萎的药草,似笑非笑道,

    “让我想想,我记得当日好似顺口胡编了一句,他身边已有贵人相助,就能破此局,皇帝本来也没想对他下死手,给了他个台阶下就能留在皇宫了。”

    “行吧,你这理由也能勉强听听。”伶舟年大失所望,语气里充满了控诉,“不过,这竟是你胡编乱造的,我还以为那贵人指的是我呢。”

    想想她偶尔流露出一种隐晦的暗喜,自以为是姬无期的救赎之人,天定贵人,想不到这一切竟然都是假的。

    “不是,”习隐眼中划过笑意,面不改色地撒谎道,

    “这贵人,”他又拉了长音,悠悠道,

    “其实是我。”

    伶舟年翻了个白眼。

    一人一鬼倚着墙聊天,虽说是耽搁了不少时辰,但彼此倒也熟稔了不少,却也把正事给忘了。

    待伶舟年想起时,外头早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一轮圆月挂在正中央。

    也不知姬无期有没有发现她的失踪,想到这里她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往日里跟在身后说个不停的小鬼,终于消失了,只怕他高兴还来不及。

    “话说,你到底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不再以鬼魂方式存活在这世间。”

    伶舟年在这殿内飘来飘去,把架子上陈列着的古书寻了个遍,都是跟天象风水有关的记载,也没找到具体的办法。

    “别急,我既然向你保证了,那么自然就有办法帮你弄具身体出来。”

    习隐也不知在墙上按了什么,只听“咔嚓”一声响,木制架子向两侧打开,露出一座石门来。

    又是“轰隆”声响起,石门被转开,一个黝黑阴森的暗道显露在一人一鬼面前。

    只听风声阵阵吹过,里面便传来好似哭泣般的啸声,甚是可怖。

    好在伶舟年胆子大,平日里最爱看这种密室暗道的杂书,一时间倒也不觉得害怕,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个鬼魂,也得轮得到别人怕她才对。

    习隐吹了一下手中的火折子,暗道里霎那间被照亮,露出两侧凹凸不平的石壁来,“走吧,跟着我你就知道如何做了。”

    话音刚落,他就举着火折子在前面带路,也不管她是否跟上。

    伶舟年稍稍在外面停顿了半刻,就也稍稍低了身形钻进了这暗道中。

    这暗道很短,走过向下蜿蜒曲折的台阶,就来到了目的地,倒让她想起了自家的地下室。

    也不知几日没回去,屋里窗子有没有锁,万一下了暴雨在把她那小房子淹了。

    她一路想七想八的,倒也没注意习隐早就停了下来,堪堪撞到后背之时才止住了身子。

    只见暗道尽头就已经豁然开朗了起来,这是一处小室,最中央摆着一个古朴高大的炼丹炉,颇有神话传说中太上老君炉子的感觉。

    两侧烛火相映,将整个密室照的光亮无比恍若白天,角落里堆满了瓶瓶罐罐和炉渣没人清理,就这么看过去,倒是要比外头的主殿还要乱上三分。

    “到了。”

    习隐笑眯眯地先她一步走了过去,黑衣白发又处在这地方,显得神秘诡异。

    好似衣服上的绣纹也在隐隐发着光芒,恍然间一眼瞅过去,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仙人坠落了凡尘。

    “你这里也太脏太乱了,皇帝就这么抠门,连几个清扫的宫人都不给你分上几个。”

    伶舟年将这不大不小的密室扫视了个大概,又瞧着一侧角落里堆满了皱巴巴的书籍,颇为嫌弃地嘟囔了几句。

    “他之前派过人过来,但我觉得他们碍手碍脚笨死了,又都给送回去了,”习隐蹲在角落里,在那堆乱糟糟地书堆里翻找着什么,还不忘回答她的问题,

    “不过现在,就不用担心了。”

    “你什么意思?”伶舟年警觉起来,脑袋里忽地冒出一个想法。

    就见国师习隐终于翻出一本烂的只剩几页的书,摊在手里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而后意味深长地一笑,

    “找到了。”

    “我帮你重铸身体,不求你报恩,你就留在我这里做个打扫的差事,这买卖多划算。”

    伶舟年哑然,但盯着那书的眼睛明显亮了。

    倒还真同她猜的一样。

    不过她也不会拒绝,若是真能以人身存在,别说是打扫卫生了,就算叫她把外面那几千白玉石阶擦干净也甘之如饴。

    但她心中仍有不解,忙不迭地问道,

    “我与你非亲非故,这怎么算都是占了你的便宜,你为何要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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