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狮子猫咪咪叫着,银白色的长毛带着光泽,容璧抱着狮子猫,一边将自己在宫里硬背下来的药膳房子一一默写下来。幸好她下了苦功,专门把那些常见的效果好的药膳记了下来,又用太子的身子在宫里试做过,因此许多方子都还记得很清晰。

    明天的菜单吃什么呢?药膳这种东西,原本应当要搭配着大夫,把脉以后再逐步增减药方分量,这样效果才能达到最好,王爷和公主都是每半个月有大夫把脉的,只是王爷的脉案她看不到,只能看到公主的脉案,药膳中只能是偏温和,只选那些中正平和的药方,且尽量避免有药味。

    这几日滋补之物用多了,容璧慢慢在猪肺石斛灵芝汤上打了个勾,石斛清虚热,灵芝补气安神,但偏苦,补充桂圆增加甜味,再添加麦冬,生津润肺,汤色也会清亮,这样靖北王也不会反感。

    她将每日的药膳谱都一一誊写出来,又在记录本上认真记下了今日的行动以及在钜鹿那边的所见所得,包括郑探花送的礼。

    她出门太少,什么都新鲜,林林总总一写,写药膳方写小猫,写李少东主写王爷,不知不觉竟然写了十几页,一本就快要写完了,她拿了针线来另外又穿了一本,心里想着太子在宫里,怕是好几日才写满一页,但是太子虽然言简意赅,却也看得出记得很认真。

    镖局的事定了下来,开始正常接镖。容璧看到了镖局的行程有往家乡去的,忽然心中一动,询问宋统领是否能请镖行的师父替自己捎信回家乡去。宋统领笑了:“当然可以,四爷有什么需要送的打包让人给我,写上地址和名字,保管替您送到位。”

    容璧连忙写了信,因着父母不识字,定然是要人帮读的,因此也不敢写太详细。只大致写了自己如今侍奉公主,过得还好,请父母不要担心,存下的一些银钱和药物捎回去给父母,请父母不要吝啬,身体有不舒服的赶紧看大夫,也要做些衣裳,置些房产,买下田产。又将自己多年在宫里积蓄下的银钱都兑好,封了好些常用的药材,一包一包都写上功效,再封了几匹布,才依依不舍命人打包要送去。

    没想到公主却知道了,招了她来笑道:“论理你如今劳苦功高,本该接你父母家人过来照拂一二,但你也知道我如今立身未稳,心有余力不足。靖北又是苦寒之地,你父母未必舍得背井离乡过来,只能多赏些东西,你也莫要推拒,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容璧叩谢,出来果然看到公主命人赏了一百两白银,又好些珍贵贡上的绫罗绸缎,知道公主这是要笼络自己,这虽也是上位者御下的手段,但自己如今也没办法离开他们姐弟。而父母亲得了这笔钱,自然是在乡间不再受人欺辱,一时觉得自己这一路行来的辛苦,总算能给家里带来些好处,心下松快。

    日子平凡的一天天过着,容璧十分忙碌,每日不是去庄子上看种地的进度,就是在药膳铺子盘账,这日梅香却忽然找来,和她说话:“公主这个月的小日子,本该是十五日,如今却已经十六了,似乎未见,我琢磨着那调养身子的药茶,就不太敢再给公主用了。”

    容璧一听连忙道:“那就千万先别用,可禀明公主,请了大夫来看了没?”

    梅香摇头:“不曾,想再看看几日,或恐是王爷这些日子都在,吃的又多是温补的药膳导致的经期有变动,再观察两日我们再禀明公主。”

    又过了几日,梅香悄悄提醒了公主,公主一怔,算了算日子果是迟了,再又算了下同房的日子,面上微微一笑:“我一向准时,且这几日好端端的只觉得胸口闷只想喝些酸梅汤,这多半是了。请大夫来,日子尚浅也是把不出脉的,且再等等。正好王爷去扶风、乐陵、武威三郡巡视去了,没一个月回不来,下个月应当就能把出来了。饮食上留意些就好,此事暂不声张。”

