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中宫笺表被停,皇后的宝印被收回,宫里六宫事务暂时由江贵妃统摄。

    然而江贵妃对这从天而降的馅饼唯一感觉的却是惶恐,却也不敢推拒,只小心翼翼地所有都按常例行事,一步不敢越雷池。

    元涯倒是兴奋地专门找了母妃:“真想不到骆皇后也有今天,上次算计我找猫的事,可算报应!”

    江贵妃却十分唇亡齿寒,伸手握住元涯的手腕:“不可得意忘形,不可在你父皇跟前露出幸灾乐祸得意忘形的样子来,你也上表为皇后求情,她到底算你的嫡母。此外,这些日子在家里好好读书,切莫出去招惹是非了!这个时候若是你也招了劾章,那只怕要一起被发落!”

    元涯原本飘飘然,毕竟骆皇后被废,那宫里如今唯一说得上话的宫妃,可不就只有自己母妃了?如今元桢元墨也和自己一般了!看他们平时还摆什么嫡皇子皇女的架子吗?

    但此刻被江贵妃有些惊慌失措的目光吓到了,呆了呆,但还是低声道:“我知道了,但是……之前不是还让舅父去沈家打招呼吗?还有定国公府宋家那边……关于王妃的事……”

    江贵妃微微一颤:“你去和你舅父说,赶紧和宋家沈家都打招呼,就说之前的事,就算了……”

    元涯低声嘟哝:“人家也是高门大户,一会儿说求娶,一会儿又说不求了,岂不是耍人玩?再说了,若是父皇真的不高兴,应该早就有诫勉过来了,如今放任母妃,焉知不知也是赞成的?”

    江贵妃手一顿,那慌乱的心稍微定了些,元涯看向母妃面上若有所思,似乎听进去了,连忙劝道:“父皇一贯明察秋毫,母妃在赏花宴上给定国公和承恩侯府的小娘子赏了东西,阖宫谁不知道?父皇却只问罪了骆皇后,还把六宫权柄给了母妃,焉知这不是同意了?”

    江贵妃面容缓了下来,仿佛也心定了些,元涯趁热打铁:“母妃这是被吓到了,但如今后宫还有哪位能越过母妃?父皇总不能废了皇后,还要把宫里有品级的宫妃都全都给贬了吧?他就算一心修道,也不至于此,倒是骆皇后这边到底犯了父皇什么忌讳?总得打听清楚,以免皇后踩过的坑,咱们娘俩也踩了,就不好了。”

    江贵妃压低了声音:“老太妃都被叫去审讯了,依稀听说她竟然大胆地往天一观那边伸手,具体做了什么不太清楚,只听说和国师有关,国师那边把她供了出来。”

    元涯诧异道:“冲霄那老驴鼻子不是一直被关在宫里压根没人能接触到他吗?皇后怎么和他勾结上的?难道是谋害父皇?”

    江贵妃颓然:“应该不是,圣旨上说是想要谋害太子,但太子如今不也还在宝函宫里出不来吗?多半只是借口,骆皇后算计太子那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皇上哪有不知道的,如今不过是随便拣个明面上过得去的大义名分罢了。”

    元涯沉思了一会儿:“母妃,事情没这么简单,父皇的逆鳞,只怕还是帝位……还有那修仙大道……前些日子,不是还夸骆皇后为太子纳侧妃这事办得好吗?怎么好端端的又翻了脸?”

    江贵妃道:“我依稀听说,太子纳妃那一日,陛下甚至派了李东福过去赐酒,要求太子圆房,但也只影影绰绰听了些风声,那夜的事都被禁口。”

    元涯叹道:“那个容美人,可是真的美人儿。之前二妹妹找我让我查,我查出来太子这边一直拉拢提拔着容家的两个兄长,显然也是早已有意。那容美人,可是连郑探花都看上了的,要不是我给二妹妹查了这消息,二妹妹又回去和骆皇后说,骆皇后把那容美人就接进宫来,这才在父皇跟前得了这好处。可恨二妹妹得了我襄助抢了天大的巧宗儿,却一点回报都没有,可知一报还一报。”

    他又面露得色,但看江贵妃忧思重重并不理会他,只好又道:“父皇这是不是急着让太子哥哥生皇孙?”

    江贵妃道:“我本来也这么想,这才急着为你纳妃,正经生下皇孙才好,如今看来罢了,还是先给你纳个侧妃,选个翰林院的翰林学士的闺秀,知书达理又貌美的给你好了。”

    元涯道:“若是先纳了侧妃,宋国公和沈侯那边必定就不成了,你当我是太子哥哥呢。人家王妃进门,先看侧妃的面子。沈侯那边希望小,那沈家嫡女必定是等着太子妃的位置呢,就只宋国公之前和我一同出使,待我一直十分周到慈爱,又是庶女,我倒觉得事能成个七八分。”

    江贵妃心中也有些犹犹豫豫,元涯宽慰母妃道:“如今看来情势还是好的,母妃也别太担心。”一边又幸灾乐祸:“听说老二老四和元亦雪那丫头都去跪宫门去了。”

    江贵妃低声道:“被他们压在头上十几年,如今却并没有觉得轻松。老三,这些事顺其自然,你千万莫要做出什么犯忌讳的事来。”

