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褚不可置否:“世人常说,得一贤妻,后宅方能安宁。皇后也从未辜负朕的信任,这些年来,皇后尽心尽责,劳心劳力,朕虽没有明说,却全都看在眼里。”

    “朕,也从未下过你的面子,无论是荣妃还是贞妃,朕想,她们都不敢挑衅于你。”

    皇后平静地道:“是,陛下给了妾身皇后的尊荣和权力,所以,后宫中不论嫔妃们如何受宠,都不敢在妾身面前放肆,妾身也从未苛责任何嫔妃和皇嗣。”

    闻褚便笑了:“如今朝政尚且不稳,朕的心思都放在前朝,后宫,还需皇后替朕管理。”

    “不过,如皇后所言,宫务极其繁琐,如今又要照顾大皇子,难免力不从心,那今年采选之事便全权交给明妃来,至于宫务,也该有人来替皇后承担一些。”他略略思索,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贞妃尚在月内,不宜操劳,日后,便让荣妃和明妃一同来协助皇后管理后宫吧。”

    皇后一句话也没反驳,似乎欣然接受了这个结果:“妾身遵旨。”

    闻褚伸手扶起她,语气也变得温和:“岳宝林病逝,依照嫔礼下葬吧;贞妃有御下不严之责,但念在她诞下皇子的份上,就不必罚了,按照规矩赏赐下去;再过几日,就是小皇子的满月礼了,朕已经让礼部和钦天监着手准备,挑选吉时命名,但翰林院拟订了几个名字,朕都不喜欢,因而,朕决定亲自为他赐名。”

    皇后顺势起身后,微微一笑:“陛下为小皇子选了何字?”

    闻褚在案几上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字。

    皇后瞳仁一缩,缓缓念出那个字:“稷。”

    闻褚看向她,和颜悦色,“江山社稷的稷,皇后以为这字如何?”

    皇后笑道:“陛下取的字,自然是极好的。”

    闻褚朗声一笑:“他未足月生,朕担忧他体弱,便想着取一个字,替他扛一扛,皇后既然也觉得不错,那小皇子便以这个字为名吧。”

    皇后颔首:“是,陛下考虑周全。”

    “做人,论迹不论心,皇后这样,已经足够好了。”闻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给予肯定后,又说一句,“朕也盼着皇后能为朕早日诞下皇嗣,不论皇子还是公主,朕都喜欢。”

    皇后羞涩一笑:“是,妾身也希望陛下如愿。”

    ……

    闻褚走后,皇后却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安之担忧地唤她:“殿下。”

    皇后抬眼,眼中有泪光闪烁。

    “安之,他到底是帝王。”

    还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帝王之道,在于制衡。

    他明里暗里已经开始清理各大世家,她不是不知,只是故作不知。

    后宫关联前朝,此次薛家被处罚,他没有迁怒贞妃,那日后郑家若是出事,他会怎么做呢?又或者,她被受罚,会因此牵连郑家吗?

    他今日借着这件事,剥夺她的权力,难道不是想打压她,以此警告后宫嫔妃吗?

    她知道,他想慢慢地将后宫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后宫中各方势力交错,想要清除,时日漫长。

    若是她一直掌权,那些势力只会躲在暗中,伺机而动——譬如贞妃早产,譬如昭嫔中毒。

    可若是换了人来掌权,他们一定会蠢蠢欲动——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一定会冒出头来。

    而一旦他们出现,离死期也不远了。

    至于掌权的荣妃和明妃,会否因此受到牵连呢?她想,那是必然的。

    否则,帝王就不会挑选她们二人了。

    只是三妃之中,唯有贞妃不掌权,也是帝王有意为之吗?

    皇后暂时不愿去深想。

    总而言之,她这也算是顺势而为,放下手中权力,远离这些争斗,她只需要安安稳稳地等待权力再次回到手中就好。

    想到这里,她淡淡一笑:“以后宫务有荣妃和明妃来协助本宫,本宫也能松懈片刻了。”

    安之抿唇,不知如何接话。

    皇后也不多说了,很快有条不紊地吩咐:“尽快安葬岳宝林吧,贞妃那儿,也将陛下的意思传过去,再去传荣妃和明妃来凤仪宫。”

    ……

    沈听宜听说草乌一事有了结果,奇怪道:“将草乌混进了杜鹃花中?”

    汝絮唏嘘道:“是,陛下下令,司苑司的人罚的罚,贬的贬,那个采买的小宫女,也被杖杀了。”

    沈听宜不禁怅然:“可琼玉背后之人,仍是一无所获吗?”