    时间飞逝,果然一个月过去了,弋阳的葵水迟迟未来,加上嗜睡、贪酸等症状,弋阳公主心知也有个八九分了,算着王爷要回来了,便命了大夫来把脉,果然滑脉无疑,赏了大夫,又命其不可声张打发走了。

    这么快就得了喜信,弋阳公主显而易见心情愉快起来,一边吩咐心腹女官们注意饮食,一边安排诸项工作。公主亲近的女官们全都喜上眉梢,脚步轻快,不论如何,主人怀孕,意味着公主将能够正式融入靖北,这也符合朝廷下嫁一位公主所需的利益。

    靖北王郭恕己回来时,看到容璧站在一旁伺候,心情也甚好:“容女官没去药膳铺吗?这几日在扶风,那边口味太咸,几乎没正经吃过几顿,今晚吃些什么?”

    弋阳公主含笑上前替他宽外衣:“王爷想吃什么?只管让容碧做去。”

    郭恕己看弋阳公主言笑晏晏,也心情愉悦,想了下道:“上次吃的藏红花鲍鱼鸡汤还不错,金灿灿的喝了甚是暖身。”

    弋阳公主笑容加深:“偏只是想吃这一样,我让她们给王爷单独做吧,只是那里头放了藏红花,我可不能吃,我已两个月葵水未至,大夫说我应该是有孕了。”

    郭恕己唇角的笑容忽然凝结,脸沉了下来:“公主说什么?”

    弋阳转眼看到他的脸色,面上掠过一丝愕然,却仍然保持着笑容,只是眼里带上了一丝冷意:“王爷没听清吗?我说,我已有孕。”

    郭恕己面色冰冷盯着弋阳公主,声音里带了肃杀之气:“公主已有孕?”

    弋阳公主直视着她,笑容已完全消失,一字一句冷冷道:“不错,我已有孕,王爷不为此高兴吗?”

    郭恕己脸色铁青,牙关咬紧,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握紧了拳头,沉默着与弋阳公主对视了一会儿,忽然转头边走,一言未发。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屋里气氛凝重,原本轻快愉悦的院子仿佛忽然阴云密布,被肃杀冷风席卷而过,所有人都噤声,只有院子里刚刚移栽进来的花草根基未稳,被料峭春风一吹,抖抖索索落了花瓣。

    弋阳公主站在那里,今日她知道王爷回来,特意傅过粉描了眉,如今在铁青面色下显得越发惨白。她眸光冰冷:“上菜吧,另外,派人去靖北府镇守太监府上,与高同禹说我有孕了,请他立刻上奏朝廷,告诉父皇这个好消息。”

    又停了一会儿,弋阳公主嘴唇抖了抖:“另外王府上下,都厚赏,把我有孕的消息都传出去。”

    容璧接了令,出来命宋文松去,果然派了加急车马去镇守太监府,去之前她还担心王府会拦截,但所幸一切顺利,不曾拦截。

    冬日就在这样过去了,靖北虽然一向苦寒,春日仍然是姗姗来迟,朗朗春阳,春林初盛,弋阳公主有孕的消息传扬开来,但靖北王与弋阳公主不和的消息同样也以另外一种隐秘的渠道传开来。

    靖北王郭恕己再也没有回过和光院,大部分时间都只在别院书房,巡边训军,理政批文,全然仿佛忘了自己还有个王妃,他当然不是一味工作,作为休闲,他也游猎设宴,看戏观斗兽,和从前一模一样,只是不回王府而已。

    王妃被冷落的消息在靖北王府不是秘密。

    但弋阳公主也不是一般人,她的侍卫队同样也很有名——都是英俊颀长,漂亮得过分的少年,日日拿着马鞭在王府进进出出,牵着骏马,长腿劲腰,见人就笑,这样英俊可爱的少年郎在北境很少见,更何况还是一群。

    弋阳公主每日穿着打扮极招眼,在这些年少侍卫下护卫下,去佛寺上香,去戏院看戏,在靖北王府以王妃身份宴饮赏花,公主并不掩饰,在大庭广众下与侍卫们笑意盈盈,但这少不得让人想起弋阳公主那些在京中的暧昧风流的流言来。

    很快靖北这边的贵族女眷们也都私下忍不住暧昧地议论和心领神会地低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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