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微帝君离开之后,林清霜一直都呆在祭阵门口发呆,看着天空红日西沉,心中渐渐沾染上不安,虽然说不想给帝君添麻烦,但真的留在昆吾,她到底心里有些害怕,人生地不熟,唯一认识的燕浔还在里边以血祭阵,要是遇上危险,他会不会都救不了她?

    这些时日,在燕浔这边,其实也没有碰上其他的妖兽,只万一燕浔会不会接下来又昏过去了,她可不知道怎么叫醒他。

    本想回去那边山里的石室里睡觉,只是一个人,她竟然也不敢回去石室那边,幸好帝君他老人家有先见之明,在祭阵外边也给她弄了个阵法,可以在阵法里边休息。

    亏她以前自以为自己不娇气,能吃苦,胆子也不小,但现下,真遇上事情,她的胆子比凡间人说的麦芒还要小。

    天色越发暗沉,昆吾的夜间,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抬头望着天空,星辰陆续点亮,昆吾界地天空夜间也同其他界一样热闹,上边布满了一闪一闪的星。

    石室祭阵里边,墙上的光暗暗的,燕浔斜对面的那堵墙上有唯一的小小的不及她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光线惨白,许是夜明珠许久没有人擦拭,上边蒙着厚厚的灰尘,被尘土包裹的光能够照见的范围很小。

    连祭阵里边的燕浔都隐身在光影明暗间,林清霜小心打量燕浔的动静,但是光线微弱,她也看不出燕浔怎么了,只能忍不住在门口叫唤:“燕浔,你是不是睡着了?”

    一时没有听到燕浔回复,林清霜又只得道:“燕浔,你听见了吗?你应我一声吧?”

    一声低低的呵笑声传来:“我才眯着眼睛不到半盏茶功夫?”

    林清霜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于紧张,暗自吐出一口气,深呼吸与深吐息数下后,又道:“要不,燕浔,我给你讲个凡间的话本故事吧?”

    闭着眼睛的燕浔朝林清霜方向略抬了一下他的眼皮,声音低沉:“不想听。”

    林清霜失望地低声道:“那好吧。”

    燕浔看着四周围,对她道:“已经晚上了,你此刻该去睡觉了。”声音里略带着疲乏。

    可是林清霜退出去又看了看外边,帝君没有在,她觉得心里很没有着落,半蹲在墙角边。

    燕浔半垂着头,注意力一大半放在石室外边,他很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正以为她可能离开了,心里的倦怠的感觉更浓,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他觉得浑身无力,白日里刚被灵微帝君束过的发冠再次松动,他略偏了偏头,红冠顺着他的头发发尾咚的一声滚落在圆盘上,然后又落在泥地上。

    门口的林清霜听到响动,又起身扒着墙壁,悄悄往石室里边看。

    燕浔叹息了一声,知道她没有走,便稍稍提起几分心力劝道:“早些回去睡觉,趁着外边天还没有全黑。”

    还以为她估计有一些担心着自己,燕浔更是道:“我死不了,你不必操心。”

    尽管里边光线不亮,但是林清霜还是看见了他的头发披落着,犹疑道:“外边天色已经全黑了,你的发冠掉了,我帮你捡起来吧?”

    她看着空档,进去捡起了他的发冠,就又退回了门口,她借着昏暗的光晕打量着红色的玉冠,又略微忐忑,说道:“我的法术不好,也不大懂你这冠是怎么弄的,我只先替你保管着。”

    她想了一下又举起了玉冠说:“要不,你自己可以用法术把它弄回你头上去吗?”

    目光在燕浔的头顶来回打量着,林清霜却忽然讶异道:“你的黑头发上好像有红红的一圈,奇怪,好像头上长着的,短短的,刺出来的,是你的新长的羽毛吗?”

    她又接着问道:“好像之前没有看到,被你的黑发盖住了?”

    见燕浔并不理会自己,林清霜一边将玉冠重新放下,又顾自问起:“燕浔,昆吾现在是什么节气,是不是你开始换毛了?”

    燕浔也不明白,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所谓的红色顶发,但他如今既看不见,也不能上手摸,又全身无力,只能先置之不理。

    要不是他还理智尚存,仅有的几分力气也用来灌溉火灵脉树苗了,他真有点想要将她一阵风扇出去让她回去睡觉。

    林清霜自言自语地小声说:“候鸟迁徙,像我们人族夏有夏衣,冬天置办冬袄,但你们妖族好像都会自己长毛来御寒的。要是我们人族也全身都长满毛发,我可能就可以知道换毛是什么感觉了。”

    她又轻声道:“我从前还没有认识的妖族呢,燕浔,身为鸟族,你就说说换毛是怎么样的感觉呗?”

