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营房。

    于寰在混乱与销-魂交错中终于褪去了滚烫的热度,挣扎着清醒过来,他倏然睁开眼睛,看到窗边天色仍然漆黑,霍然坐起来!

    他身侧内床也已款款坐了起来一位女子,看着他含笑:“大统领。”

    于寰转头看着她蹙着眉:“公主何故如此自轻?”

    元亦雪身上尚且穿着粉纱亵衣,双眸通红,看着他:“大统领自然明白,若是大统领愿为我母后指一条明路,则我与兄弟,都愿为大统领同舟共济。但大统领若是不肯,则我此刻出去叫嚷起来,大统领想来也只能身败名裂。”

    于寰冷声道:“公主,骆皇后犯了陛下大忌,恕臣确实无能为力。公主如今自行退去,臣尚且还能当成什么都未发生,但若以为能够以此威胁于某,那也未免太过幼稚。青犼卫只忠于陛下,公主大肆声张,于陛下的脾气,只怕要么幽禁冷宫,逼迫出家,不会有甚么好下场,请公主三思。”

    元亦雪看着他道:“大统领,有你为内应,我们共谋大事。父皇能给你的,我兄弟一样能给你更多。统领是要选不可限量的未来,还是如今逼着我此刻便叫嚷起来,破釜沉舟,两败俱伤?”

    “哪怕本宫被父皇冷落,最多也不过如太子哥哥一般被软禁罢了,但你却已前途尽毁,绝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可还记得前任青犼卫统领?”

    于寰不置可否,心里却也明白自己着了道,这统领必定是任不了了,便是如今去皇帝跟前请罪,以皇帝如今的性情,也确实是自身难保,但他在内卫多年,早已做好死亡的准备,因此倒没有元亦雪想的如此惊慌失措——反倒是急着确认如今的状态,公主是否还有同党?外边的情形如何了?那些酒是公主做的手脚吗?

    他侧耳听了下外边的声音,之前进来的时候,花厅里还是热火朝天的饮酒和赌钱的笑声,如今却安静得仿佛连值日巡逻的脚步声、敲梆子声都听不到,死寂一般黑夜沉沉。

    他皱起眉头看了元亦雪:“公主莫非还请了敬王爷帮忙?你们可知,攻击青犼卫,视同谋反?想要靠控制这么个营地,就成大事,那几乎是不可能,皇城守卫尚且还有其他禁卫,青犼卫只是四卫中的一卫罢了。我劝公主回头是岸,于某可守口如瓶,当做昨夜一切事情都未发生。”

    元亦雪凄然道:“二哥在宫外开府,哪里会住在宫里,弟弟又尚且年幼,母后如今又被关着,我们甚至不知母后犯了什么错,她一直小心翼翼谨守本分,还请于统领垂怜。”

    于寰蹙紧眉头霍然起身,拉了一旁的衣甲一边穿一边道:“若不是公主安排的人手,只怕宫里生变了,请公主速速回宫吧。”

    他拿了佩剑,将门打开,整个人就顿住了。

    漆黑的夜色中,一圈玄甲士兵围在外头,张着弓,带着寒光的箭头都对准了他。

    沈安林同样一身甲衣,懒洋洋坐在一张门口正对着的八仙椅上,一只手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剑鞘,看着他笑了:“于大统领,恭喜你荣升大统领,未能及时庆贺,失礼了——不过昨夜也算赠了两坛酒,大统领喜事临门。”

    于寰蹙紧了眉头看着沈安林:“是太子?其他青犼卫的禁卫呢?唐公公是你们安排的?”

    他更迷惘了,元亦雪竟然襄助的是太子?他已经看不清这形势了。

    沈安林手一摊:“我进来的时候,青犼卫大部分禁卫都喝醉了,没废什么功夫,其他兄弟们说你似乎在办事,这可稀罕。我也够意思了,没打扰你温柔乡吧?看在昔日同僚情分上,统领将刀卸了扔过来,束手就缚,则不伤你性命,如何?”

    于寰冷声道:“攻击青犼卫视同谋反,沈统领可想好了?”

    他一眼已看出沈安林身后那些玄甲士兵并非沈安林带领的东宫侍卫,各个高大威武,目光凛然带着煞气,他警告道:“藩王领兵入宫,更是谋逆犯上的大罪。”

    沈安林含笑:“这就不劳于统领操心了,于统领请弃刀举手就缚吧——还是说于统领怜香惜玉?我们可以将你房里的女子和你一同关押的。”

    于寰转身看了眼房内正拥被满脸苍白的元亦雪,她双眸惊恐,看来竟像是不知此事,心中一叹,将手里佩刀扔下,将双臂举起。

    几个玄甲衣上前将于寰双臂缚紧,堵上嘴,往一旁的营房押去,于寰却听到身后元亦雪怒喝了一声:“大胆贼子,不可冒撞!本宫在此!”

    于寰心中一叹,想来这位公主还没看清形势。

    只见沈安林果然先是惊讶,然后揶揄:“竟是公主殿下……沈某见过二公主,不知公主在此,冒撞了。不过,还是先请公主出来吧,这里要清场了。”

    元亦雪将衣服裹紧:“太子哥哥呢?我要见太子哥哥!我愿襄助太子哥哥起事!”

