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夜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樾和张远东回了村子，几个顽皮的孩子拖着长长的鼻涕，在街上胡乱的跑来跑去。一个长得又黑又壮的小男孩一头撞到了张远东的身上，待看清楚人，吓得原地跳了起来，大喊道：“是那个当兵的！当兵的回来啦！”
一群孩子一听，“呼啦”一声全都跑了，躲到街角，伸着脑袋偷偷往这边打量。
张远东有些不理解，伸手指着自己，疑惑地问：“他们这么怕我吗？”
林樾笑着摇头：“不，他们崇拜你。不过你被他们传得太过，呃……神乎其神吧，他们有些不敢接近你。”
见张远东奇怪的望了过来，林樾忍着笑继续说：“就是……说你能像孙悟空一样飞起来，所以才能在洪水里救人。还说你身上藏着一把枪，见到小鬼子一枪过去，鬼子就被你打倒了。再就是村里大人们说的，你是专门执行秘密任务的，隶属于一个神秘的组织，只有主席才能指挥得了你。”
张远东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无奈的说：“别开玩笑！”
林樾就知道他不会相信，笑道：“没开玩笑！你要不相信，可以等明天看看。你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村子，明天大队长他们肯定会上门问你这次回来的目的。”
张远东无奈的扶额，却见林樾又掏出两幅画，笑道：“你要还不信，就看看你儿子画得是什么！”
借着黄昏昏暗的光线，张远东看清了那幅画。泛黄的画纸上，孩子涂鸦的画了几个墨团。张远东仔细分辨，才能勉强看得出那是几个人形，其中最高大的那个应该是他，稍微矮瘦些的是林樾，旁边那两个黑黑的小墨团子应该就是小万里和小凌凌了。
可关键是，其它三个墨团都是有细长的胳膊和腿的正常墨团，只有他那团，他实在是看不懂。
林樾的手指指到作为“手臂”的两条细线下方，好心的给他解释道：“你看，这个是你的身体，这个是一对翅膀，可以让你飞起来。两只手里一只是拿着金箍棒，另一只拿的是枪。”
张远东怀疑的看着她：“这不是万里今天刚画的吗？你也能看得出来？”
“对呀，你猜我是怎么知道那群小孩怎么形容你的？还不是他俩告诉我的。万里当时就说，你一定和小鸟一样长着翅膀，这样才能飞起来。而且左手拿着金箍棒，右手拿着枪，来多少鬼子你都能打得过！”说完，林樾控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快要走到家门口了，张远东笑道：“你打趣我是吧，等着！”看了看四下没人，后面的那群小孩也没跟上来，他打横抱起林樾，快走几步进了家门。
林樾惊呼一声，在他身上狠狠地锤了两下，做贼似的把脸埋了起来。
天完全黑了下来，月亮高高的悬在天上，林樾倚在张远东身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两人都吓了一跳，那敲门的声音像催命一样，一声比一声急。林樾急忙把衣服穿上，对张远东催促道：“你还不快点！”
张远东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可以温存的时刻，此时被人打扰，心里很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穿好衣服，出门去看情况。
大门刚一打开，就见门外扑进来了两人，却是王三婶子和张守新母子二人。两人一进门，就大声质问道：“我儿媳妇人呢？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及至见到来开门的是张远东，两人突然就哑了嗓子一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家里的福宝摇钱树被抓走后，王三婶子和林樾一家算是结下了死仇。他们家不特意去找林樾的麻烦还是被那次的清缴行动震慑住了。
林樾慌张的从屋里跑出来，反声质问：“建华嫂子怎么了？”
王三婶子看到林樾出来，拍着大腿就开始哭了起来：“哎呀，我不活了！我好好的一个闺女，让你们整得说抓就抓了，说是犯了事，到底犯了什么事都不说。现在儿媳妇也不见了，她肚子里面可是还怀着我们家的种！”
林樾不想听她说这些废话，厉声呵止：“行了！人都找不到了，你还有闲心在我这撒泼！她现在月份大了，又是个大晚上的，怎么不知道赶紧去找人！”
“肯定就是被你藏起来了！她娘家离得远，哪有别的地方可去！以前不是经常到你家来吗？这次肯定也是！她怕神婆给她看男女，才跑到你家藏起来的！”
林樾大惊：“你找神婆来了？怀孕的时候多么凶险啊，你这么找神婆折腾她，就不怕出个好歹！”