    燕浔又气又笑:“你的头发掉了,头发又长出来了,是什么感觉?我就是什么感觉。”

    林清霜仔细想了想:“头发掉了长了这件事情又没有感觉。但是你毛长了掉了就会觉得冷或热,那不一样吧。”

    燕浔冷哼了一声:“你衣服穿了脱了什么感觉,那就是什么感觉。”

    林清霜分析了一会说:“我衣服穿脱好像都可以,但是毛都一时间脱不下来,估计你们妖族清洁术都十分高超,我在昆吾界这将近一个月来,都不能好好洗澡,只能用清洁术,清洁术也熟练了不少……”

    林清霜想着燕浔更倒霉,都被困在祭阵中,一个月也没有好好洗澡,身上都是血,血和伤口还有痂,还有那一身的不能穿脱的羽毛,她忙道:“燕浔,对不起,我实在不该提起你一个月多都没有洗澡。”

    燕浔面上起了薄红,那是被气的:“闭嘴,谁说我一个月没有洗澡,我每天都有施清洁术!”最后一句话音量拔高了十倍不止。

    林清霜赶忙连声附和:“好的,好的,我懂,我知道了。”

    怕燕浔再次发怒,林清霜和他说了自己回去睡觉了,明日再见后,又叹息了一声,慢悠悠往左边的居住处走。

    林清霜睡得并不安稳,半夜老是惊醒,格外想念远在他界的祖母和阿娘,这算起来是她第一次离开祖母和阿娘那么久。

    第二日的林清霜闷着被子直到日头老高才醒过来,等到她梳洗一番来找燕浔时,却看到昨晚贴着他头发长的红毛毛又高了几寸,肉眼可见的红得发光。

    燕浔听闻她的动静时,抬头看了她一眼,两人目光相对,她盯着他的头顶瞧半天,他正想问她怎么这么晚过来,之前去了哪里,但最终欲言又止,半垂着眼睛不再看她。

    一时无话可说。

    此时已经快要过了午时,一般大寿宴都在午时前举办。燕浔问她:“你不是很得玉虚祖宗喜欢,为何不亲自为他老人家祝寿?”

    林清霜半是玩笑,半是圆谎言的感慨,回答得竟也头头是道:“可叹我福缘浅薄,将来某日便魂消魄散,他老人家也要提前适应适应我不为他祝寿这件事情啦。”

    燕浔听着,一边想要指责她这番不孝的言论,一边却因着她的话心底有一丝丝烦闷。

    昆仑岩浆地心深处,巨大黑色的锁链自岩浆处延伸,黑气蔓延,却被涌动而起的岩浆吞噬。

    锁链尽头,被捆缚着的身影沉在岩浆之中,滚滚岩浆却始终无法吞噬锁链中心的黑色虚影。

    虚影缓缓汇成一小团,但是此时岩浆深处更是飞旋出一条深红色的锁链,穿透虚影,虚影被牵扯,瞬间实质化,一条缠绕着锁链的巨大漆黑的龙躯呈现;龙首中的黑眸怒睁,咆哮不止:“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岩浆明明熄灭了不少,却又再次燃起。”

    一声龙啸响起,一个裹着白色斗篷的人影出现在龙躯前方。

    黑龙厉声质问:“彦鸮,怎么回事,你那昆吾界灵出了什么情况?”

    白色斗篷中的人,年约三十,圆眼鹰鼻,眼神中透着疑惑:“我一直在按照你的吩咐,孤立界灵,两个月前,他刚从沉睡中醒来,这几日也是在祭阵中,会出了什么事情?”莫非界灵承受不住这番祭阵,可是,若真是如此,眼前的人也断不是这般发怒的语气。

    昆吾长老彦鸮转身,招来一头剑齿飞翼虎,吩咐着让它去祭阵附近查探情况。

    黑龙心情暴躁,指责起彦鸮办事不上心:“距离上次差点得手的时候已经过去差不多就要一千年,你都没有机会让这界灵回到那时的状态吗?”

    彦鸮回想起千年前的事情,心情复杂,低声道:“从我界界灵入手,怕是一时难以再得手,他不再像从前那样,现如今行为处事一直独来独往,我根本无法扰乱他的心境。为了以防万一,只能等那乾清界脉彻底断裂后,再试试。千年前因为火焰鸟族一族灭亡之事,他心有忌讳,一直独来独往,不曾与人深交,便是那云鹿一族圣女近年来一直对他青睐有加,他也不曾多加理会。听我二徒弟冥幽抱怨说,界灵一从入睡中醒来,便是清理了许多乱石堆附近的草木,像是避免云鹿一族靠近徒惹麻烦。”

    黑龙冷笑一声:“那倒也好,听说凤凰一旦动情,便会生长出羽冠,算是成年,再加上身为界灵之身,一旦界灵成年长成,掌握界域,怕就会重新不好对付。也亏先凤凰不是界灵之身。不过,就算生出羽冠,界灵成年,我们也可以杀了那个女人,以致于凤凰殉情求死,到时候昆吾界灵之力也可以为我们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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