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起兵充满了突然,而元自虚派遣皇子督军,准许北犀公主嫁给二皇子,又充满了谜团,加上搜宫等事,这让容璧也仿佛陷入了谜团。

    三皇子来求助,她同样无法甄别和判断三皇子究竟是真的想要求助,还是又是一个新的陷阱。

    因此她模棱两可地写下“郑”字,吸引三皇子前去寻找郑探花,郑探花是聪明人,又曾经在靖北送了她一只猫,对公主表达了善意,那么她借着三皇子把这些消息传到郑探花那里,以他的机敏,大概总能顺势而为做些什么,至少能够为公主太子那边传去一些消息吧?

    元涯开始有些疑惑,容璧在几侧的花瓶上的蔷薇花枝扶了扶,看向元涯道:“如今已入夏,御花园里可赏的花也少了,我如今体虚,不能久陪,三弟请回吧。”

    元涯目光落在柔软花枝上粉白的花朵,恍然大悟,起身告辞,边走边沉思着,转身去了自己母妃江贵妃那里。江贵妃看到他来连忙问道:“如何?太子可怎么说?”

    元涯道:“大哥在案上用茶水写了个郑字,又以手抚花枝。”

    江贵妃道:“郑探花?”

    元涯道:“我猜也是,之前不是说长姐一直笼络郑探花吗?”

    江贵妃沉思了下道:“郑探花是个聪明人,一直并未回应公主的招揽。但郑氏豪富,可能会有些消息。而太子指点你去找他,恐怕也是还未信任我们。”

    元涯想了下道:“我倒觉得,大哥肯定也忧心长姐,郑氏商行满天下,说不定能帮上些忙,我还是派个门客去探一探。”

    江贵妃沉吟了一会儿:“可以,你如实与他说是太子指点你去找他,希望能指点一二。”

    元涯微微松了一口气:“父皇……会不会猜忌……”

    江贵妃笑了声:“不会,你太弱了,太子才是他中意的储君,但问题就是,他还不想让位这么快。二皇子……已废了,我没猜错的话,皇后和骆家,肯定要重新培养四皇子,但四皇子实在太小了。”

    元涯面色微僵,低声道:“我从前写文章也不差的,是母妃您让我不要超过二皇子。”

    江贵妃摸了摸他的头发:“乖,锦衣玉食,没有压力的闲王生活,有什么不好的?我就等着你能开了府,把我接出去养老了。”

    元涯揉了揉鼻子:“知道母妃是为我好。”他又和江贵妃商量了几句,合计清楚了,江贵妃心疼他要远行,又赏了好些东西,才放了三皇子出宫。

    三皇子果然派了人去到郑长渊那里探问,郑长渊沉吟了下,与三皇子门客道:“商队这边传来的消息,是王爷此次出征,公主随驾一起出征。”

    门客大惊失色:“公主不是已有喜信?”

    郑长渊道:“对外放出的消息是公主与王爷十分恩爱,不忍稍离。”

    门客沉默了一会儿,这位门客本也是江家特意选的最老成之人,精于宦海权术,微微靠近道:“靖北莫非是要挟公主为质,以免朝廷反水,腹背受敌?但战场刀枪无眼,行军奔波,公主身重,若有个万一,靖北就不怕朝廷震怒问罪?”

    郑长渊沉默了一会儿,婉转道:“三殿下年少,此次出使督军,宋国公才是真正奉旨之人,宋国公全族都在京中,但凡陛下有命,定然奉诏。”

    门客一愣,郑长渊意味深长:“公主可怜啊。”

    门客思索了下,虚心请教:“请教探花,以你之见,宋国公此次前往,究竟有何使命?”

    郑长渊道:“不敢妄测君恩,只能说,公主为皇女,需为君父分忧。”他慢慢摇头,又再次叹息:“可怜公主,从父从夫,情何以堪!”

    门客又想了想,十分不解,大胆道:“若是公主有事,朝廷问责……”

    郑长渊道:“恐怕,靖北原本就需要这么个名头呢?公主为征讨大义牺牲,还带着未出世的小世子,靖北王悲痛之时,朝廷却借此捏造罪名,问罪讨伐靖北,靖北十三州原本就只待靖北王一声令下……”

    门客诧异道:“捏造罪名从何说起?”

    郑长渊看向门客,仿佛极为忧虑:“这就看三殿下和宋国公在靖北,会做什么了……恐怕靖北王正等着三殿下呢……您想想,二殿下为何不惜当朝抗旨?骆皇后和二殿下,也是聪明人啊。”

    门客脸色微变,拱手道:“多谢探花指教!再请教您,如此进退两难之境,三殿下应如何破解?就怕我们不动手,靖北王也要动手,然后罗织罪名,将这栽在三殿下,栽在朝廷头上啊。甚至一旦撕破脸,就有可能拘押殿下为质……”

    郑长渊摇头叹息:“三殿下为君父分忧,也是份属应当。”

    门客上前深深一揖:“探花足智多谋,还请指教,三殿下和贵妃娘娘,定有报答!”