她还记得，小万里和小凌凌刚出生的时候，她把两个孩子都塞到了刘建华的怀里，说：“有儿有女才是福气呢！”但现在，只是因为张小惠走前说的那几句话，就跟魔怔了一样，变着法子的折腾刘建华的肚子，像是这一胎真的是个女儿，那刘建华真的这辈子都生不出男孩了一样。
林樾对着张远东喊道：“先别管他们了，你去找治保队，先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见王三婶子和张守新还继续守在门口，不肯让开，气道：“你们在我家闹有什么用？她怎么可能在我家，不是你们不让她来的吗？”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林樾的话不像是假的，这才真的急了，着急忙慌的跑出了门，一边喊着刘建华的名字，一边挨家询问。
住在附近的人都听到了动静，纷纷派出了家里的壮劳力一起帮着找人。
有这么多人的帮助，大家很快就找到了刘建华。找到人的时候，她正在回娘家的路上。这大晚上的，她又大着肚子，别人不敢让她就这么走了，一起护送着她回了婆家。
林樾是在半道上碰到的这一行人，她赶紧跑过去将人扶住，低声询问情况。刘建华一见到林樾，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直到到了家门口，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一行人推门进去，就发现她公公和小叔子盘腿坐在炕上，和屋里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聊得火热，瓜子皮丢得满地都是。
众人一进门，两个男人的脸色马上拉了下来，张守成阴阳怪气的说：“嫂子，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还带这么多人来！咱都是一家人，谁还能害了你？”
那个妇女跳了起来，语气明显不爽：“我说张大哥，我之前可是和你老婆说得明明白白的，我做这事呢，不适合让别人看到，你们弄来这么多人，这个生意是没法做了！”
这个女人林樾认识，是这附近有名的神婆子，说是能“请神上身”的。因为这几年对封建迷信打击的比较严厉，都是偷偷的做，不过大家对她的那些事都是知道的。
比如人家好好的闺女被她说成是被鬼附了身，又是泼黑狗血又是用火烧的，最后小姑娘的腿上严重烧伤，差点毁了容。
还有给人家孕妇肚子里的孩子转换性别，又是做法事又是压肚子，最后生生给人家孕妇压得早产了，孕妇没保住，但是孩子生下来果然是个男孩。因为这，孕妇家里不仅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反而让她在这十里八村名声大噪起来了。王三婶子家请她来，大概也是为了同样的事。
林樾叱骂道：“什么生意？你好好的一个人，净做这些缺德事，就不怕有报应！”
中年妇女不干了，掐着腰骂道：“我说你这个小媳妇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做什么缺德事了？你以为我愿意来啊，是他们家非要请我过来的，这大老远的，还是晚上，你以为我乐意啊？多少人家排着队请我呢！”
林樾冷笑，政府打击这些封建迷信是有道理的，不然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呢。她见这个“神婆”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让出路说：“怎么，还不赶紧走？你这么厉害，来之前没给自己算一卦，看看今天是不是会有牢狱之灾？”
中年妇女气急败坏的回头，指着炕上的张志业骂道：“好你个老东西，这是合起伙来坑我来了啊！”
张志业和村里大部分男人一样，让他侃大山行，真遇到事了就吭吭哧哧的说不出话了。他使劲摆着双手，一连串的否认：“不不不……”
人群中传来王三婶子的叫声，她从人堆里挤了出来，骂道：“好你个小灰家的，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这么不是东西，跑到我家来闹事了是吧！刘神婆是我请来的客人，来我家玩的，你在那乱扣什么帽子！”
“刘神婆”也赶紧接道：“就是就是，我就是来串个门子的，谁规定我不能来你们村串门子了？哼！她婶子呀，既然你家还有事忙，那我不在这碍事了，就先走了哈，先走了！”说着就想往外挤去。
林樾还扶着刘建华，怕这时候起冲突会伤到刘建华肚子里的孩子，就往旁边让了让，给她让出了路。“刘神婆”走到林樾旁边，深深地翻了个白眼，扭着腰走了。
一行人见“刘神婆”走了，觉得事情应该也差不多了，嘱咐了几句就都告辞要走。
王三婶子掐着腰，没好气的骂道：“你还在这留着干什么？还嫌我家不够乱是吗？”
时间的确很晚了，林樾不想和她多做无谓的争辩，拉着刘建华的手嘱咐她好好休息，就要离开。
