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鸣宫、宝芝宫与宝函宫一样,都是重点被搜查的宫殿。

    鸾鸣宫,骆皇后又惊又怒,但元亦雪想要呵斥于寰时,却被骆皇后拦住,只淡道:“既事关龙体,于统领单搜无妨。”

    于寰面上冷冰冰的,也没客气,虽然对二公主看着自己审示的目光感觉到有些奇怪,但还是挥手命所有的禁卫全部开始搜宫。鸾鸣宫内极大,全部搜完天已大亮,而另外一边搜江贵妃的宝芝宫的也回来复命了,除了搜到一些奴仆们私藏的银两蜡烛绸缎之类的东西,并没搜到什么。

    于寰仍然是和骆皇后告罪后,便回去复旨了。

    “骆皇后和江贵妃那里,一定搜不到任何东西。”

    元钧为容璧倒了一杯酸酪,容璧端坐在水榭边上,今日东风淡荡,荷塘边仍然是春日胜景,元钧同样倚在栏杆旁,一身素袍在春光中俊朗逼人,尤其是那面上的表情里带着的淡漠不屑和随意,让容璧心中微微一动。

    她问道:“他们到底是要查什么东西?”

    九曲桥中央的水榭,四面临水通风,所有禁卫都只能在岸边看着。元钧含笑着微微靠近容璧,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金丹。”

    容璧立刻明白过来,那一次元钧与唐喜的部署,确实是以骆皇后为幌子骗了那冲霄国师制的金丹。但现在搜不到的话,岂不是白做这一场戏了?

    元钧将宫女之前采来的海棠在几上慢慢调整着姿态,动作优雅矜贵,稳操胜券:“什么都没搜到,才是问题。”

    元钧看向容璧,这样春日最美的海棠,在容璧跟前却仍是显得逊色,他的良娣粉颊桃腮,眸似春水,顾盼之间只如神女,他压下心底的悸动,解释道:“谁能在宫里瞒天过海,权柄滔天,做下偷金丹这样的大逆之事,却一丝痕迹都没有?”

    他唇角带了些笑容:“毕竟,孤可是一直被关在宫里呢。”

    “除了权势滔天的皇后,还能有谁能做到这一点呢?更何况,她现在还开始染指军务……”

    “想要给一个人定罪,不需要任何证据,只需要孤那至高之位上的父皇相信就行了,毕竟,他不就是信了一个所谓孤克他的算命,就把孤囚禁,把长姐远嫁吗?哪怕把真相揭露给他看,知道是被人算计了的‘神妓’,他依然坚信不疑我们父子是此消彼长,于是想方设法都要孤成亲……”

    元钧唇边是笑着,手里还拿着花枝,远处看过来便是太子与容良娣又在对坐插花,太子亲自为容良娣倒茶,偶尔耳鬓厮磨,呢喃低语,实在是神仙美眷。

    只有容璧看到了元钧眼睛里的悲凉和愤怒。

    她轻声道:“想来殿下和公主殿下很快就能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元钧道:“知父莫若子,骆皇后这次算计宋国公,谋算军权,再加上之前神妓算命的那事本就给多疑的父皇埋了一根刺,这次就算不是她做得,父皇也一定会猜忌她。”

    “骆皇后是聪明人,但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因为她也发现了,就算父皇软禁孤,也从来没想过换别的儿子来当这个太子,成为第二个威胁帝位的人,她如今着意培养老四,也太小了,她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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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外边的和煦春风不同,天牢深处,阴森森的凉气从地底下升腾着,昏黄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牢房里一片死寂

    在昏暗潮湿的刑堂里,冲霄已被剥去了身上那华丽的道袍,身上□□,他的双手被并拢在一起用沉重的镣铐锁住高悬于头顶的木梁,脚尖勉强触及冰冷的石板地面,身体的重量几乎全凭手腕支撑,肩膀宛如随时能脱臼一般,痛苦难耐,而天牢里的寒气彻骨,让他更是控制不住的苍白身躯微微打着颤。

    自从在他房里被搜出金丹后,他就被禁卫一言不发拖到了这里,剥去衣物吊了起来,然后就再无一人进来,他知道必定是在搜宫,等搜宫后若是能查出什么证据,才会来审讯他。

    这是官府熬人的手段,这么光着身子在寒夜里吊上一夜,什么犯人都会倍觉羞辱精神崩溃什么都愿意招认。他也是在民间吃过苦的,怎不知道,但养尊处优多年,尤其是招摇撞骗进了皇宫成为国师后,他已多年没吃过苦了,此刻少不得也觉得有点难熬,但……宁愿招认是替皇后制金丹,也绝对不能被皇帝发现那金丹的秘密。

