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皇后在御花园举办了一场家宴,庆贺中秋。

    御花园里有两棵高大的桂树,香气怡人,很适合在树下赏月。

    沈听宜向许贵嫔敬酒:“贺贵嫔迁宫之喜。”

    前一日,许贵嫔带着两位公主从永和宫迁进了景阳宫,独住一宫,还特许住进了主殿里。

    许贵嫔笑吟吟:“我也要恭贺昭嫔,陛下如今最是宠爱你,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该给你晋位分了。”

    沈听宜笑着将杯子里的酒饮尽。

    酒是桂花酿制的,入口微甜,芬芳扑鼻,人未饮,便已醉三分。

    许贵嫔悠悠道:“说起来,陛下回宫以来,还从未踏足衍庆宫呢。”

    “宫正司审问了衍庆宫所有宫人,却一无所获,那草乌真就是凭空而来吗?”

    沈听宜刚要说话,庆嫔的声音遥遥传来:“陛下何止是没去衍庆宫,连长乐宫都没去过两次。”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沈听宜,语气微酸:“这些日子,也就昭嫔日日能见到陛下。”

    沈听宜目光落在从她尚不明显的腹部划过,浅浅一笑:“庆嫔是在责怪陛下吗?”

    “从前陛下去你那里,也不见你将陛下推给旁人。”

    听了这句话,庆嫔立即垂下了眼,挡住眼底的情绪,不再说话。

    许贵嫔稀奇地看着沈听宜,轻轻碰了碰她:“庆嫔怀着身孕呢,你这样说,若是惹她动了胎气该如何是好?”

    她自以为说的很小声,可庆嫔离得近,哪里听不见呢?

    沈听宜掩唇一笑:“贵嫔放心,我看庆嫔气色极好,今日可是中秋节,待会儿还要和陛下一起赏月呢,庆嫔若是动了胎气,这月亮怕是赏不成了,岂不可惜?”

    她笑起来时两眼向下弯,如新月一般。

    庆嫔望着她,不知她怎么敢这样明晃晃地威胁她。

    许贵嫔低头嗅着桂花香,仿佛没有听到沈听宜的话。

    胡婕妤也走来凑热闹:“许贵嫔和昭嫔在说什么呢,这样开心?”

    沈听宜福了福身:“婕妤娘娘,妾身在说等会一起赏月、分月饼的事呢。”

    胡婕妤不知故意还是无意,偏偏无视了庆嫔。

    “说起来,这是昭嫔第一次在宫里过中秋。”

    沈听宜点头:“是啊,妾身听汝絮说,宫里的月饼又香又甜,今日特意没用午膳,就等着吃月饼了。”

    她的眸子清亮,甚过漫天星辰。

    胡婕妤眼神微微一晃,心情愉悦道:“那昭嫔可要与陛下说一说,叫陛下多给你分一些。”

    她从宫女手中拿起杯子,也敬向许贵嫔和昭嫔:“这一杯,贺许贵嫔迁宫之喜,也贺昭嫔进宫五个月了。”

    沈听宜和许贵嫔同她酒杯相碰。

    庆嫔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刺眼不已。

    ……

    闻褚和皇后相携而来。

    “今日是家宴,诸位不必拘束。”

    帝王说完,皇后也道:“各宫难得聚在一起庆祝佳节,先前陛下的万寿节未办,也正好借着今日宴会,恭祝陛下福泽万年,江山永固。”

    有皇后带头,各宫嫔妃也大着胆子纷纷上前祝贺。

    闻褚对于嫔妃的敬酒来者不拒,给足了面子。

    按照位分,恪容华之后是沈听宜,庆嫔却在恪容华敬酒以后上了前,朝闻褚道:“陛下,妾身以水代酒,恭贺陛下万寿无疆。”

    闻褚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只略点了点头,“你有孕在身,坐着休息吧。”

    皇后看着面前的庆嫔,她生了一张娇媚的面孔,眸光如秋水,放在后宫一众佳丽中,也是小有姿色的,只是……可惜了。

    “本宫记得,庆嫔当年是和恪容华一同封为太子昭训进的府,这一转眼,大皇子两岁了,庆嫔也有孕了。”

    皇后面上一片温柔,说出来的话却令人震惊:“陛下,妾身想着,新人即将入宫,也该给各宫妹妹提一提位分了。”

    众人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闻褚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偏头看向皇后,“皇后说的是,只是——”

    他眉头拧起,道:“无功无妊,提什么位分?”

    皇后迟疑了下:“那陛下的意思是?”

    闻褚道:“朕知皇后贤良,不过晋位便罢了,日后皇后若诞下嫡子,再行大封后宫吧。”

    皇后瞳仁微微放大,不可置信道:“陛下。”

    闻褚向她点头,承诺深重。

    望着帝后和睦的样子,沈媛熙只觉得一记无声的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往日陛下与她的种种情意,和这样的承诺比,像个笑话一样。

    她紧紧攥着手心,抿唇不语。

    庆嫔站在那里也不是,退下也不是,一时涨红了脸。

    皇后微红着脸,转头让庆嫔退下:“庆嫔有孕,不宜久站,快回座位休息吧。”

    “各宫嫔妃都来敬酒,怎么昭嫔却躲起来了?”