刘建华反手抓住了林樾的手，坚定的对自己的公婆和男人道：“我要离婚！”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包括已经往外走的一行人，也都震惊的回头往这看来。
一群孩子一听，“呼啦”一声全都跑了，躲到街角，伸着脑袋偷偷往这边打量。
张远东有些不理解，伸手指着自己，疑惑地问：“他们这么怕我吗？”
林樾笑着摇头：“不，他们崇拜你。不过你被他们传得太过，呃……神乎其神吧，他们有些不敢接近你。”
见张远东奇怪的望了过来，林樾忍着笑继续说：“就是……说你能像孙悟空一样飞起来，所以才能在洪水里救人。还说你身上藏着一把枪，见到小鬼子一枪过去，鬼子就被你打倒了。再就是村里大人们说的，你是专门执行秘密任务的，隶属于一个神秘的组织，只有主席才能指挥得了你。”
张远东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无奈的说：“别开玩笑！”
林樾就知道他不会相信，笑道：“没开玩笑！你要不相信，可以等明天看看。你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村子，明天大队长他们肯定会上门问你这次回来的目的。”
张远东无奈的扶额，却见林樾又掏出两幅画，笑道：“你要还不信，就看看你儿子画得是什么！”
借着黄昏昏暗的光线，张远东看清了那幅画。泛黄的画纸上，孩子涂鸦的画了几个墨团。张远东仔细分辨，才能勉强看得出那是几个人形，其中最高大的那个应该是他，稍微矮瘦些的是林樾，旁边那两个黑黑的小墨团子应该就是小万里和小凌凌了。
可关键是，其它三个墨团都是有细长的胳膊和腿的正常墨团，只有他那团，他实在是看不懂。
林樾的手指指到作为“手臂”的两条细线下方，好心的给他解释道：“你看，这个是你的身体，这个是一对翅膀，可以让你飞起来。两只手里一只是拿着金箍棒，另一只拿的是枪。”
张远东怀疑的看着她：“这不是万里今天刚画的吗？你也能看得出来？”
“对呀，你猜我是怎么知道那群小孩怎么形容你的？还不是他俩告诉我的。万里当时就说，你一定和小鸟一样长着翅膀，这样才能飞起来。而且左手拿着金箍棒，右手拿着枪，来多少鬼子你都能打得过！”说完，林樾控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快要走到家门口了，张远东笑道：“你打趣我是吧，等着！”看了看四下没人，后面的那群小孩也没跟上来，他打横抱起林樾，快走几步进了家门。
林樾惊呼一声，在他身上狠狠地锤了两下，做贼似的把脸埋了起来。
天完全黑了下来，月亮高高的悬在天上，林樾倚在张远东身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两人都吓了一跳，那敲门的声音像催命一样，一声比一声急。林樾急忙把衣服穿上，对张远东催促道：“你还不快点！”
张远东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可以温存的时刻，此时被人打扰，心里很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穿好衣服，出门去看情况。
大门刚一打开，就见门外扑进来了两人，却是王三婶子和张守新母子二人。两人一进门，就大声质问道：“我儿媳妇人呢？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及至见到来开门的是张远东，两人突然就哑了嗓子一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家里的福宝摇钱树被抓走后，王三婶子和林樾一家算是结下了死仇。他们家不特意去找林樾的麻烦还是被那次的清缴行动震慑住了。
林樾慌张的从屋里跑出来，反声质问：“建华嫂子怎么了？”
王三婶子看到林樾出来，拍着大腿就开始哭了起来：“哎呀，我不活了！我好好的一个闺女，让你们整得说抓就抓了，说是犯了事，到底犯了什么事都不说。现在儿媳妇也不见了，她肚子里面可是还怀着我们家的种！”
林樾不想听她说这些废话，厉声呵止：“行了！人都找不到了，你还有闲心在我这撒泼！她现在月份大了，又是个大晚上的，怎么不知道赶紧去找人！”
“肯定就是被你藏起来了！她娘家离得远，哪有别的地方可去！以前不是经常到你家来吗？这次肯定也是！她怕神婆给她看男女，才跑到你家藏起来的！”
林樾大惊：“你找神婆来了？怀孕的时候多么凶险啊，你这么找神婆折腾她，就不怕出个好歹！”
她还记得，小万里和小凌凌刚出生的时候，她把两个孩子都塞到了刘建华的怀里，说：“有儿有女才是福气呢！”但现在，只是因为张小惠走前说的那几句话，就跟魔怔了一样，变着法子的折腾刘建华的肚子，像是这一胎真的是个女儿，那刘建华真的这辈子都生不出男孩了一样。