    沈安林几乎要笑出声来,但仍然还是命人道:“去找两个伺候过二公主的宫女姑姑过来,为公主理妆,单独关押。”

    元亦雪心惊肉跳,却见沈安林站在门口,忽然侧耳倾听,只见天上东边隐隐有了鸡鸣声,他含笑:“鸡叫了,该到早朝的时间了。”

    这一日的早朝,云板敲响后,文武百官们如往常一般入宫,按班站位,以此进入大殿内,却看到内阁首相、内阁大臣们面色凝重严肃,然后微微有些骚动,只看到称病已久的皇太子穿着一身极严谨的太子吉服出来,身后跟着定国公、承恩侯两位贵勋,亦都一身朝服,神情严肃。

    大臣们全都悚然,肃然让太子于首位,太子元钧只含笑着拱手为礼,雍雍穆穆,谦逊儒雅。

    大臣们全都预感到了有大事要发生。

    果然之后葛承宣太傅亲自捧了圣旨出来,命礼部尚书宣读了长长的诏书。

    诏书词藻极其华美,从高祖斩贼起义,威加四海,仁渐万国……洋洋洒洒,大臣们一直听到最后,才听到最后“今便逊位别宫为太上皇帝,着皇太子元钧即位。”

    大臣们一片懵懂中,在礼部尚书的主持下,向新君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太子元钧十分温和谦逊,只在皇位下首立着受了礼,含笑道:“父皇修道有成,昨夜心有感悟,欲闭关修炼,特召唤了孤和定国公、承恩公等大臣过去,口谕欲传位于孤,神器之重,孤岂敢轻受,再三推拒,然父皇意已决,孤只有接旨。但凡遇军国大事等诸大端,仍当朝夕敬聆太上皇训谕。”

    众臣看元钧不骄不躁,沉稳有度,侃侃而谈滴水不漏,一一布置内阁议定新的年号,明年改元命礼部安排祭天、登基大典,请刑部起草大赦天下诏书等等诸般登基事宜,有条不紊,尊贵安详,对大臣们都十分谦虚,都不免为之心折,尽皆叹服。

    只有元桢忽然上前一步问:“父皇如今安在?”

    元钧也并不为忤,只温和道:“太上皇昨夜便打坐闭关,在天一观内静观内丹,修道正是关键时刻,有冲霄国师一旁服侍,平日服侍的内侍宫人,都仍伺候着。二弟散朝后,也可遥遥去观前求见,若是上皇有闲暇,必定召见皇弟。”

    元桢环视了朝中大臣,所有大臣看到他的目光都不由退缩避开,他心中冷笑一声,知道元钧必定做了什么事,但此刻没有证据,但料想也不敢弑君,只追问道:“那我母后呢?”

    元钧道:“上皇此前已下旨废后,骆庶人如今尚在别宫中,听闻如今有些小恙,若二弟愿接出奉养治病,朕亦可加恩,上皇一向仁慈,必定同意。之后三弟、四弟也当赐王爵开府,到时候骆庶人愿意随哪位皇子住都可,江贵妃等其余有子女妃子,亦可参照此例。”

    臣子们微微有些小声议论,却无人反对,太上皇忽然传位太子,宫中必定生变,这些宫妃留在宫内也不是什么好事,新君原本也可都将她们送去伺候太上皇,但此刻却如此慷慨大方放出宫来,显然宫里太平,新君并没有任何能落人口舌的地方,因此不怕将宫妃外放。

    二则,宫内十分平静,除了宋国公和承恩侯这两个低调沉默已久的武将勋臣忽然出现以外,宫里一切安详,未曾发生激烈的战斗,新君和上皇的权力交接,虽然透露着诡异,却又显示出难得的太平,至少未曾看到如今有人被问罪和清算,而新君看着谦逊温和,是位仁君,并没有透露出立刻就清算旧臣和政敌的打算。

    哪怕是一直为难太子的骆皇后和敬亲王,太子也能温和以对,这对朝臣们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的,毕竟历朝历代,宫闱权力的变更,哪里不是充满了腥风血雨?只要没有发生弑君杀弟这些事情,那就已是难能的太平继位了!

    元桢看元钧面容沉静,丝毫没有心虚慌乱之态,朝臣也都安静顺服,虽不知宫内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势不如人,还是只能勉强道:“臣弟谢陛下隆恩。”

    元钧微微一笑,命道:“朕受上皇嘱托,承先祖之业,当躬行勤政,焚膏继晷,望诸位大臣兢兢业业,励精图治,以期天下河清海晏,举中兴大业。今日先散朝,诸有司议定章程,再进折子。举国同庆三日,大赦天下。”

    新君金口玉言,一时众臣们全都下跪山呼万岁,称颂新君仁德,看着元钧在内臣簇拥下入内去了,小声议论着退了朝,分别回了各衙门,都兢兢业业商议起新君继位大典的诸事来。

    公主府。

    容璧一夜未睡,正在花厅与二哥容墨说着一别以来的事,一边揣测着形势,直到外边终于唐有余带着几个侍卫护卫着跑了回来,正是过来回话,唐有余含笑着上前给容璧行礼:“恭喜娘娘,今日太上皇已颁布了传位诏书,咱们皇上今天早朝,已在文武百官跟前继位了!”

    容璧和容墨大喜,容璧却又关心自己大哥:“我大哥听说也跟着玄甲卫进了宫,不知道安否?”

    唐有余道:“请娘娘放心,昨夜平平安安的,几乎没有受到抵抗,容大爷立了大功的,如今正在宫里守卫呢,暂时还不能回来,但娘娘只管放心吧,昨夜咱们一个人都没伤,兵不血刃,亦未损一兵一将!”

    容璧心中一颤,低声道:“皇上仁慈。”

    容墨却道:“那如今,良娣该何去何从?”

    唐有余仍笑着回话:“皇上如今正筹备祭天、继位典礼,宫里如今才平静,尚且还要清理余孽,皇上说了怕娘娘进宫不安全,且先在公主府歇着养身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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