    皇后调侃的话语一落,众人齐齐看向了沈听宜。

    沈听宜端起酒杯,提步上前,俯身道:“回陛下和殿下,妾身方才在吃糕点,一时没注意,劳殿下惦记。”

    她不提庆嫔失礼之举,是她大度,旁人并非看不出来庆嫔的心思。

    “旦逢良辰,妾身恭祝陛下顺颂时宜①。”她顿一顿,“愿陛下所愿,皆能如愿。”

    闻褚眸色微深,举杯与她遥遥相碰。

    “昭嫔也要喜乐。”

    沈听宜含笑饮下杯中的桂花酒,退回位置上。

    许贵嫔幸灾乐祸地悄声道:“陛下只没有饮庆嫔敬的酒呢。”

    恪容华一笑:“庆嫔的是水,陛下只喝敬的酒。”

    许贵嫔点点头,觉得在理,“说的也是。”

    这场中秋家宴算得上其乐融融,分食月饼以后,三三两两结伴站在桂花树下赏着月。

    除了沈听宜,后妃是分成两批来到闻褚身边的:皇后、沈媛熙、胡婕妤、林婕妤和许贵嫔是同一年进入的王府,贞妃、明妃、莲淑仪、恪容华和庆嫔是第二年闻褚册封太子后进的府,她们进府时间隔的不久,闻褚只对沈媛熙和贞妃有所恩宠,其他人都算是一视同仁,皇后贤德宽仁,对她们一直温柔和气,因而,后妃们虽偶有冲突,却达不到争个你死我活的程度。

    毕竟,她们争宠,帝王不给机会,她们争权,要对上的是皇后。

    所以后妃之间,都能和睦共处,互相谈笑。

    不过这样的场面,终究是会被新人进宫所打破的。

    许贵嫔朝恪容华道:“陛下下令让殿下抚养大皇子,却不更改玉牒,也算成全了你。”

    恪容华漾起一抹笑:“陛下宽厚仁慈,妾身感激不尽。”

    “不过,薛家一事,到底是牵连了贞妃。”许贵嫔唏嘘不已,“若非薛家,恐怕今日出风头的,该是贞妃了。”

    “贞妃从前多风光呀,怎么觉得昭嫔一进宫,她便失了宠似的。”

    “许姐姐这话可说错了。”恪容华笑着,指着天上的一轮圆月,“陛下如月,咱们不过只是旁边的星星,只是有的光亮一些,有点淡一些罢了,这颗星今日亮,明日或许就淡了。”

    许贵嫔喝了许多酒,这时候头脑有些昏沉,听不大懂这些话,摇头道:“恪妹妹,你说这些,我仿佛听不明白,只是,那圆月也并非日日圆呀,它也会变成弯月。”

    恪容华扶着她,淡淡一笑:“是啊,银月和星星都会变,人为什么不能呢?”

    陛下从前宠爱贞妃和荣妃,现在宠爱昭嫔,以后也会宠爱别人。

    陛下在变,受宠的人也在变。

    如今,皇后抚养她的孩子,也算给足了皇长子的体面,贞妃所出,序齿以后是二皇子,但却是个早产体弱之人,她比不上贞妃,难道她的孩子还比不上贞妃的孩子吗?

    恪容华笑着将许贵嫔扶到位置上坐下,替她斟了一盏清水,“许姐姐,喝一杯水吧。”

    如今,她也了却一桩心事了。

    许贵嫔人已经晕晕乎乎了,就着她的手饮下了茶,转头就倒在了桌子上。

    身后的宫女见状,忙向恪容华道:“容华主子,还是奴婢来伺候吧。”

    恪容华叮嘱一句:“莫要让你家主子着了寒,回去煮些醒酒汤叫你家主子喝下。”

    宫女连连应下,谢道:“是,容华主子。”

    沈听宜从沈媛熙那儿回来时,见着这一幕,诧异地问:“许贵嫔醉酒了?”

    恪容华笑道:“可不是,偏生说自己能喝,千杯不醉,这下你可瞧见了,她净说胡话呢。”

    沈听宜也笑:“从前妾身还信了许贵嫔千杯不醉的话,原来都是糊弄人的,妾身日后定要好好取笑她。”

    两人说着,准备坐下来。

    沈听宜扶着汝絮的手,刚要坐下时,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黑,竟直直往后倒了下去。

    快得简直让人来不及反应。

    好在有汝絮扶着她,倒下时她的身子压在了汝絮身上,头也没磕到地砖上。

    恪容华大惊道:“昭嫔!”

    众人声音一静,寻声看来。

    皇后在上首,场面看得一清二楚,忙指挥汪勤去唤太医。

    闻褚神色一变,从高台上阔步走下来,将沈听宜抱起来。

    御撵一直候在不远处,他直接带着沈听宜上了御撵,不忘吩咐孟问槐:“传当值所有太医去昭阳宫。”

    昭阳宫离御花园最近,又是沈听宜的寝宫,这样安排最是妥当的。

    闻褚的反应不在皇后的预料之中,因而她愣神了一会,才跟上御撵。

    其余嫔妃茫然地看着皇上和皇后离去,在胡婕妤的提醒下也都纷纷跟去了昭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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