    他心里清楚这底线,只要皇帝还相信金丹能成仙,他就一定能活着,但这招认又不能太利索,太利索则皇帝也不会信。

    但此刻,他还是感觉到了难熬,甚至有了一丝后悔,当时何不直接承认了是皇后的指使,把责任都推去骆皇后那边。

    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暗色的血迹和裂痕,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不远处,一只孤独的老鼠在角落里啃食着一块不知来源的面包屑,它的出现,反而给这死寂的牢房增添了一丝生气。牢房的角落堆满了稻草,上面散落着几件破旧不堪的衣物,显然已是无人问津。

    天总算微微发亮了,冲霄终于听到了脚步声,他勉强抬起头来,额上布满了冷汗,手臂和腿上青筋凸起,浑身都微微打着寒颤。

    进来的是于寰,他面容冷漠,走了进来,只上下打量着冲霄,仿佛在欣赏他的羞愤和狼狈。

    冲霄声音微弱:“于统领……放了老道吧,再这样下去,老道也没办法再为陛下效力炼丹了。”

    于寰慢慢走过去,伸出长靴点了点冲霄勉强踮着的足尖:“国师,陛下说了,炼丹么,不需要脚了,国师若是不老实招供,在下只能让国师尝试下这敲铃铛的滋味了,国师可知道什么叫敲铃铛?”

    他轻轻踢了下冲霄的足趾,冲霄感觉到一阵剧痛,□□着腿往后躲,然后身体保持不了平衡,手腕和肩膀又传来钻心的疼痛,他大声嚎叫着眼泪都掉了下来:“于统领啊!老道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啊!”

    于寰眼神如同猛兽般锐利盯着他,语气阴森森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胁:“敲铃铛,就是把犯人的十根脚指头,一根一根用石锤敲碎……这可比上拶指痛苦多了,若是还不招……那就只能是委屈国师长长久久留在宫里了……国师见过民间煽牛吗?也是用锤子砸碎牛蛋……”

    冲霄忍不住夹紧了双腿,于寰慢条斯理道:“皇后已供认了……”

    冲霄睁大眼睛,仿佛五雷轰顶,他终于崩溃,声音嘶哑地道:“都是皇后娘娘逼老道的,她拿我宫外徒子徒孙的命来威胁老道……我想着多练一粒金丹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也不是金丹的事情,皇后仙缘不够,吃了也没有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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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哭流涕的国师一五一十都招供了,被解了下来给了件衣服遮体,颤抖着写了供状,但并没有结束。每一步谁和他接的头,谁来拿的金丹都有问道,同时御膳房所有的内侍都被带了来让他指认。

    然而毫不意外的,冲霄没找到那个当初来送膳的小内侍。

    元自虚看了供状,听了于寰说的御膳房、内膳房这边的内侍都审了一回,没见到冲霄所说的小内侍,是否把御膳房所有送过餐的内侍都全都打入天牢严审。

    元自虚漫不经心将供状放一旁:“朕这些日子都在天一观清修,大内三处厨房都有给这里送过膳,御膳房、内膳房、尚膳监,当值的粗使内侍上百个,他们自己都互相不认得,更何况是冲霄国师?说不定面容上还做了些手脚,若是如冲霄国师所说的一般是骆皇后指使,那腰牌、身份有皇后安排,自然都是真的,大海里哪里捞针去?只怕早已被灭口了,不必浪费时间审理了。”

    于寰垂首等着元自虚示下。

    元自虚却淡道:“皇后不贤,欺君罔上,李东福去内阁值日房那边叫个翰林学士来,草诏废后吧。”

    废后这词一出来,众人全都震惊了,然而元自虚却轻描淡写看了眼李东福:“还不去?”

    李东福一个字不敢多说,连忙小步跑了出去,不多时果然叫了今日当值的翰林学士进来草诏,那翰林学士一听到是废后的旨意,也面色苍白,但却也知道今上旨意绝不可违,只能跪下问道:“请陛下明示废后之由。”

    元自虚道:“皇后失道不德,欲危太子,无人母之慈,欺君罔上,不宜奉宗庙、承天命,其上玺绶,废为庶人,退避别宫。”

    翰林学士落笔写着,耳边又听到元自虚吩咐李东福和青犼卫副统领于寰:“李东福带了旨意过去传旨,禁卫围了鸾鸣宫,骆庶人什么都不许带,去皇后冠冕,立刻羁押到内惩室,命宫内女官严审。”

    李东福小声问道:“二公主那边……”

    元自虚冷声道:“先幽居别宫,不许进出宫内通消息。”

    元自虚又补充道:“再下一道旨意申斥国舅骆世明,即日起革职禁足在家,待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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