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眩感越来越强烈,痛楚开始从腹部向其他部位蔓延,阿蛮觉得自己的五脏仿佛都移了位,撕扯着搅和作一团,已经分不清心肝脾肺肾了。虽然理论上来讲,作为鬼差,阿蛮不可能出现呕吐的症状,但她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从胃到食道,传来的一阵阵抽搐。

    阿蛮对两种力量的控制力越来越微弱,丹田也在它们的夹击之下摇摇欲坠,阿蛮甚至感觉到了丹田有濒临破碎的征兆,就在阿蛮觉得她和丹田要差不多要共赴虚无的时候,一切突然平静了下来。

    从极度混乱骤然转入平和,让阿蛮产生了一种错位的失重感,仿佛被抛上了高空,四周空落落的,无所依附,好不容易恢复感知的手脚,此时反而不知该如何动作,只能茫然无措地任由这种失重感将自己挟持着向下方坠落。

    所幸,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一股暖意自阿蛮的丹田内涌出,沿着经络温柔又坚定地铺满四骸,仿佛在无止境的下坠后,被一团巨大的云朵轻柔地托住,厚实,饱满,温暖,安定。

    阿蛮沉浸其中,几分困倦,几分慵懒,几分舒坦,后知后觉地喟叹,原来这就是丹田突破之后的感受啊,怪不得都说气海易扩,丹田难炼呢,果然难度越高,收获越大。

    原本在气海丹田附近堆积的,让阿蛮痛苦不已的法则之力,像是突然间寻到了出口,在丹田漩涡的吸引下,争先恐后地汇入其中,转化成鬼力,汇入气海,很快就将气海的空缺填满了,新鲜的鬼力滋养着经脉,也熨帖着阿蛮的鬼体,很快之前的所有疼痛不适全部被抚平了,经脉内也焕然一新,比往日更加坚韧。

    阿蛮恋恋不舍地回味着卧在云端的那种美妙体验,缓缓从修炼中清醒过来,刚刚虽然刚刚随着丹田漩涡经历了一场小“劫难”,但睁开眼之后却发现,静室内一派平静,阿蛮的身体甚至依然安稳地端坐在蒲团上,未曾移动分毫,好像刚才阿蛮经历的一切苦痛都是沉默的幻想,荒唐的闹剧。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努力适应着重回现实世界的真实感,还顺便把床铺、酒瓶也一并收拾了,出门接了些水,煮了一壶新茶,就着茶水的清香,静静感受体内的变化。

    正喝着,两仪环闪起了微光,阿蛮启动手环,客砚的声音传了出来,“修炼怎么样?丹田突破了吗?”“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在房间里布置了什么感应法阵,我才刚突破,你就找过来了。”阿蛮心情正好,乐呵呵地跟客砚打趣。客砚也着实有些惊喜,“你的丹田顺利淬炼成功了?这么快?!”“那是~~我现在芥子御魂术已经正式踏入第三重第一属了。”阿蛮越想越美,“说不定我真的是个不世出的修炼天才呢,照这个速度下去,那我不是很快就能完成德音大人的要求了?”

    客砚听着阿蛮的碎碎念,微微笑着,没有点破,虽然第三重仍然是非常基础的部分,阿蛮的进境也不至于多么“天才”,毕竟他当年练第三重的时候基本上是五属一个台阶过的,但是不得不说,对于阿蛮这个刚刚踏上修行之路的小鬼差来说,她的悟性确实比自己当初预期得要好。

    “不过,也算不上多顺利,练的时候,我感觉丹田差点被碾碎了。”阿蛮回想起刚刚的经历,不禁有些打怵,“难道以后每次都要像这次一般被磋磨吗?”

    “接下来应该会好一些,每一重的第一属都会是比较难熬的一关,后面会相对好一些,你也不用太担心。”客砚的话让阿蛮心中抚慰不少,“你什么时候过来呀,我还想让你给我再带点东西过来呢,而且还有事情要找你商量。”

    客砚活动了一下,身体状态已经好了许多,便开口应承到:“明天吧,明天我有时间,你想让我带什么?”“带几个蒲团过来吧,要不你来了,或是之后黄泉街大家过来了,这静室里都没地方可坐的。”客砚一愣,没想到阿蛮会提出这样的小要求,“好的,我记下了,明天给你带过去。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到这茬,这两天有谁去看你了吗?”

