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收走了二小姐的刀。

    除了那本被田鸿冥掌力所击碎的《十夜为界》,他们没有在我身上搜到任何奇怪的东西。

    段先生赠予的变法良策《十夜为界》,的确是本奇怪的书。

    这是一本书,里面却没有字。

    段先生的意思,我不明白。

    押送我和卢熹微的黑鳞卫有八人,他们没有准备镣铐,也没有准备黑色头罩。

    因为他们知道,我的价值,远比他们八个加起来还高。

    即便我路上突然发难杀了这些禁卫,突杰尔人也必须让我活着走到牙帐。

    卢熹微忽然出口问道:“王爷准备把阿斯那汗怎么样?”

    突杰尔汗国的统治者,是贵族“阿斯那”家族的本代族长,人称阿斯那汗。

    在同行的黑鳞卫眼中,我们不过是汗庭的阶下囚,他们一听卢长史的话,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对发笑者不加理会,只是说道:“看寡人心情而定。”

    他们笑得更大声了。

    卢熹微又问道:“那王爷现在想干嘛?”

    我道:“杀人。”

    他再问道:“杀几人。”

    我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道:“七人。”

    黑鳞卫们面上一惊,笑声顿止。

    这八人显然比之前遇到的更为老练,黑甲阵一结成,如同筑起一堵带刺之墙,刚柔相济,攻守兼备。

    我二人被围在其中,纵然有天生神力、盖世轻功,也着实不易破阵而出。

    这塞外武功虽无阴阳五行之说,但殊途同归。

    我左踵猛然发力,身体登时横空前射,我凌空使一招“飞蛇甩尾”朝其中两人踢去。

    这两名黑鳞卫果然移形换影,轻易躲了开来。

    卢熹微趁机施展轻功,分踩“震”位和“离”位,两名禁卫回守之间,他便钻了空隙从“兑”位逸出。

    这八名卫士的反应也颇为了得,卢熹微刚移到“兑”位的缺口,缺口便有两人提前出掌夹击,避无可避。

    但“仙鹤朝宗”中的扭转乾坤之功——“珠戏双龙”,正是专门用于应对四方夹击。那日在大理寺诏狱中,卢熹微便是用了这招,将我和二哥拆解开来。

    只见他身形回转,周身仿佛有白气缭绕,隐约呈一八卦双鱼形;下盘骤沉,交错之双掌猛然与敌手相交,犹如仙鹤卷翅。

    地面登时枯草纷飞,沙石翻卷,形似千鸟惊空。

    与他对掌的黑鳞卫,虽集有八人之力,但也兀自感到下盘颤动、膝踝欲碎,仿佛是自己在与自己对掌,且还多了一人之力一般。

    高手内力相交,常感到对手掌有黏力,难以挣脱。八人虽有移形换影之术,此时却不敢轻易施展,以防内力平衡被打破,即刻便有性命之忧。

    卢熹微眉心微蹙,脚底一动,聚集在掌心的内力猛然震散,形如八卦的气流登时将方圆数丈的草地夷为平地!

    八名黑鳞卫突觉重心紊乱,不禁朝后退了一步,黑甲阵顷刻间门户大开。

    我方才落地,忙抓住这空隙,惊雷一步,跃至阵心,双手连出,使一套“蛰蝮连咬”,顷刻间便捏碎了四名黑鳞卫的颅骨。

    剩余四人大惊,忙结阵而逃。我箭步而上,连出数掌,使一套“蝰蛇出洞”击之。

    四人脚踩奇步,施展移形换影之术,边躲边逃。

    结阵而逃,步速身法更不如人。卢熹微本就轻功卓绝,这样一来,刹那间便追到了四人身前。

    黑鳞卫不知卢熹微破阵时,乃是借力打力,以为他真有以一敌十的雄厚内力,而轻功又冠绝天下,定然无法逃离。

    四人心想:如若出手相抗,定被当场震断经脉而死。打亦打不过,跑亦跑不过,不如弃阵止步,投降后再做打算。

    他们骤然止步,卢熹微也停了下来。

    轻功修为甚差的我,因用蛮力全力追赶而无法及时停下,竟猛地撞了上去。

    这一撞大出黑鳞卫的预料,也大出我自己的预料,以至于四名黑鳞卫没来得及施展轻功躲避。

    被我迎背撞上的两名黑鳞卫登时脏腑俱裂,猝然暴毙;另外两者也受牵连,被撞开倒地,伤筋裂骨。

    我自己则面青额肿,鼻血横流。

    卢熹微皱眉道:“王爷分心了?”

    我伸手扭断了其中一名伤者的颈部,凝望着前方道:“有人来了。”

    他转身朝我视线所及的地方望去,六名行商打扮的蒙面人,骑着大马径直向这里奔了过来,其中三人马上还各驮着一名昏死的突杰尔人。

    驰至跟前,六人同时下马,揭开面巾,向我作揖行礼道:“七王爷!”