林樾对着张远东喊道：“先别管他们了，你去找治保队，先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见王三婶子和张守新还继续守在门口，不肯让开，气道：“你们在我家闹有什么用？她怎么可能在我家，不是你们不让她来的吗？”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林樾的话不像是假的，这才真的急了，着急忙慌的跑出了门，一边喊着刘建华的名字，一边挨家询问。
住在附近的人都听到了动静，纷纷派出了家里的壮劳力一起帮着找人。
有这么多人的帮助，大家很快就找到了刘建华。找到人的时候，她正在回娘家的路上。这大晚上的，她又大着肚子，别人不敢让她就这么走了，一起护送着她回了婆家。
林樾是在半道上碰到的这一行人，她赶紧跑过去将人扶住，低声询问情况。刘建华一见到林樾，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直到到了家门口，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一行人推门进去，就发现她公公和小叔子盘腿坐在炕上，和屋里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聊得火热，瓜子皮丢得满地都是。
众人一进门，两个男人的脸色马上拉了下来，张守成阴阳怪气的说：“嫂子，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还带这么多人来！咱都是一家人，谁还能害了你？”
那个妇女跳了起来，语气明显不爽：“我说张大哥，我之前可是和你老婆说得明明白白的，我做这事呢，不适合让别人看到，你们弄来这么多人，这个生意是没法做了！”
这个女人林樾认识，是这附近有名的神婆子，说是能“请神上身”的。因为这几年对封建迷信打击的比较严厉，都是偷偷的做，不过大家对她的那些事都是知道的。
比如人家好好的闺女被她说成是被鬼附了身，又是泼黑狗血又是用火烧的，最后小姑娘的腿上严重烧伤，差点毁了容。
还有给人家孕妇肚子里的孩子转换性别，又是做法事又是压肚子，最后生生给人家孕妇压得早产了，孕妇没保住，但是孩子生下来果然是个男孩。因为这，孕妇家里不仅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反而让她在这十里八村名声大噪起来了。王三婶子家请她来，大概也是为了同样的事。
林樾叱骂道：“什么生意？你好好的一个人，净做这些缺德事，就不怕有报应！”
中年妇女不干了，掐着腰骂道：“我说你这个小媳妇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做什么缺德事了？你以为我愿意来啊，是他们家非要请我过来的，这大老远的，还是晚上，你以为我乐意啊？多少人家排着队请我呢！”
林樾冷笑，政府打击这些封建迷信是有道理的，不然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呢。她见这个“神婆”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让出路说：“怎么，还不赶紧走？你这么厉害，来之前没给自己算一卦，看看今天是不是会有牢狱之灾？”
中年妇女气急败坏的回头，指着炕上的张志业骂道：“好你个老东西，这是合起伙来坑我来了啊！”
张志业和村里大部分男人一样，让他侃大山行，真遇到事了就吭吭哧哧的说不出话了。他使劲摆着双手，一连串的否认：“不不不……”
人群中传来王三婶子的叫声，她从人堆里挤了出来，骂道：“好你个小灰家的，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这么不是东西，跑到我家来闹事了是吧！刘神婆是我请来的客人，来我家玩的，你在那乱扣什么帽子！”
“刘神婆”也赶紧接道：“就是就是，我就是来串个门子的，谁规定我不能来你们村串门子了？哼！她婶子呀，既然你家还有事忙，那我不在这碍事了，就先走了哈，先走了！”说着就想往外挤去。
林樾还扶着刘建华，怕这时候起冲突会伤到刘建华肚子里的孩子，就往旁边让了让，给她让出了路。“刘神婆”走到林樾旁边，深深地翻了个白眼，扭着腰走了。
一行人见“刘神婆”走了，觉得事情应该也差不多了，嘱咐了几句就都告辞要走。
王三婶子掐着腰，没好气的骂道：“你还在这留着干什么？还嫌我家不够乱是吗？”
时间的确很晚了，林樾不想和她多做无谓的争辩，拉着刘建华的手嘱咐她好好休息，就要离开。
刘建华反手抓住了林樾的手，坚定的对自己的公婆和男人道：“我要离婚！”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包括已经往外走的一行人，也都震惊的回头往这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