    “不是有谁来,是我之前听了你的话,才发现对索陈大人有所误会,便去他那,给他送了一瓶果酒,作为赔礼道歉,进去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坐,站在那里好是尴尬,这才想着让你帮我带几个过来。”客砚听着阿蛮的解释,脑海里浮现出索陈那张冷冰冰的脸,有些难以想象那家伙当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那个冰坨子,碰上阿蛮这种直肠子,怕是也招架不住的吧,想到这里,忍不住皱着眉头笑出了声。

    阿蛮听到客砚浅浅的笑声,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吗?”“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不是有些惧怕索陈嘛,那家伙又是个不喜欢与谁来往的,你居然敢去,他居然还让你进屋,也是有些不可思议。”客砚歪着头,斜靠在椅背上,一派放松的姿态,跟阿蛮这样聊着,前些天的忙碌和疲惫都消解了不少,“而且那果酒,我都还没机会尝过呢,明天去了,我也要尝一尝才罢。”

    “你都喝了两位师傅的许多私酿了,干嘛还觊觎我这两瓶小果酒嘛,我一共也没剩两瓶啦。”阿蛮捏紧了身上的百宝袋,仿佛客砚就站在她身边,随时准备抢走自己的宝贝。“那不一样,那些私酿是我帮了你的忙,你送我的谢礼,属于正常的鬼情往来。这果酒才是咱俩交情深浅的真实标尺,怎么!你都送给索陈了,也不肯让我尝尝?”客砚晃着脚尖,眉眼弯弯地继续加码,“我可是把你当朋友的啊,你要出地府,我可是二话没说就帮你了,这次你到静武殿,我也是前前后后地忙活,再说当年,你掉到奈河里那次,我可是……”

    阿蛮听他连奈河的事都翻了出来,赶紧打住他的话茬,生怕他真的生气难过,“好啦好啦,我这里还有三瓶果酒,明天都给你带着,你别真恼啊。”

    客砚“鬼计”得逞,越发得意起来,腿脚逗得越发“放肆”,一不小心支在椅子上的手臂猛地滑动了一下,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口,疼得他没忍住直接“嘶”了一声,阿蛮听出异样,忙讯问他怎么了。

    “没事儿,一时开心,没注意胳膊磕了一下。”客砚忙不迭地转移着她的注意力,把剩下的疼痛都咽了回去,“这点小事儿,跟明天有新酒可以喝比起来,算不得什么,到时候你可别反悔啊,三瓶都是要给我的。”

    阿蛮被他几句话这么一搅和,也没再过多关注他的异样,大概她从心底就觉得以客砚的实力,在地府之内根本不会碰到什么难事,所以压根没往受伤那方面去想。

    结束了聊天,阿蛮继续巩固着之前的修炼成果,直到整个鬼体状态彻底恢复,趁着状态正好,她取出归心决,继续尝试用鬼气去覆盖识海,不过这次她有意将鬼力引导成线条形状,去一圈一圈地缠绕识海,虽然她还无法将鬼力压缩成能量集中、具有极强爆发力的鬼力线,但若只是将鬼力延伸保持为线条状态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了,果然,修为上了一属,各方面的能力都水涨船高,对鬼力的控制力也提升了不少。

    正当阿蛮这边已经彻底沉浸在修炼之中时,客砚那边的情况却不怎么好,牵扯到的伤口隐隐作痛,这倒还是其次,主要是窜入体内的恶鬼之力有开始趁机作乱。客砚一边压制化解体内的恶鬼之力,一边不由回忆起伍偃之此番的糟糕情况。

    阿蛮入静武殿的那日,他被阎罗君急招回去之后,得知伍偃之不知何故突然在堕狱之内发狂,已经接连攻破了几层控制阵法。等到客砚急匆匆赶到堕狱最深处时,看到的是已经几乎全然被恶鬼之力控制的伍偃之,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兽体鬼气泛滥,牢房四周的墙壁已经裂痕斑斑,附着其上的阵法也已经摇摇欲坠,尽管已经被镇魂钉锁住鬼体内的气海、识海等几大要害,又被关在古金打造的牢笼之中,牢笼之外、牢房之内还布置有地府威力最强大的几种镇压阵法,避免他的恶鬼之力外溢,影响了地府的鬼差和亡魂。

    可九停恶鬼之力哪有那般好相与,寻常恶鬼之力已经很让地府头疼,这九停恶鬼之力更是地府传承数万年,阎罗君换了数任,都始终没能寻到有效处置之法的存在,每次都让地府元气大伤,若非如此,阎罗君何必费这么大力气,冒这么大风险,将伍偃之留在地府之内,要知道九停恶鬼之力就像人间的瘟疫,极具传染性,寻常鬼差和亡魂稍一沾染就会神志全失,沦为九停恶鬼之力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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