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收拾了衣物,还把自己平日里烹茶喝茶的那套习惯用具也一起包了起来,看着桌上鼓鼓囊囊的小包袱,她忍不住在心里念叨着,自己也应该寻一个能够储藏东西的空间类法器才好,以往在黄泉街里转悠时不觉得,出了趟门,才知道那东西还挺实用,而且这次还有不少酒要带着呢,确实有些麻烦。

    收拾好屋里的东西,阿蛮准备先去向德音大人辞行。虽然地府也采用的阳间的计时方法,但是地府本身并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一直都是灰蒙蒙的状态,四处都以萤石为光,四处常亮,大家的作息也并不像人间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以虽然现在是人间的半夜,但地府仍然鬼来鬼往。

    路过黄泉街的时候,阿蛮看到汤铺一层已经开门,已经有鬼差领着亡魂在排队领取孟婆汤,不过二层并没有开放,打汤的阿喵睡眼惺忪,半阖着眼,百无聊赖地拿着汤勺,一边洒一边往碗里盛汤,一看就是还没有完全醒酒,硬撑着在工作,街上的其他铺子,也有好几家都没有开门,阿蛮见状,心中反而觉得欣喜,看来昨天大家喝得都非常尽兴,这让她这个做东的,感觉甚是满足。阿蛮上前问了问阿喵,得知大人并不在铺子里,便直接往彼岸居行去。

    可是,彼岸居的小院也锁着门,大人并没有在,不知道去了哪里。门口一个放着一个样式古朴的宗木盒,一只鬼蝶停在其上,阿蛮一来,一串字符自动浮现,“你去静武殿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盒子中的冼象丹是给你准备的,修炼归心诀的时候用得上。”

    洗象丹,阿蛮是知道的,这是地府为数不多的可以辅助修行的丹药,与人间用天才地宝炼制药丸的方法不同,洗象丹必须以炼制者的鬼力修为为主要材料,加入地府边界、生死交界处才有的具山玉,在地府独有的点象阵中方能炼制而成,而且成功率极低,不足百一,服之,可以帮助修炼者极大的提高突破瓶颈的速度。

    眼前的小盒子里一共装着两颗洗象丹,大人不在,阿蛮也无从得知这是她亲自炼制的,还是从哪里寻来的,但无论怎样,肯定都花费了大人很多的心思和精力,阿蛮心中酸胀胀的,这次她违背大人的意思,擅离地府,心中虽然惧怕责罚,但更怕被一直护着自己长大、被自己视为亲人长辈的德音大人厌弃,心中忐忑难安。这两颗洗象丹,不仅是大人对自己的照拂,更表达了大人对自己的情谊,阿蛮知晓,大人对自己还是一如往常那般温柔,并没有因为这次的事情而疏远。

    思及此处,阿蛮悬了几日的心终于踏实下来,眼泪倏地夺目而出,只觉得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剩下温暖包裹着心魂,连带着季青落和伍偃之带给自己的冲击都减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孟德音当然从没有真正责怪过阿蛮,这个丫头于她也是非常特别的存在,她亲手把奄奄一息的婴儿阿蛮从魂飞魄散的边缘拉了回来,看着她在自己身边一点一点长大,仿佛也能借此想象出如果母亲还在,还有机会看着自己长大,大概是种什么样的体验和心情,多多少少弥补了她鬼生的一些缺憾。她看得出阿蛮对人间的向往,更看得出这次九停恶鬼之事对阿蛮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小丫头的心神里多了许多负面的情绪,再不复往日的清澈,对此,她很是忧心,以阿蛮现在纯粹澄澈的状态,如果真的入世磨砺,恐怕根本就承受不起人世间种种阴暗和人性复杂多变的磋磨,况且寂印那边已经来打探她的口风,想要阿蛮参与到解决九停恶鬼之事中,九停恶鬼何其邪恶,她只怕九停恶鬼还没解决,阿蛮就会被那些负面影响击穿心魂,永堕迷惘,到时才是真正的祸事。

    所以,她以责罚之由拦住了寂印的打算,如果阿蛮能把归心诀和芥子御魂术修炼到第五重,至少能有几分自保之力,入世锻炼之事也要徐徐图之,不能像这次一样,毫无准备地直面人性肮脏丑陋的一面,以免造成的冲击过大,也许这样,可以让丫头少吃些苦。只是她也没有料到,自己在阿蛮心中分量如此之重,居然帮助她彻底消弭了九停恶鬼之事对她造成的心魂震荡和伤害。