    郑长渊再三叹息,悄悄附耳对门客道:“君上多疑,三殿下只能先想尽办法让君上怀疑靖北王背后恐怕有诈,朝廷尽量先不要兴师问罪,以免落入靖北王之陷阱中;再前往靖北之时,与公主联合,想方设法许靖北王以重礼,多多怀柔,靖北王如今还要集中精力攻打北犀,对朝廷也还不好翻脸,若是三殿下诚意足够,公主又是胸有大智慧之女子,兴许还能有法斡旋。”

    门客道:“三殿下才十四岁,如此重任恐难当……”

    郑长渊摇头叹息道:“这其实是三殿下千载难逢的良机啊,公想想,若有谁能兵不血刃解决靖北之事,得到靖北王的支持,那是何等千秋史业!太子、二殿下,如今都失欢于君上……”他满脸惋惜:“可惜,可惜如此大好机会啊。就连公的世代富贵,恐怕都要从此而起啊!”

    门客心头巨震,哪个门客,没有个从龙拥举之功的梦想?他心下既喜又忧,连连作揖称谢,这才心潮澎湃地离开了。而郑长渊待那门客走后,立刻召了心腹来,草书将今日之事及朝廷情势写下,密密封了让心腹跟着商队即刻前往靖北送信,再三叮嘱送与兴远镖局的容四爷。

    元涯在出发前又借着和母妃道别的名义进宫,仔细将门客与郑长渊的对话复述了,又道:“我们合计过了,郑探花所推测极可能为真,母妃您不知道,那□□堂上二哥抗旨,父皇面色其实并不好看,二哥明明面如土色,却还是不肯奉诏,回去以后这两日也是闭门不出。就连皇后娘娘也称病不出。”

    江贵妃叹息:“我知道你是心动了,也罢,孩儿大了,自有志向,但你要知道,母妃只是想你平平安安,弋阳公主与太子,比你聪明百倍,你父皇……你不要想简单了,靖北王那是一世枭雄,岂会把你这等黄口小儿的话放在眼里。但郑探花指的也确实是明路,只是关键仍然是在弋阳公主和宋国公那里,宋国公毕竟与公主是一家人过,公主又是怀着靖北王的孩子,靖北王多少会听她一些,无论如何,你只管保住性命便是,万不能被靖北王扣在那里,至于回来复旨后,你父皇如何决断,你也不要插嘴。”

    元涯垂下睫毛,对母妃始终看不上自己有些不服气,但仍然又笑道:“母妃说得是,我会平安归来的。”总有一日,我要让母妃也知道,我也有长处。

    不提三皇子与江贵妃如何三言两语被郑探花说动,打算与弋阳公主联合,容璧也充满了忧心,战事一起,也不知怀孕的弋阳公主如今如何,太子又如何,如若用着自己身体的太子遇到了危险,自己的灵魂不知是否有印象,万一有个万一,自己该不会一直就在太子的身体里了?

    但如若弋阳公主有事,太子无人支持,自己又不是太子本人,恐怕在这深宫之中无以自保,也很难活下去吧?

    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深深觉得自己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虽可种田为乐,但若是情势紧急,自己在这里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被动,也实不是什么好事,想到深夜,她忽然想起一人,唐喜公公,他曾经跟过先皇后,看起来也是个聪明人。

    第二日清晨,她用了早膳的包子,闭着眼想了想吩咐道:“去传膳房的唐喜公公来,孤觉得这包子还有别的做法,命他过来与孤说说。”

    自从上次负责搜宫的侍卫统领被杖毙,加上皇上似乎一直对这个太子颇为优容,太子在宝函宫里的待遇其实除了不能出去,一应索要都是能满足的,如今只是要见见御膳房一个名不经传的太监,自然也有人去传话了。

    唐喜进来自然也被搜了身才放了进来,毕恭毕敬跪下行礼,容璧道:“唐公公请起,孤是今日想起,母后从前还在的时候,曾亲手做过一种珍珠包子,十分味美,孤今日忽然想起,很是怀念,不知唐公公可知做法?”

    唐喜圆圆的脸上浮起了笑容:“太子殿下可是问对人了,这珍珠包子确实是当初御膳房进上的方子,先皇后试着自己做了,皮薄馅大,很是味美,连陛下也喜欢用的。殿下想吃,奴才这就回去亲手做来。”

    容璧摇头道:“不必,孤如今闲着,倒喜欢自己亲手做,劳烦唐公公写那方子下来给孤就好。”说完便挥手指了指一侧书案上,她之前刚刚练过字,笔墨立刻就能用。

    唐喜连忙弓着身过去,不多时果然写了一张方子来,双手捧了上来。

    容璧接了过来看了眼,却又问道:“孤前日却在古书上见到了一个方子,却和唐公公这大不同。”

    唐喜笑道:“古书上的方子,未必适合今人的舌头,不知古书上是何方子?殿下也说与老奴听听,开开眼界?”

    容璧却是顺手在一侧的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来递给他:“第二十五页。”

    唐喜双手接过书来,打开书页后,眼皮微微颤了颤,但面上完全不变,只略看了一眼便合起来再次双手捧给容璧,笑容可掬道:“殿下,这一味珍珠包子的方子,却是用菱角、莲子做珍珠馅,味虽清美,但其实蒸熟后,便已失去那清趣了,不若皇后娘娘当初用的芋圆好。”

    容璧仿佛大感兴趣:“如此,孤便都试着做看看。”

    唐喜笑道:“殿下既然亲自要做,容奴才一旁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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