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忙碌,小小宅子里,食物的丰足充裕让过年的气氛越发浓厚起来。

    这一日却是年前的最后一个集市了,容毅一大早便要去集市买些过年用的东西,等过了年,许多店铺歇业,可就没这么好买了,他来问容璧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容璧却问道:“集市吗?是玉版巷那边吧?哥哥能带上我去逛逛吗?”她眼睛里带了些怅然:“来京城这么多年,一步宫门没踏出来过。听说那里的店铺多,热闹得紧。”

    容毅自然满口答应:“你身子好些了那就去走走,若是累了就赁个轿子回来便是了。”

    容璧立刻高兴地起了身:“我好多了,哥哥等我一会子,我换身出外的衣裳。”

    容毅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话,心里却暗自纳罕,前些日子,妹子去侯府,身子压根没大好,面白如纸,但那说一不二杀伐决断的干脆样子,俨然军中大将,他们谁都不敢劝。

    之后回来了倒是安安心心养病起来,这些日子柔软安顺,那股锋利冷傲的样子又收了起来,话也比从前多了些,如今去个集市,还要问自己。

    他心大,心道大概这是真把他们当哥哥了,心怀大慰,高高兴兴去准备马车去了。

    红缨留在了宅子里收拾衣物,白缨跟容璧出去,笑道:“今日既是逛街,自然少不得去些女儿该进的珠宝胭脂铺子,四娘子还是着女装的好。”

    她手脚利落,替容璧选了一身宝蓝色利落胡服,腰间束了细革带,下边围着镶银狐边百褶裙,石青色小皮靴,外套石青色狐皮夹褂,披上玄底织金缂丝氅衣,挽了如云发髻,戴了帷帽。

    容毅看着薄纱垂下,遮住了妹子那一双流盼生光的双眸,放了心。实在是这个妹子容貌出色,从前在北边,贵人少,又有靖北王府为背景不怕什么,如今回到京城这软红十丈,贵人多,这样出色的容颜难免怕招人眼,他在京城也只是个小小无品级的禁军教头,真遇上事,未必护得住妹子。

    容璧却看着镜子微微有些一呆,她想着太子似乎已掌握了和她互换灵魂的办法,那一日去了沈府安排了一切,又有条不紊地写了些注意事项,尤其写了郑探花求娶的事,叮嘱她安心养着身子。然而就再也没有切换过来,算算日子已有十余日了,也不知道他在宫中如今如何了。

    雪后已晴了数日,空气是冬日里特有的干爽凛冽。

    三人出门先上了马车,容毅赶车到了玉版巷外,找了地方停放了马车,先带着她们去将置办了过年要的一些年货,还有容墨温书需要的笔墨纸砚。

    之后便是要买一些日常要用的草纸,另还有去车马行还有畜牲行去置办一些肉食和鸡鸭鱼等活物过节养着慢慢吃。容毅却嫌那边腌臜,只让白缨和容璧先去一旁的专门卖女儿用的口脂、胭脂,珠宝铺:“那边脏不说,粗汉子也多,人挤人的,仔细冒撞了妹子,还是就在铺子里挑些首饰胭脂,一会子我过来给妹妹结账。”

    容璧难得出门,虽然面上仍然沉稳,但其实心中十分高兴,只四处看着,也知道容毅是对自己好,欣然笑道:“多谢大哥,我们在这里等你。”

    容毅看着她们进了铺子里,这才放心转身离开。

    容璧其实却对这些珠宝首饰并无十分大的兴趣,虽然美,但她多年负责膳食,已习惯身上不戴任何首饰,如今戴上也只会嫌碍事。而这些贵重的东西贵在工费上,又多不划算,不如直接存着金锭银锭,身上只戴着银镯银簪。之前和太子互换身躯后,多着男装,越发戒了这些了。

    白缨是武婢,也不太喜欢这些,因此两人进了珠宝铺内,倒也只是看的多。

    店家负责揽客的伙计倒是上来热情揽客,他们一双利眼,自然一眼看出容璧身上衣裳料子不凡,等摘下帷帽,那丽色如此,更说不准是哪一家高门贵人的内眷,连忙奉茶请她坐在一旁的圆桌边,笑着问:“小姐是想看什么呢?鄙店有新鲜花样的八宝簪子,正适合过年戴。”

    容璧随口道:“就选些对镯上来吧。”却是想着这些日子白缨红缨服侍自己辛苦,不若买一对手镯给她们一人一只,也是心意。

    伙计连忙笑道:“镯子咱们铺子今年刚推出龙鳞、凤羽的花式,都是极新巧的,龙鳞坚不可摧护体明心,凤羽高贵吉祥,一对戴着吉祥如意,龙凤呈祥。另外还有素镯、花镯、嵌珠宝的、掐丝的,不知小姐喜欢哪一种?”

    容璧转眼看白缨:“白缨看看喜欢哪一样?”