    阿蛮在门口呆了一会,平复了一下心情,擦干眼泪,然后冲着无人的彼岸居郑重行礼,收好宗木盒,往随意坊走去,她还要跟两位师傅商量一下试酒的事情。

    随意坊里,两位师傅倒是已经起身了,阿蛮到的时候,他们正在田里收拾新长出来的秧苗。看到阿蛮来了,顾师傅起身,率先开口,“怎么样,不头疼宿醉吧?”“完全没有,而且我居然只睡了十来个时辰就醒了!我真是太开心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我也能喝的酒,以后总算不用只看着别人喝,自己在那里眼馋了,谢谢两位师傅啦!”提起这事,阿蛮脸里的兴奋与幸福都要满溢出来了。

    秦师傅在一旁,连连摆手,“这事儿就不用谢我了,主要是小顾的想法和心意。”阿蛮还没来及开口,顾师傅就直接把话接了过去,带着阿蛮回到院中坐下,“行啦,咱俩还分什么这个那个,要是没有你的帮助,那果酒我也做不出来。主要是阿蛮沾酒就醉的体质太过特殊,喝下药酒,怕是根本无法保持清醒,何谈辅助修行呢。”

    “哎呀!我怎么把这茬忘了!那我还怎么帮师傅们试酒啊?”阿蛮光想着药酒能帮自己早点从静武殿出来,只忙着开心了,忘了自己这个要命的体质了,顾师傅笑了笑,一副从容的样子,安慰她,“别担心,有昨晚的低度果酒打底,我们只需要把药酒的配方再调整一下,应该可以配出适合你的药酒。”

    “那大概什么时候能调整好啊,我已经接到阴司衙门那边的通知,今天未时就要到静武殿报到了。”阿蛮有些不知所措,她还想着带着药酒进去呢,不知道这样一来,会不会耽误试酒的安排。“没事儿,不用担心,静武殿也是可以进去探视的,等我们调配好新的药酒,到时候给你送过去就成。”

    “好吧,好像也只能这样了。”阿蛮有些无奈,“我这个该死的体质,为什么大家都能喝酒,就我不行,连试酒都得需要麻烦师傅们单独调配。”秦师傅大手一摆,直接打断了阿蛮的胡思乱想,“你也不用往自己身上揽,本来这事就是给我们老哥俩帮忙,自然应当按照你的身子骨单独做,这是我们作为酿酒师的本分,总不能风险全部都让你担着吧,傻丫头。”

    顾师傅也在一旁连连点头,并把这一批酿的剩余几瓶果酒一并给阿蛮装在了一个小食盒里,“这果酒,我还没起名字,你给它取一个吧。”“取名吗?好呀好呀!我想想哈。”阿蛮回忆着昨天这果酒带给自己的美妙滋味,“这果酒,初尝是浓郁的桃子果香,伴着浓浓的米浆香,还浸满了桃花蕊的芬芳,入喉特别舒服顺滑,一点点发酵的酒香,完全不烧口,回味里点缀了一些杏子的酸甜,收尾清爽不腻,不过里面好像还有几分甘苦的味道,我就尝不出来了。”

    “哈哈哈,别看着小丫头平日里喝不了酒,这品酒的功力确实是一流呀!”秦师傅一向对阿蛮不能喝酒这件事感到甚为可惜,否则以她在品酒方面的天赋,他还真的有心思把小丫头收入门下,继承自己的衣钵,顾师傅在一旁也很是赞同,“说得基本没错,确实很有天赋。”

    阿蛮听到两位师傅的夸奖,兴致更高了,“名字嘛?我倒是有个想法,叫‘邀月’如何,地府没有月亮,昨晚冯姐姐“邀请”的萤石月轮那么美,这款果酒初次登场便在那么美的月色之下,把萤月之美放到名字里,师傅们,觉得如何?”

    “‘邀月’?确实很美,也符合这款果酒温润又清爽的基调。”秦师傅咂摸了一下,眼中的赞赏之色更浓,“就这么定了,这款果酒的名字就叫‘邀月’了!”

    阿蛮还是第一次给酒起名字,整个人仿佛收到了什么新奇的礼物一样,高兴得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像只小兔子开心地在原地蹦蹦跳跳的,两位师傅也被她快乐地样子感染了,跟着眉开眼笑。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得请你想一想。”秦师傅开口问到。“您说。”阿蛮兴致勃勃地回答,她“我在里面加了几味补气提神的药材,你喝了只有觉得有效果吗?”

    阿蛮仔细想了想,斟酌着措辞,描述起自己的感受,“好像是有一点的,喝下去之后,尤其是一瓶喝到最后的时候,四肢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脚下也软绵绵的了,但意识确实比以往清醒了许多,不像以前,喝完脑子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就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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