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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愿发了高烧。

    邬纭和众人在门口接到她时,她已经沉沉昏睡在后座上,怎么叫都叫不醒,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汗。

    邬纭吓坏了,连忙让人去请当地最好的那位华人医生。

    “请问她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

    医生检查的时候,邬纭在客厅找到正在吃午餐的Arno家司机。这是个中年男人,叫Ethan,他身形挺拔,以前在英国陆军服役过,开口说话时非常严肃正经。

    Ethan擦好嘴,正襟危坐:“9点30分左右,Iris小姐和一位男士共同乘车从庄园出发,差不多过了有半小时,我猜想应该是不太愉快,两人在产生过对话后,那位男士提前下了车。此后,车里变得非常安静,抱歉,是我判断失误,以为Iris小姐一直在睡觉。”

    他像是汇报工作,还检讨了自己一番。

    邬纭一边听着一边皱眉。

    小愿姐和一位不知名男士有过争执?

    “那位男士他……”

    邬纭不知怎么开口问,好在Ethan会意,补充道:“是中国人,Arno先生的客人。他们二人一直在用中文对话,所以我也不太清楚是说了些什么。”

    “多谢,还请您继续用餐,我就不打扰了。”

    邬纭扶着楼梯边上楼,她更疑惑了。

    上了楼,医生已经为邢愿挂好点滴,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一些病情,邬纭站在角落一侧安静听着。

    “应激性发烧,就是我们常说的急火攻心。加上病人身体的免疫抵抗能力太弱,发作起来有些严重。不过幸好医治及时,情况还尚为可控,等这两瓶药打完后,退烧醒过来就算没什么大事了。”

    他收好医药箱,临走前说:“有情况再随时联系我。”

    管家送他下去。

    邬纭守在房间内,在心底默默盘算着这个“急火攻心”。她不太明白,到底是气到了什么地步,才会把人刺激到昏倒过去?又是谁,居然能让她气成这样?

    满腹的猜想都需要等邢愿醒来再为她解答。

    现在当务之急是好好照顾她。

    邢愿睡得并不好过,喉咙里的火持续蔓延,从头顶一直烧到脚心,她不记得自己具体是怎么捱过去的。

    只是感觉时间似乎正在从她身体上慢慢溜走,不知道过去多久,长长久久的一场噩梦结束。

    迷迷糊糊中,听见身旁有人翻书的声音。

    她缓缓睁了眼。

    “渴了吗?”

    没有起伏的声音在她右侧上方响起。

    邢愿眯了下眼,突然出现的强烈光照让她还不太适应。

    床边的窗台前坐着一位年纪很轻的女孩,二十出头的模样。她手里捧着一册精装版故事绘本。

    她歪了歪头,将邢愿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

    “你等一等,我去叫邬纭。”似乎是确认好了什么,她站起身,将合起的书册轻轻放到床头柜上,出了门。

    邢愿仔细一看,是《爱丽丝梦游仙境》。

    头还是有些痛,她重新闭上了眼。邬纭的声音也很快从门外传来,邢愿听见她问刚刚那个女孩:“你说人看着有点呆,是什么意思?”

    难道烧坏了?邬纭满怀疑惑地推开门,轻声试探着询问:“小愿姐?”

    邢愿睁开眼,冲她笑了笑:“纭纭,好久不见。”

    邬纭松了一口气,她责怪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女孩:“纷纷,你吓死我了。”

    宋纷纷哦了一声,语气里没什么波澜。

    “原来听得见。”

    她绕过床尾,从床头柜上拿走那册绘本,“你们慢慢聊。”离开时,脚步很轻,裙摆随之微微荡漾,她还顺手关上了门。

    邬纭扶着邢愿起来,替她倒了杯水。自己则坐在方才宋纷纷的位置上,手肘靠在床头柜上,托着下巴欲言又止。

    “小愿姐,你睡了两天半。”她哀哀叹气。

    “你肯定吓坏了。”邢愿抚着额角的碎发,将它们拢到耳后,“抱歉,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邬纭打断她的自责,语出惊人:“小愿姐,你是和谁吵架没吵赢吗?”

    邢愿一愣,手边动作微顿。

    吵架……

    吵赢了的。

    不对,顾熠根本就没有和她吵起来,他毫无还手之力。

    邢愿脸又白了一些,她摇了摇头:“没有。”

    看出她状态不好,似乎也不想多说。邬纭怕她再受刺激,连忙岔开话题:“那你这次来欧洲打算待多久?我们到时候一块回国可以吗?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邢愿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大概再待一周左右,我爸妈去南美找我姑姑了,这下好了,不用我陪他们玩,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她长吁一口气,一阵后怕,“你不知道,我爸这人多难缠,给他们拍照简直是受刑。”

    邢愿忍不住笑,“那我到时和你一块走,就你一个人吗?”她想起刚刚那个女孩子。

    “还有纷纷,哦,刚刚那个就是纷纷,宋纷纷。”邬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宋纷纷的身份,她不清楚邢愿有没有听说过她或是她家里哪位长辈,于是只说,“我和纷纷是发小。”

    “众说纷纭的纷纷?”邢愿念出这个词,似乎觉得非常有趣,可宋纷纷瞧着又……“你们俩谁更大些?”

    邬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纷纷比我小一岁,挺奇怪的是吧。”

    宋纷纷她妈妈,也就是程阿姨,在邬纭父母那一辈里算是性子最温和的,打小就是软包子性格,谁都能揉两把。结婚后,她对自己这一特点非常不满意,奈何天性如此,无能为力。

    于是在生下宋纷纷之前,她就下定决心,想着若是将来有了女儿,一定不能重蹈她的覆辙。她要像林家教女儿一样去教导她的女儿,所以才给纷纷取了个和邬纭相合的名字,凑成一个“众说纷纭”。

    “不过纷纷和我一点都不像,程阿姨是照着我姑姑养女儿的方式养的纷纷,我姑姑你见过的。”

    邢愿仔细回忆了一下,距离她们上学那会也过去了好久,可她竟然破天荒地想起了那张脸。

    邬纭上学时常常将她挂在嘴边,老说她姑姑哪天可能要来,她得提前准备,不能蓬头垢面让她逮住。

    邢愿记得那是一个气质和外貌都非常出众的优雅女性,偶尔来接邬纭时若看见了她,总会让邬纭带一份礼物回来,很多精致的小物件,邢愿常常不好意思收下。

    她知道她还有个女儿,若是很像她,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邢愿只听过邬纭提起,说是非同寻常的优秀迷人,却一直没能见到真人。

    “程阿姨和我姑姑关系最好。”

    邬纭说起这个,又有些惆怅,似乎另有隐情。

    “可惜最后也不太像,纷纷受的教育太杂了,几方拉锯,程阿姨也做不了主,就是苦了纷纷了。”

    邢愿无意多窥探她人隐私,放下水杯。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请进。”

    管家端着食盘,轻轻推门。

    “宋小姐让我准备好食物送上来。”

    “天呐,我怎么这么粗心,差点忘记你还没吃过东西。”

    邬纭猛地起身,仿佛做错了事情。

    很清淡的食物,味道却很好,邢愿难得吃下半碗汤泡饭,邬纭在一旁鼓着嘴看她,又是一脸担忧。

    这场景让她想起机场那次。

    “我想下去走走,可以吗?”这几天在床上躺得她筋骨都要麻痹了,好不容易有点力气,她不想再躺着,起码去楼下走走也好。

    “可以,我问过医生了。”食盘被端走,邬纭替她摆好鞋子,扶住手臂,“小心一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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