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傅揽愿将华澜枝遣下山买甜糕,说李木倚癸水来了,想吃甜的,不吃到这口甜的就会马上翻白眼去世。

    华澜枝人刚走,傅揽愿就改了山门禁制的结界,任凭华澜枝将地心穿通都进不来,接着就联合三百斤的小师妹顶着一路从天而降的鸟屎,风风火火地上山顶将师父绑了起来。

    左右师父也打不过他,所幸没有挣扎,只是嘴没有一刻歇息。

    等李木倚醒来的时候,师父嗓子都叫哑了,翠翠大发善心给他喂了口水。

    “傅揽愿,你又发病了?”李木倚想过去给师父解开绳子,却让翠翠连连三句“滚蛋”给劝退了。

    傅揽愿就坐在一边,像个麻辣女教师拿着他的本命法器鞭子,冷笑一声,“他早上收拾行李让我看见了,小木头你说我该不该绑?”

    师父气得嘴歪得更厉害了,“你个不孝徒!老子叠被子怎么你了?”

    “滚蛋!”翠翠怒了。

    “翠翠说得对。”傅揽愿也怒了,“你分明是我们不叠被子教教徒,两百年都没见你叠过被子,怎么你的开山大弟子回来你就改性了?”

    二师兄脑子有病,李木倚真想屠光师门。

    傅揽愿一声一声地冷笑,一声比一声高,高得他差点断气,“别狡辩了,昨晚小木头蹲你床底下听见了。你要和华澜枝下山是吧。”

    师父满是怒意的脸色一变,看着李木倚不发一言。

    “不是我,我不是,你听我狡辩。”李木倚楞楞开口。

    “门派没有师父,师父就没有门派了。与其偷偷摸摸地自己走,不如把大家都遣散了!我去卖身!小木头毒哑了卖去当丫头!翠翠晒晒太阳买作昆仑奴!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师父不要我们了!”他语速极快,脸色都涨红了。

    “滚蛋呜呜呜。”翠翠也配合地哭了起来。

    师父也不说话了,狭小的茅草屋里一片死寂。

    李木倚也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傅揽愿嘴里十句话,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昨天他说华澜枝勾搭师父,她没放在心上,可看师父这副躲躲闪闪,惭愧又抱歉的模样,李木倚心里是真的没底了。

    李木倚立马朝着师父跪下,掏出了自己的本命剑双手奉上,“我没有师父活不成,请师父走前了结了我吧。”

    傅揽愿也慌了,李木倚和他不同,起码在师父面前李木倚是不会乱说话的。

    他立马解了师父的绳子,也跪在了师父的面前,“我无父无母,是师父在路边捡来的,没有师父就没有今天的我,师父要走等同于杀了我。”

    翠翠身世成谜,师父某天从山下回来时顺手带回来的,不管傅揽愿怎么打听,师父的牙缝愣是也没有漏出过一个字。但看着她日渐长大,也不太可能是凡人了。

    她也跟着跪在了师父面前,学傅揽愿惯用的套路,抱住了师父的大腿,只是她和傅揽愿根本不是一个体型,这么一抱,差点把年老体弱的师父给绊倒在地。

    李木倚和傅揽愿手忙脚乱地将人扶起来,翠翠在一边泪眼婆娑。

    师父沉默了很久,才逐一摸了摸她们的头,最后轮到翠翠的时候,他像挑拣西瓜似的,还顺手敲了敲。

    他一张口就石破天惊,“我元寿将尽,澜枝这次上山是来为我处理后事的,你们还都是帮小崽子,什么也不懂。”

    在座的都是仙门中人,寿命就像一条围着脖颈的鱼线,虽然不甚明显,但时时刻刻都在丈量脖颈的尺寸,随时都会来上最后一击。

    傅揽愿有求于人的时候叫师父,甩脸子的时候叫糟老头子,可谁也没有意识到师父是真的老了。

    他话说得颠三倒四,声音里带了哭腔,“我不要师父死,大师姐不是下面有关系吗?让阎王再给师父挪个几百年寿命,师父不能死,师父死了我也不活了。”

    傅揽愿又想撒泼打滚,被李木倚拉起来了,“师父恐怕就是被你气得早夭的。”

    傅揽愿泪眼汪汪,又看向师父。

    师父一梗,缓缓说道,“我怎么算,也算不了早夭。寿数天定,并非你我说的算。为师走之后,揽愿你要担起照顾师妹们的责……”

    “任”字被傅揽愿的哭嚎声盖过去,他连下阎罗地狱都不怕,唯独害怕担责任。李木倚是半截不说人话的烂木头,翠翠如今才两岁,身高体重已有登天之势,他自己满腹猜忌怀疑,内里全是黑的,哪怕是阎罗王到了他的肚肠里,都要打着灯笼找路。

    这日子真是一眼望得到头,师父今天下山,明天师兄就要带着她们集体上吊去。

    他哭了半天,忽然住了声音,悠悠看向李木倚,“三师妹,你能看着师父不离开师门几日吗?”

    师父吹胡子瞪眼睛,“逆徒,你又想干嘛?”

    李木倚点点头,傅揽愿就在屋子里搜罗一圈,把能用上的东西都摸走了,“师父不是寿元将尽,只是修为滞涩,需要天材地宝来修炼。我就去几天,就算师父要龙肉肉干,我也一定取来。”

    二师兄身上只有半点志气,平日里别人轻轻一推,他就自己倒了,但若是他决定好的事情,谁都挡不了他的路。李木倚不敢想,如果傅揽愿当年没有让师父捡回归云山,会长成一个什么样的魔头。

    李木倚和师父都没有拦他,只是翠翠一直抱着他的大腿不让他走,一句比一句凄厉的“滚蛋”更是坚定了傅揽愿的决心,他一转身就甩开了翠翠,几乎一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师父眉间紧蹙,将李木倚带到屋内,将翠翠关在了门外,不等师父说话李木倚又跪了,“二师兄心魔已起,师父当真要走吗?”

    师父坐在椅子摸摸李木倚愈发秃的头顶,“你从来都是我最……”他嗫嚅半天,想不出一个得体的形容词,“算了,为师走后,你也要好好修炼,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可离开这方寸之地,明白吗?”

    师父的大掌异常温暖,也可能是李木倚的头顶实在太秃了,师父的掌心的温度传到她四肢百骸,李木倚瘪瘪嘴,扑进师父的怀里,“师父,我哭不出来。”

    “好孩子,你只是截木头,不必为师父哭了。”他说,“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如今也只是……我求仁得仁。”

    李木倚还要说什么,譬如问师父究竟犯了什么罪,他求的又究竟是什么。茅草屋的门就让华澜枝一脚踹开,她手持宝剑,周身灵力充沛,而宝剑上还有鲜血,门外翠翠的哭喊声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李木倚连忙探查山下傅揽愿布下的禁制,就见华澜枝冲她歪歪头,“三师妹,我不想伤你,让开。”

    李木倚意识到事态瞬息万变,背对着师父就将本命剑拔出抵在胸前,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可拔出剑的下一刻,剑身就砸在了地上,连同剑落在地上的,还有一只断口齐整的胳膊。

    离李木倚不远的华澜枝脸上也有被溅上的鲜血,她面露惊恐,尖锐地喊了句什么,但李木倚因迟来的剧痛倒下,只能从口型分辨出,她喊的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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