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日过去,已至深秋,上京城也越来越冷了。

    伶舟年扒着窗边,从偏殿的檀木窗子望去,实在无事可做,便数着贤妃娘娘种的花花草草又凋零了几株,算算时间,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月多。

    “唉。”

    这已经是她今日里叹的第十五次气了。

    收回视线,又扭头去看在院子里练剑的姬无期,秋意正浓,落叶翻飞,美不胜收。

    可如今他打出的流利又带有凛冽之意的剑式已经吸引不到伶舟年,反而百般无赖地打了个哈欠。

    最初的新鲜感已经过去,现在看着这皇宫的朱瓦宫阙只觉得压抑,两三米高的城墙压的叫人喘不上来气,就像是逃不出去的鸟笼,怪不得古往今来都有数不尽的妃子宫人抑郁而死。

    一人一鬼间的限制已经解除,她倒也不必跟着姬无期屁股后面一直转,偶尔闲的无事也会沿着这皇宫绕上一圈,不过姬无期不会让她走得太远就是了,免得找不到回来的路线。

    其实伶舟年想着出宫瞧瞧,看看这古代盛世街道的繁华,感受一下上京城特有的风情,又想去八皇子整日挂在嘴边几处喝花酒的地方。

    可也不知道怎地,她只要一接近皇宫的最外侧的城墙,就会被弹回来,像是有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一般,把她牢牢地禁锢在皇宫当中,就连国子监也去不得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不死的国师搞的鬼。”

    伶舟年恶狠狠地咒骂道。

    如今只有等习隐把身体做出来,两只脚踩到实地上,才能出宫一探究竟。

    提到此人,她的眉心跳了跳,朝着院子里的姬无期喊道,

    “中秋那日,你去国师那里寻我,他有没有为难你?”

    姬无期正好练到最后一式,身轻如燕动作缥缈,而后利落地着地,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听见她的动静,收了剑便朝屋子里走来,表情平静不见一丝变动,似在陈述一件很寻常的事,

    “没有,只不过我把钦天监打坏了,他让我赔了些钱。”

    赔了些钱…

    伶舟年一阵肉疼,转过身又瞅了瞅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忍不住纳闷道,

    “赔了多少?你竟然还有钱…”

    往日里只见过八皇子、九皇子两人出手甚是阔绰,更别提家底最为雄厚的五皇子姬璟,身上穿的随意一件苏绣衣裳都可以抵寻常妃子的一年月银。

    至于姬无期,她想了想,好似只看见过用来打赏宫人的几盒小金叶子,随意仍在一旁时不时地丢给元俊几个。

    还有那把藏在枕头下面的那把匕首,上面镶嵌了不少熠熠发光的宝石,那可是他娘亲的信物,想必上头的一颗宝石定然价值连城。

    难不成…

    伶舟年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

    “你不会把匕首给卖了吧?!”

    姬无期摇头,而后向怀中一摸,就这样摸出来一大把整整齐齐的银票,晃的伶舟年眼晕,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就听他开口道,

    “我给了他两张这个。”

    伶舟年颤颤巍巍地飘至他身前查看,只见上头面额最少得都有五千两,更别提有这么厚一沓摆在眼前。

    她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

    这已经不能用富来形容了,这些银钱粗略一算都可以买下北元周边的几座小国了。

    是了,永川王逝世,这北疆的一切都归给了姬无期。

    他早年战功赫赫,先帝不知道给予多少赏赐,又在各地拥有无数追随者,只要他想,那么这皇位上坐着的就不是仁德帝了,而是他永川王爷。

    可是他偏偏没有,反而一直驻守北疆,自十年前接回姬无期后,他便极少回京,甚至最后一次返京已是五年前。

    然而这边骁勇善战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却被扣上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永远地留在了北疆,不但死在了他引以为傲的亲兄长仁德帝手中,同时也倒在了他用心倾尽全力去守护的土地上。

    每每回忆起永川王的生平,都让人止不住地唏嘘哀叹。

    “给了习隐两张?”

    伶舟年扯扯嘴角,艰难地笑了笑。

    她已经想到了习隐表面风平浪静淡定饮茶,没准儿等人都走光了以后,就抱着一万两的银票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两张银票恨不得数上千万遍才好。

    一万两,那可是一万两!

    再建两三间钦天监都绰绰有余,姬无期就这么给出去了?!

    这个败家孩子!