    这六人胡须浓密,面容枯槁,显然是西域人模样。但领头那人的声音,却和我一般稚嫩。

    我诧异之际,卢熹微忽然回礼道:“王崟少主为何在此?”

    这时我才认出此人:噢!是王崟星城少主,还有他率领的高手。几人都粘了假须,抹了易容面。

    我把来此的目的大致告知少主。

    少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和脸,怕妆容破开,不敢作大表情,只是作揖道:“七王爷,卢长史,在下与突杰尔蛮子有血海深仇,追随在下的叔伯弟兄亦然。

    南国举事之前,在下若是不杀阿斯那汗那老贼,恐怕心不能安,也难服众!这次我来此地,便是要取了老贼的人头,以祭家父和袁将军父子部众的在天之灵!”

    少主也不愧是王崟老将军的孙子,气度着实不凡,即使言词激愤,也未在神情与举止间表露出来。

    我向他说明了来此缘由后,他竟当即应道:“正好刺杀可汗人多不方便,这五位是我过命的亲信,现在交给王爷,趁乱营救段先生时能助王爷一臂之力。”

    我刚抬手,准备推辞,他便已转身交代五名亲信道:“无论我刺杀老贼是否得手,汗庭军帐必然大乱,那时你们伺机行动,必要护七王爷等人周全!”

    一个是立志推翻皇朝的反贼,一个是作为皇朝既得利益者的皇子。

    真是有趣。

    王崟少主指着马背上驮着的突杰尔士兵道:“这几厮是大草地的哨兵。其余的都被我们杀了,尸体用枪棒立于哨岗,以免引起怀疑。”

    我不禁暗赞:同时暗杀数名岗哨竟能不被察觉,以至于偌大草原不见一丝烽火,这王崟少主和五名亲信果然了得!

    卢熹微不大懂军中之事,索性问道:“大草原乃汗国边境,为何岗哨却如此稀疏?”

    我道:“草原之外乃荒蛮大漠,仅通一条商路,环境之恶劣,你我早已领教过。若敌国大军越过大漠,从此地进攻汗国,必然先承受补给吃紧、行军劳顿之苦。

    大草地视野开阔,贸然行军必会暴露行踪,承受箭雨之痛。故从此地攻打突杰尔人,并不明智。

    而蛮子也深知其理,将军力集中在汗国北部、东部和东南,以便攻守龙咆帝国和西域诸国。大草地只需设置少量岗哨和守军,备足弓箭,便足以应对来犯之敌,无需过多耗费军备粮草。”

    谈话间,王崟少主的一名亲信道:“属下认识路,就不必劳烦蛮子带路了。”说着便一掌击毙了仅存的那名黑鳞卫伤员,下手毫不拖泥带水。

    王崟星城作揖道:“七王爷,在下曾听父辈提起过这黑鳞卫,要想让这些人乖乖就范,绝非可能。就算这厮把王爷带入汗庭,也必然沿途用暗号传信,恐怕对王爷和在下都很不利。”

    话毕,少主将手一挥,几名亲信会意,将三名突杰尔哨卫从马上拽下,背靠背绑在一起。

    他在三人的肩上各轻拍一掌,三人立刻转醒,惶恐不已。

    那亲信用流利的突杰尔语询问他们关内的布置,三人深知一旦招供,便会当即暴毙,遂咬死不供。

    王崟少主也不在意,只随手三掌便毙了他们,仿佛捏死几只蚂蚁一般。

    他道:“这三名哨卫又能知道什么呢?还是先入关再说吧。”

    我笑着应了一声,将二小姐的刀埋在一棵形态怪异的树下。

    待少主独自进入南关后,便跟在那五名亲信身后不远处,最终也进了南关。

    王崟军团中本就有不少胡人死士,少主在突杰尔境内早已安置了数名胡人亲信,伪装成工匠和商人作为眼线。

    行至集市,便不断有黑衣人擦肩而过,用生硬的龙国语耳语着,催促我尽快北上。

    少主的五名亲信时而在前,时而在后,离我和卢熹微二人甚远,不易被人怀疑。

    又行不远,迎面又来一黑衣人。

    我对这絮絮叨叨的耳语已失去耐性,索性用突杰尔语率先道:“我知道了,会尽快的!”

    黑衣人一惊,但也未作停留,匆匆与我擦肩而过。

    待他走远,我面上愠色稍减,和卢熹微相视大笑起来。

    ......

    数千里外的太明宫皇帝寝帘前,二皇子“蛟呼王”神夜流怜和三皇子“麟角王”神夜余真的争吵之声已快震断横梁。

    皇帝神夜凝渊正襟危坐,只觉身心俱疲,无力再劝阻诸子之争。一时之间,不禁老泪纵横,情到深处,竟自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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