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见的姬无期这般孩子气模样,伶舟年好笑地附和了几声,

    “是是是,都是他的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暂且原谅他吧。”

    姬无期适才满意,低声哼了一声,想显得自己根本不在乎。

    偏偏这一反应,倒是与他素日里稳重的模样大有所不同,惹的伶舟年悄声嘲笑了好几下。

    她这么些日子倒也摸清了门路。

    这宫中与姬无期真正要好的就八皇子姬慎一个,二人藏的事极多,经常私下密谋,但始终打着哑谜不透露重点半分,这让在一旁偷听的伶舟年很是憋屈。

    至于九皇子姬琛,他时不时地过来找姬无期学学武艺,再加上人也活泼,一来二去倒也强行混熟了。

    但碍于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皇后即便不怎么在意他,也不愿他总过来寻姬无期,对九皇子那叫一个严加看管。

    然耐不住姬琛一根筋,死认的东西拼了命也要做到,更加与之抗衡,每每闹的与皇后不欢而散,最后都是由太子亲自调和。

    至于六皇子姬谨,他与姬无期的关系,矛盾的很,只言片语很难说明。

    只道是似敌非友,互相看不顺眼罢了。

    远处宣妃的住所,六皇子姬谨在一旁与伴读颇有闲情雅致的下着棋,一股风吹过来不由得打了好几声喷嚏。

    这让他优雅公子形象瞬间荡然无存,狠狠地剜了一眼伴读偷笑的神情,纳闷地想。

    难道又是舅舅在骂着他,改日还是要勤加练习才行。

    灵溪宫大半个宫殿也快走完了,姬无期又去初来时的殿中寻了一处暗格,取了一块布包着的东西。

    那布包的严严实实的,伶舟年在一旁看了半天,也猜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念着是别人隐私,她也没开口去问。

    想必上一次姬无期说要来这灵溪宫取些东西,说的就是此物吧,不过当日被五皇子姬璟故意找茬儿,这事也就搁置了好久。

    “说了这么多,我见你总提到乳母这人,回上京这么久了却为何不见她?”

    伶舟年忽地想到一事,好奇地跟在他身后问道。

    就见姬无期背影稍稍顿了下,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她,反而是朝着院中走去。

    伶舟年不明所以地飘在后面,就见他似乎要往正中心方向靠近。

    两人行至灵溪池旁,她瞧见池中水极黑,不见半点活物,想来有几米深,不禁纳闷发问,

    “这池子怎么不修缮一下,我看那御花园别的池子里养了一堆锦鲤,吃的都是最好的饲料,地下还用炭火烧着,保证它们能够在冬日活的也滋润。”

    姬无期在旁边找了个石头坐下,看着这池子淡淡道,

    “你不是想知道我乳母的下落吗?”

    “她如今就在这池子底沉着,你若是想见,就自己下去瞧瞧。”

    他陈述着骇人听闻的经过,还不忘多说两句来吓一吓伶舟年。

    只是那坨白影浮在半空见不到人形,要不然他还是很乐意看见她被吓到的模样。

    然而伶舟年的表现却让他失望了。

    她微怔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她是被何人所害?”

    “就是殿里挂着的那个女人,”姬无期答。

    “她那时已经神志不清了,总持着刀对着我们,也越来越恨我,割的身上全是口子。乳母既要防着她伤害自己,又要保护我,后来被她得了空子,抓着我扔进了这池水中,按着我的头不让我浮上来。”

    这是一种光听文字都能感受到窒息的痛楚。

    小小幼童被亲生母亲按进水中被活生生溺死在池子里,尽管痛苦地嚎叫却只会引起更重的惩罚。

    姬无期迄今为止还仍记得,明明是在夏季,可那时的池水却很冷很冰,一直凉到五脏六腑,让他抵抗不了半分。

    灵溪宫没有别的宫人,只有他们三人在这院子里,因而灵妃想要把亲生儿子溺毙在池水当中也无人发现,只能任由他小小身躯无力抵抗,无力呼喊。

    最初落水时,还企图试过挣扎,可随着时间渐渐流逝,他的四肢宛如灌铅了一般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妃越渐狰狞的面孔离他越来越远,任由心肺被水灌满,毫无生路。

    他本来是不怕水的,然那段经历一直成为了内心深处无法磨灭的噩梦。

    以至于行军打仗途中路过溪边,湖边,他也会命令军队原地驻扎,而他却不会往那里去上一步。

    她只知他怕黑,却不知道这池中水也是他恐惧的源头。

    姬无期仿佛轻描淡写地讲述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看着那灵溪池的眼中沾上了一些不明的情绪。

    不是怨恨,不是恐慌,而是难以捕捉到的悲痛。

    “乳母也不会水但她仍旧过来救我,争执间她也掉进了池子里,把我费尽最后一丝力送上来后,她便永远沉睡在这池底,日日与鱼草作伴。”

    伶舟年听了这段话,肉眼可见的低迷下来。

    “她也是想要救你,却不想落的这般下场。”

    她说完这句,不禁想到一事,忙不迭地问起,

    “狗皇帝呢?他不是一直最宠爱灵妃娘娘,那为何灵溪宫发生这样的事,却也不见他过来探望?”

