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阳公主有孕的消息很快传到京里,朝廷自然上下振奋,元自虚大喜过望,命人重重赏了镇守太监遣来报喜的来使,又一连颁布了好些赏,不仅宫内外赏了一回,连已过世的沈后娘家兄弟承恩侯沈侯都得了不少赏,沈安林作为太子身边的统领又提了一级虚衔。自然东宫也是有赏的,这些日子元自虚对太子多有赏赐,众臣都感觉到了他说起太子的和颜悦色来。

    这让骆皇后十分不安,偏偏这些日子二皇子元桢在礼部,领的差使全是不温不火不痛不痒出不了成绩也惹不了事的,不是祭祀、便是修书,要不就是去巡视国子监等等闲差。

    骆皇后终于按捺不住,派人请了国舅骆世明入宫。

    骆世明看骆皇后如此心神不宁,有些恨铁不成钢:“都说了,皇上不会放权的,他会牢牢把持着朝政,有着太子在前,他如何还能忍受再冒出来一个比太子更优秀的年轻儿子?他绝不会想要再看到一个元钧。”

    骆皇后道:“但若是一直如此下去,朝臣们也不敢支持皇子,只要弋阳公主在靖北王那边站得稳,朝臣们就绝对不会再倒向我们了,没人帮扶,无人教导,你让元桢如何能独当一面?你看看国子监祭酒陆永泉那老匹夫!一个二嫁的望门寡的女儿,也不肯应!他不就是嫌弃老二没机会吗?这些墙头草!势利眼!一个个心里清楚着呢!”

    说到这里骆皇后面露狰狞。

    陆祭酒那边的亲事,还是骆世明去私下致意的,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回来,陆祭酒虽然面上客气说自家女儿守的望门寡,福薄无法侍奉皇子,其实就是坚决的推拒了,一点面子没给骆皇后,给他们骆家。骆世明想到此处也冷声道:“看他们能得意到哪时候?只要太子出错,他们迟早也要倒过来,都是些墙头草的货色,娘娘不必在意。”

    骆皇后将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搁:“太子如今关在函宫里,天天种菜写字看书,能出什么错?皇上满意得很!天天还赏这赏那,我管着六宫,却一点不敢短了函宫那边的供应!”

    “太傅们还日日进来教导太子,功课一日不曾落下,皇上甚至还亲自看太子的功课!就因为皇上这态度,朝中大臣们对太子还是不肯死心,今日已有阁臣进言,在皇上跟前探口风,说端午要到了,圣寿也要到了,是否让太子为皇上龙舟祈福,皇上虽然未置可否,但面色和蔼,不似从前怒叱臣子们干预家事,恐怕态度已软化。”

    “只要弋阳公主在靖北那边生下继承人,有了靖北王的支持,我们还有立足之处吗?”

    骆世明冷笑了声:“那也要她生得下来。”

    骆皇后一怔:“哥哥可是安排了什么人在她身边?可惜了我当初好容易安排了个乳母,却还是废了,如今却是鞭长莫及了。”

    骆世明道:“哪里用我安排人?靖北王不会允许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骆皇后惊道:“靖北王不愿这孩子生下来?难道他已有反心?”

    骆世明摇头:“不为这个,要说靖北王逐鹿之心,路人皆知,倒也不是此时才生了反心,只是并不是为此,而是弋阳公主那肚子里的,压根不是靖北王的种,靖北王一世枭雄,岂会任由妇人戏弄?”

    骆皇后被这消息砸得头晕眼花:“何以至此?弋阳虽然风流,但不至于敢在靖北王跟前玩这套吧?而且从前那些风流韵事,我看一大半都是假的,弋阳多半是为了护着她那小叔子,笼络宋国公,才故意编出许多真真假假的流言来。”

    骆世明道:“此事我也是才知道的,之前弋阳公主嫁过去,我为了防止以后被动,也撒了不少人手过去那边,公主有孕的消息,我也是比朝廷要收到的消息要早。同时收到的消息还有靖北王十分不喜弋阳公主,如今已是分府别居。公主每日进出,带着她那些美貌侍卫,毫不遮掩,而靖北王虽隐忍不发,但却决口不提孩子的事。”

    骆皇后喃喃道:“元亦晴竟真的敢欺靖北王如此?此事并不能证明……”

    骆世明道:“不,正因为沸沸扬扬,流言满天飞,才合适打探消息。我的人私下打探到一个绝密的消息,靖北王郭恕早己中毒,不能生育。”

    骆皇后吃了一惊,失态站起来:“此消息可确实?”