    汝絮点头:“是,衍庆宫的宫人在宫正司受审了几日,也没有发现异样。”

    没有发现异样不代表没有。

    沈听宜心里怀疑沈媛熙,怀疑衍庆宫有她的眼线。

    然而,宫正司询问不出,再加上司苑司上下都受了罚,已经算给了贞妃一个交代。

    皇后开始收手,不再查草乌一案。

    而沈听宜中毒之事,查了三日,在查到琼玉从太医院取过马蹄莲块茎之后,再无线索,宫正司的人甚至追溯到了承乐元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皇后为此给沈听宜赏下了不少补品,以示宽慰。

    汝絮讶道:“这马蹄莲花粉,真是凭空而来的吗?”

    知月横了她一眼:“前几日不也说草乌凭空而来吗?我看,定是有人蓄意谋害主子!”

    她瞪着汝絮,将她审视一番,振振有词:“汝絮,你在宫里时间长,定然知晓马蹄莲花粉有毒吧?御膳房那边没有人下毒,那你的嫌疑便是最大,说不定啊,这毒,就是你下的!”

    汝絮一点儿也不虚,与她对峙:“知月,空口无凭暂且不提,我为何要害主子!”

    汝絮当然清楚知月怀疑她的原因,因为主子对她看重,所以知月一向看不惯她,但汝絮清楚,主子对于她是没有疑心的。

    果然,沈听宜开始斥责知月:“知月,凡事要讲究证据,你怎能胡言乱语,编排汝絮呢?汝絮若是要给我下毒,她有什么好处?难不成,我死了,她就能逃过一命吗?”

    去御膳房取膳一事都是汝絮来做的,她若是中毒而亡,汝絮第一个就逃不过,不论什么原因,她都会被治一下罪责,甚至丧命。

    知月虽然不服气,但也没有再抓着汝絮不放,只是心里仍是愤愤不平,口不择言道:“主子相信汝絮,难道怀疑奴婢吗?”

    沈听宜喝道:“知月,够了!”

    话来不及说完,她就开始咳嗽不止。

    知月大惊失色,为她拍了拍后背,连连请罪:“主子,主子没事吧,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说就是了。”

    汝絮赶紧斟了一盏温水,让她喝下。

    沈听宜喘着气,脸色因为咳嗽而涨红。

    汝絮轻声道:“主子放心,知月也是担心主子,奴婢不怪她,也不会将这些话放在心上的。”

    沈听宜握着她的手,微微点头。

    知月被挤到一旁,看着汝絮时,目光格外阴沉。

    她气呼呼地走出去,碰到乔颂声,打了声招呼:“乔医女。”

    乔颂声见她神情有异,微惊:“知月姑娘脸色这样差,可是昭嫔怎么了?”

    知月哼声:“主子今日好些了,只是时常咳嗽,倒不是主子的事,是那汝絮,让人生气。”她一说,就停不下来,“主子怎么不怀疑她呢?明明那膳食只经过了她的手,凭什么主子对她那样信任!”

    她不服气地跺了跺脚。

    乔颂声笑着道:“知月姑娘,这是吃味了?”

    她又解释:“微臣瞧着汝絮姑娘对昭嫔忠心耿耿,不像是会下毒加害昭嫔之人,知月姑娘,你与汝絮姑娘都是昭嫔身边的一等宫女,为何对汝絮姑娘抱有这样大的偏见?”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这句话一说出来,听在知月耳中,简直是火上浇油。

    “偏见?”她的声音因扬起而变得尖细,“乔医女,汝絮虽与我同是主子身边的一等宫女,可我是自幼服侍主子,她呢,不过是被荣妃娘娘嫌弃不用,调过来的人罢了。”

    乔颂声不动声色地问:“昭嫔是荣妃娘娘的亲妹妹,荣妃娘娘特意将汝絮姑娘调过来伺候昭嫔,不正是看重汝絮姑娘吗?怎么能说是嫌弃呢?”

    知月眉头一皱,不知如何反驳。

    乔颂声笑了笑:“知月姑娘,你瞧,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确实是有几分道理,但知月选择不听。

    “我与乔医女说不明白,罢了罢了,不说了。”

    她摆摆手,快步跑开。

    乔颂声目送她离去,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却止不住笑意。

    她这样活泼,真让人羡慕。

    *

    采选在即,皇后忽然下了一道懿旨,传达后宫:即日起,后宫诸事交由荣妃和明妃管理,采选淑女一事,全权交由明妃负责。

    这道懿旨,在后宫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皇后竟然主动放权!

    要知道,向来皇后都是将管理后宫之权牢牢攥着手里,不让嫔妃沾染的,更别提,新人入宫在即,皇后竟然交给毫无经验的明妃来管理。

    唐文茵被皇后这道懿旨打的措不及防,“殿下,万万不可!”

    第二日请安,她当着众多嫔妃的面,万般诚恳道:“妾身无能,怎能担此大任?”

    “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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