    元涯安慰江贵妃道:“我知道了,母妃放心,我能做些什么?手里又没兵没将的,呵呵。”

    江贵妃道:“你父皇在一日,咱们就一动不能动,一刻不可松懈,千万小心。”

    元涯已听得厌烦,只敷衍母妃道:“知道了,我回去便命人去沈府、宋府致意,就说如今皇后被废,朝局未明,亲事我们还是有诚意的,但若是两位大人心中有疑虑,往后推推也可以。”

    江贵妃点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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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恩侯府,正是黄昏时刻,侯府里刚刚送走了江家的来使。

    沈平野与沈安林说话:“三皇子好端端又命人来致意,说婚姻之事不急,这定然是被骆皇后被废的事吓到了。”

    沈安林有些不安:“陛下会不会也知道了此事,却没有阻止,是否真有意让妹妹嫁给三皇子,此事若是推拒,只怕又给太子引祸,阿爹这几日都让我在家里称病,也没能进去和太子通个气。”

    沈平野淡道:“太子那边如今刚刚搜宫,正是风口浪尖之上,急什么。”

    沈安林忐忑:“我只担心上面一道旨意下来,害了妹妹,那三皇子一贯风流成性,哪里能托付。”

    沈平野喝道:“耐心些!这点耐心都没有,忍了这许多年……”

    “舅舅不必再忍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沈平野和沈安林都悚然转头,看到厅堂外不知何时站满了玄甲佩刀的军士,肃然站立,一丝声音也无,而在几个高大男子簇拥之下,一位浑身上下披着黑色兜帽和披风,身材纤细曼妙看不见面容的女子大步走入了厅堂内。

    女子伸出纤纤玉手将兜帽翻起,露出了那一双冰冷如霜的眼眸,双眉如剑,风华逼人:“舅舅、表弟,别来无恙?”

    沈平野和沈安林又惊又喜,齐齐站了起来向前行礼:“臣见过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弋阳公主含笑上前扶起承恩侯:“舅舅和表弟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她微微侧身:“我为舅舅引荐,这是燕地左相卢佩陵先生,这次我进京,王爷派了他以及几位将军襄助我和太子。”

    沈平野一惊拱手:“可是那鬼谷子真传后人,人称小张良的那位卢王相?听闻卢先生足智多谋,运筹帷幄,有先生襄助,幸甚!”

    卢佩陵含笑上前行礼:“在下奉王命进京襄助太子殿下,但王妃担忧,执意要亲自前来,王爷忧心,索性将麾下能干的将军都带了来,更是派了精兵一千,前些日子已经分批陆续进了京,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听闻侯爷也极擅带兵的,机会难得,少不得要多向侯爷讨教。”

    沈平野道:“之前的人陆续都安排好了,承恩侯府这边也准备了精兵五百,加上安林这边的东宫侍卫三百人,都由安林调度。为了避嫌,这些日子我都闭门不出,倒也不曾与定国公那边询问,京营这次有变动,老夫有些担忧。”

    弋阳公主冷声道:“我刚从宋国公那边过来,宋世子此次也随我们带家将五百,公主府之前的家将也有五百,加起来也有一千之数。京营那边不必担忧,这次骆皇后被废,李康良刚刚接掌京营,立刻又被免了,京营那边正是群龙无首,只靠着之前的副统领带着,到时候宋国公亲自过去镇着京营,他积威多年,带些人过去,不听话的立斩了。”

    沈平野有些忧心:“没有虎符,终究有些心忧。”

    卢佩陵含笑:“我们也并不需要京营做什么事,只需要京营按兵不动便好了,五城兵马司也是李康良刚走,换了将,京营不动,五城兵马司那点平时缉拿盗贼的兵力,能做什么?承恩侯说得对不对?行军对战,哪有必胜的把握,有五成把握,已值得豪赌一场了。”

    弋阳公主笑了声:“这话说得好,两军相逢,勇者胜——还有比这更好的时机吗?我等正如赌徒,全力以赴,孤注一掷,舅舅何必忧心?死生,命也,夜旦之常,天也。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

    沈平野和儿子沈安林对视一眼,一股豪气陡然升起:“臣等奉太子、公主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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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函宫内。

    黄昏犹如粘稠的蜂蜜一般将橙色的光投射在厅堂内,容璧正为元钧介绍今日的菜色:“花椒芽炒牛肉,香椿芽炒鸡蛋,马兰头拌豆腐,春笋咸肉汤,紫藤饼,嫩韭饼子。”

    元钧含笑:“今晚吃的都是春,卿卿好心思。”

    容璧看他双眸看着她专注又温柔,心尖又微微一颤,低了头为元钧布菜,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他们如民间夫妻一般,一日三餐,一饭一蔬,都相对而食,太子仿佛是这世上最温存的良人,待她极尽小心,让她几乎沉溺在这小小宫室里的朝朝暮暮中,竟有了一生一世都将如此的错觉。

    元钧接过汤勺,亲自为她盛汤:“孤看卿卿今日似乎有些不适,早点睡才好,何必还要亲自做菜,让他们做便好了。”

    容璧轻声道:“日日都是我做,怕他们多想,宫里事多。”

    元钧知道她是看到那日搜宫,心中有了顾虑,宁愿日日坚持亲自下厨,也不愿被人看出什么来。他心中歉疚,低声道:“不必担忧,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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