    姬无期看着眼前不断抽搐的白影,他虽然看不见伶舟年的脸,却也知道她现在情绪十分激动不稳,隐隐有气愤之意。

    他这人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想不出是因为什么,便以为她是没得到同样的待遇而生气,直接开了口,

    “都是些身外之物,剩下都给你好了。”

    他这人也果断的很,话刚说完,手就伸了出去。

    看着眼前自己面前的数不尽有多少张的银票,伶舟年狠狠地流下了幸福地眼泪,她真的很想不再客气,直接一把全部揣入钱包当中。

    “我不是想要你的钱,”最终理智战胜了贪婪,她擦了擦口水,摆正神色地同姬无期讲道,

    “我的意思是说,你不应该给他那么多,这些钱你还是好好收着吧,你养在上京城内城外的那些精兵还需要好些钱,往后这些钱更有大用处。”

    比如说你后期造反之类的…

    当然后面这些话伶舟年也只敢在心里说上几句,历史的走向虽已成定局,但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去当先知。

    “再说,我现在还是个鬼,你是要把钱烧给我吗?”

    姬无期听出了她后面都是些玩笑话,怕她是觉得钱少难以担大任,想了想又沉声补充道,

    “我在宫外还有几间宅子,那里还存着些小玩意儿,往后若是能带你出宫了,就去选上一些送给你。”

    “好啊,”伶舟年很爽快地答应了,“应该不用等很久了。”

    “对了,除了找你要银钱,他还做了什么为难你的事?”

    她又继续追问道,看着姬无期的眼睛,想从那双平淡宛若深渊的眸子中,看出些许异样来。

    哪想姬无期直接回答,

    “并无。”

    “他什么都没做。”

    他回应,然神色不改,好似一切都没发生。

    带有少年清脆音色的声音响在耳际,煞是好听,宛若潺潺流水只一声便扫去了秋日里的萧瑟。

    伶舟年左瞧瞧右瞧瞧,实在是看不出东西来,姬无期的脸都让她瞧出花来了。

    也许,是她想多了,习隐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而就在这时,姬无期问“国师为什么带走你,你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伶舟年摇了摇头“他只是好奇而已,然后又把我放走了。”

    她还是决定隐瞒一下身体的事。

    毕竟这东西要耗时三年五载的,也不知能不能成功,还是不要给予太大的期待。

    有意无意的,一人一鬼都相互隐瞒了彼此一件事情。

    然而这两件事的知情者国师习隐已然闭关修炼了,除仁德帝和太子殿下姬煦外,任何人都不可贸然前去打扰。

    就在一人一鬼准备接着聊下去时,伶舟年扒过的那扇檀木窗子又被敲响——

    “……”

    “……”

    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不用说,能走这偏殿窗子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九皇子姬琛,还有一个是姬无期的副将卫阳。

    而那窗子前几日刚让元俊喊人修上过一次,但这两人依旧是不走寻常路。

    却不想外侧的人偏偏与往日不同,窗子仅仅被敲了两下,接着房顶瓦片传来声响,窸窸窣窣的在屋子里听的很清。

    姬无期额角跳了跳,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

    “滚进来!”

    两秒过后就有一人自正门无声无息悄然落下,完全没惊动院子里正一板一眼打扫的元俊。

    此人正是爬窗爱好者之一的卫阳,毕竟九皇子姬琛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他连爬个窗子都能在姬无期这偏殿摔上个好几回,更别说是翻身上屋顶了。

    伶舟年见状笑弯了腰,不用想都知道卫阳今日为何突发奇想走了正门。

    还不是先前姬无期说了,不准他从窗子这里进来,想不到他这次记下了,却还不忘敲个窗户给个信号,证明人已经来了。

    姬无期掌风一出,殿门自动合上,将卫阳的行踪彻底藏了起来。

    可这害惨了门口清扫枫叶的元俊。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邪风,吹散了他方才收拢到一起的一堆枫叶,害得他愁眉苦脸地拿着扫帚重新扫上一遍。

    卫阳今日不似往常的太监扮相,反而煞无其事地穿着不知从哪扒来的侍卫衣服,将身子摆正,往日在北疆的气势也就显了出来,哪有半点之前见过的太监身姿。

    他在脸上不知涂了什么东西,竟然活生生将面容改变了,乍一眼瞧去绝对认不出他是卫阳。

    好在伶舟年对他印象深刻,平日里最喜欢观察旁人不自主的小习惯,比如卫阳每次落地都是屈着左膝,右脚稳稳着地,凭着这点她才能准确无误地认出此人。

    姬无期沉声问,“怎地白日过来?”

    “属下已将皇宫内外上下侍卫值守时刻摸的一清二楚,约莫半个时辰后才会有人从此经过,”卫阳凑上前,看着他家小将军的脸,赶紧将要紧事告知,

    “属下已经查明,半月前刺杀的人是何人所派来的。”

    姬无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心中其实早已有答案,

    “哦,是何人?”

    就见卫阳神色坚定,将那人名字说了出来,

    “是五皇子姬璟派来的人,国公确实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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