    骆世明道:“我之前也不信,但找到的人证齐全可以印证得上。靖北王前一个王妃姓苏,原本据说与靖北王很是恩爱,却一直未有子嗣,对外只说苏王妃病弱。后来苏王妃忽然病逝,靖北王当时悲痛万分,吐了血卧病了许久。然而没多久,苏氏的父亲原本很是康健的,也忽然病逝了,那苏王妃的嫡兄弟尚在热孝期,不慎堕马摔折了脖子死了,最后苏家家主之位却被庶支继承了,都太巧合了。”

    “我觉得事情蹊跷,便命人着意打探结交那苏家的仆从,果然慢慢打探出,那苏王妃死得突然,匆匆下葬,葬仪很是简单,对外只说王府简朴从事。连苏氏的父兄,也都没能厚葬,全是匆忙下葬的。之后王爷对王妃绝口不提,王府这边几乎再也没有照应过苏家。苏家原本在靖北这边任职的亲信,陆陆续续几年内都被削或者问罪或者流放,一个大族,竟然几年之内凋零残弊到家里的奴仆尽皆陆续发卖了。”

    “我让人细细打探,总算找到一个那苏王妃身边服侍过的小丫鬟,她当时年纪太小,又临时生病回家被家里人赎买回去,躲过了一劫。长大后稍微懂事了,也没敢往外说。我们花了大价钱给她,她才悄悄透露,原来那苏王妃一直私下给靖北王下毒,喂了好几年,靖北王毒发了才发现被苏王妃下毒。那毒甚是阴毒,是有人专门送来配的慢性棉籽油毒,无色无味,和香、饮食、被褥一起慢慢用起的效果,主要的功效就是绝子。”

    “因此苏王妃和其父亲都是被秘密处死的,包括之后的兄弟,也是被王府派了人直接拧断了脖子,对外只说是堕马,只为了封口守住这个秘密。”

    “靖北王一支,已完全绝嗣,只是完全不能对外声张,一旦声张,必然就会导致部将离心。”

    骆皇后脸上又惊又喜,站起来在屋子里反复走了几圈,心情激荡难以平静:“以靖北王那性格,弋阳这有孕的消息,简直就是在给王爷戴绿帽子,他原本就是受了前王妃的暗算,如何能再忍这一个王妃戏耍欺瞒于他?”

    骆世明道:“此事绝密,弋阳应该是不知的。猜测王爷应当还能行人道,只是无法生育。弋阳公主按捺不住,应该就是着急了,想尽快解救太子脱困,因此不知从哪里栽了个孩子到靖北王身上,大概想借此稳固地位,可能也只以为聪明,能瞒过靖北王。她一贯也是敢下注的。只可惜靖北王早就心知肚明自己不能生,多半还要怀疑那毒原本就是皇家命人暗算的,如今朝廷又故意嫁一个公主过去,弄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孩子来,谋夺靖北的王爵军权,靖北王如何能不怒?他隐忍不发,多半只是在等待时机,迷惑朝廷。”

    “但是到底做不出面上和睦的性子,因此如今靖北广平城那边,人人皆知,靖北王和王妃不和。”

    骆皇后心中畅快笑道:“可惜了!可惜如今还不能张扬!”

    骆世明却道:“此事我怀疑皇上也知道。你看他虽然表面上厚赏内外,这些日子却不停加强了边备以及临着靖北那边的军防,显然也是心中提防靖北王随时翻脸,不得不严阵以待。朝廷和靖北,迟早有一战——我怀疑这毒,多半就是皇上命人下的。”

    骆皇后想了想,微微发抖后怕道:“皇上明知道靖北王不育,还要把公主嫁过去给他,若是当初去的是亦雪……”

    骆世明道:“此即为帝皇心术,当初始皇帝被其母掌控,隐忍不发,太后与人私通生下孩子甚至养在后宫,始皇帝一言不发,待到掌握大权扳倒权臣后,直接将太后的私生子一律囊杀,这才是帝皇所为。那靖北王分明是个枭雄,岂会长久忍之,一旦靖北正式与我朝开战,公主和那来历不明的孩子,一定会直接被拿来祭旗。”

    骆皇后冷笑了声:“这也是她自作聪明胆大妄为,若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她到底没说下去,显然也想到了,哪怕是老老实实本分做王妃,对方也未必就放过了嫁过去的公主。毕竟,这绝嗣的毒只怕真就是皇帝命人下的,靖北王中了计,岂不恨毒了朝廷。明知如此,还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过去,亏她还以为皇帝待弋阳公主有一些疼爱,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稳固朝廷的工具,送给靖北王消气折磨的祭品。

    一切都是为了那所谓的皇图霸业,想到此不由觉得有些心灰。

    骆世明低声道:“我们正可以利用这点,将这事透露给太子知道。”

    骆皇后之前一直在震惊和惆怅伤怀中,这下才忽然转弯回味过来:“你的意思是,引诱太子犯错?”

    骆世明道:“不错,太子知道弋阳公主面临此等凶险,岂有不恐惧愤怒的?要知道,只是远嫁,太子就长跪不起,若是知道此事……只要为此去质问皇上,父子君臣之间嫌隙一生,便再无回圜之地了。皇帝能够容忍儿子念旧情为了姐姐怨上自己,却不会容忍儿子揭穿了阴谋仇恨自己。怨与恨,是两回事。”

    骆皇后几乎拍案叫绝,眉目飞扬起来:“不错!他们姐弟情深,正该如此!此计甚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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