    白缨一愣,容璧道:“给你和红缨选一对吧。”

    白缨满眼惊喜:“多谢四娘子赏。”她也不拘泥,笑着对伙计道:“我自然是素镯就行,但这龙鳞凤羽的我听着意头极好,送上来给咱们娘子看看。”

    伙计应了连忙下去不多时捧了金灿灿的一托盘首饰上来给容璧看,容璧只让白缨挑着,自己拿着茶杯慢慢喝着杯中的桂花糖水,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人流。

    她在家里养病多时,这会子能见到人,还都是京城的人,只看着他们来来往往,就已十分满足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却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圆圆的脸白而慈祥,穿着一身一点不起眼的深蓝色棉袍,仿佛一个普普通通面善的商贾,又或者是哪一家的账房先生。

    她却忽然忍不住几步走了出去店门叫到:“唐……爷爷!”

    那笑眯眯手里还拿着水烟竿的男子转过头,果然正是唐喜公公,他看着容璧,眼睛不由睁大,脸上笑容立刻带上了几分真心:“原来是容姑娘啊,早听说你去了北边,怎么如今回京了?”

    在唐喜公公的眼里,自己已是一年多没见到他了,然而在容璧的眼里,唐喜公公却正是干冒奇险,为着太子在函宫的荷塘底下,挖了一条地道!

    容璧心砰砰跳着,想着若是能在宫外和唐喜公公联系上,太子恐怕就更方便了。

    她也不及行礼,只道:“唐爷爷可方便吗?借一步说话?”

    唐喜面色不改,却含笑道:“这里离我家宅子不远,不如请容姑娘过去叙叙旧?”

    容璧连忙道:“那最好不过,请唐爷爷带路。”

    里头白缨也早已拿了帷帽出来,为容璧戴上,唐喜带着她穿过街道,拐了几道,到了一处闹中取静的胡同里,看着是一家古董铺子,然而门前十分冷清。

    唐喜带着她们穿过店面耳房侧的走道,进入了后楼里,两个童子上来都叫着:“干爹。”

    唐喜含笑道:“好孩子们,爷爷好久不来了,功课可认真读了?快给贵人上茶。”

    一边引着她们落座后,唐喜这也才落定下来道:“容姑娘不是随着公主去了北边吗?怎的又回了京?看着这气色不错。”

    容璧只将这一年多的事简单说了一回,却心中有些着急,想着若是太子在就好了,必定能安排些事,或者打听些宫里的密事,然而自己上一次切换,还是静心静气,但成功也就那一次,如今呢?也不知太子如今在做什么。

    唐喜为她高兴,笑容满面恭喜道:“我从前便说姑娘有福气,原来这果然福星高照,却不知姑娘如今回京,可是公主有什么差遣?”

    她心里焦灼,但也只打听道:“我离京多时,如今公主命我回京,策应太子殿下,却不知如今太子在宫中情形如何?”

    唐喜丝毫没提那密道的事,只笑道:“太子在函宫中休养着,前些日子听说病了一场,但如今已大安了。皇上如今倚重太子,日日奏折,都是太子批着呢。”

    容璧心中微定:“原来如此,那公主在靖北若是知道,那也放心多了。”

    唐喜却又意味深长:“听说皇上如今越发倚重那位冲霄国师,日日只是和国师修道炼丹,连上朝都疏了些,一个月倒有一半的时间辍朝呢。冲霄道长入宫炼丹后,就再也没出宫过了。”

    容璧若有所思,知道唐喜不会说废话,只试探着道:“从前,冲霄道长不也经常入宫的吗?”

    果然唐喜接着道:“从前冲霄道长进宫,可不炼丹,只献些丹罢了。而且毕竟是宫里,宫禁森严,道长从前是不在宫里宿的。如今道长却是带着徒弟们长居宫中,门禁森严,宫里禁卫把守着。咱们内膳房的内侍连送食盒进去,可都要仔细搜检食盒,还有侍卫跟着送进去,不许单独和道长们说话呢。”

    容璧心头一跳,知道这些底层内侍们反而能见到更多的宫廷秘辛,她刚想要追问什么,却忽然头一晕,眼睛一花。

    再睁开眼定了神,容璧便发现自己已在宫里的净室里,面前是抄了一半的佛经。

    太子过去了!

    她心中放心许多,不由自主想着还好太子和自己心有灵犀,他去问唐喜,肯定比自己周密多了。毕竟他之前去了一次沈府,如今皇上都给他奏折批了,再加上冲霄道长的这一变故,说不准便是他上次的那一番布置。

    而在那安静不引人注目的古董铺子后院,容色惊人的女子揉着眉心看向了跟前的唐喜公公,双眼从茫然渐渐恢复了清澈锐利:“我无事,只是头有些晕,唐公公……刚才说什么?”

    唐喜被她一双眼眸一扫,不知为何有些心惊,但仍然笑着道:“我说天一观那边,冲霄道长恐怕是被软禁着炼丹。而那一位不可说的,春风得意,恐怕,这丹啊。”唐喜轻描淡写说出了惊心动魄的话:“成了。”

    “但冲霄道长却惶惶不可终日,听孩儿们说,送进去的饭食,经常原封不动退出,道长寝食难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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