    “难不成他对灵妃娘娘的喜爱都是假的,又或是觉得腻烦了,连个太医都不肯过来医治?”

    姬无期摇头,“她最初回来时,那人也会偶尔过来,后来疯病犯了,那人也不来了。派了一堆太医过来却也瞧不出什么所以然,这里便成了冷宫,直至灵溪宫大火那日,才被旁人注意到。”

    他拾起一个石头,扔到池子里,“这池子死过人后,成了一滩晦水,也就没人愿意处理。”

    伶舟年撇撇嘴,“这宫里死的人还少吗?没准喝的井水里都泡过死人。”

    姬无期笑了,这也是他自带进入灵溪宫第一次露出笑容。

    过了片刻,他沉声道,

    “在这皇宫里,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伶舟年不赞同,

    “那你得多活几年,别等我还没弄个身体出来你就死了。”

    姬无期回她,“那你暂且放心好了,不达到目的我是不会轻易死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门口的锦衣卫都不知道换了几波了。

    他们便出了灵溪宫原路返回,外头元俊一直在那里候着,倚在墙角打着瞌睡,

    直到姬无期站在他身前,察觉到那股的冷冽气息,他才如梦初醒般打了个哈欠然后赶紧站直身体。

    “殿下,您忙完了?嘿嘿,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长阳宫了。”

    元俊挠着头傻傻一笑,见姬无期抬步就要走,他赶紧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贤妃娘娘说了,您身子初愈,今日特地把鹿肉烤上,给您补上一补。”

    姬无期听了倒是没有什么感想,只是随意应了一声,倒是把他身后的伶舟年馋的不行。

    恨不得现在就去钦天监揪着那不干正事胡作非为的国师习隐,逼他快些把身体做出来,也好让她尝尝那烤的肥美流油的鹿肉。

    贤妃的长阳宫里有个隐蔽的小厨房,她没什么事就去里面做上一些食物分给大家,而她宫里的人厨艺也都还不错。

    姬无期自打被她收做养子,住在了她的长阳宫中,又总爱把自己弄的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

    她也就学了些食补煲汤的手艺,不时的闷上一些东西成了一锅滋补养生的汤品,派人给他送过来。

    再加之姬无期天赋异禀,本身就血厚抗打,偶尔再喝上她送过来的东西,伤养的更快了。

    太医原本说的要一月多才能彻底养好的伤口,被他十天半月的就已经彻底愈合,换药之时让人连连称奇。

    贤妃这头的厨艺日渐精湛,在各个宫里流传,也就惹得总有人过来蹭吃蹭喝。

    等姬无期等人一经踏入长阳宫中,就发现了院子中的两位不速之客——

    八皇子姬慎正坐在外头石桌一角,饮着茶与贤妃谈笑风生聊的很是愉快。

    另一个正是九皇子姬琛,正眼巴巴地盯着院子中央,架着烤的被剥了皮的野鹿,那叫一个口水直流三千尺。

    在这皇宫之中这皇帝的儿子与他的妃子之间,确实应当避讳些,免得落人口风,传出去不大好听。

    然这贤妃岁数和仁德帝差不多大,面上各处已有了细纹,虽不难看出年轻时的貌美,但确实是上了年纪。

    左右这几个皇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最小的九皇子姬琛今年也就十一岁,贤妃膝下无所出,这几人围在她的身旁,倒让她过足了一把做母亲的瘾。

    八皇子姬慎又是个会说话的,几句花言巧语不着痕迹地吹捧,让贤妃娘娘乐的跟朵花似的,拿着帕子笑的合不拢嘴。

    姬无期止住了再往前一步地腿,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不知怎地,突然觉得脑袋有点疼。

    野鹿上头被宫人涂人涂了厚厚一层蜂蜜,再用小火慢慢烤着,不过一会儿功夫,就隐隐散发出香味来。

    九皇子姬琛馋的不行,半刻钟之内至少问了五遍,

    “怎么还不好啊?”

    “什么时候能吃,饿死本殿下了!”

    宫人只得满头大汗地回答快了快了,但这东西一时半会儿是急不得的。

    稍稍火候差了点,这味道可就天差地别。

    有几个眼尖儿的宫女瞧见姬无期回来了,急忙出声行礼。

    这让那头聊的正欢的八皇子姬慎和贤妃二人听到了,往这边看过来。

    姬慎乱七八糟地摇着折扇,瞥见了一旁留着口水的姬琛,又见到姬无期朝着他们走来,不知怎地冒出了一个坏心眼,

    “七哥在北疆长大,那里狍子野兽成群,想必练了一手好厨艺,不如给我们做来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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