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还来不及反应,阵法牢笼就直接冲着红色种子铺天盖地压制而来,阿蛮根本来不及躲闪,甚至连惊恐的情绪都来不及释放,就已经被阵法牢笼穿体而过,阵法似乎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

    阿蛮眼睁睁看着巨大的阵法将小小的红色种子层层裹住,只一瞬,红色种子刚刚释放出来的光芒就被就阵法牢笼彻底笼罩,可似乎阵法也无法将红色种子彻底毁灭,只能阻止它的能量继续扩张。

    在无声又无边的黑暗中,双方在一片静谧中激烈地胶着对峙着。阵法仍旧源源不断地闪着金光,从四面八方持续逼近,就像一场沉默地风暴,带着不死不休的气势而来。阿蛮虽然体积上比红色种子大些,也不是风暴的攻击对象,但她身处中心,避无可避,在这样无穷无尽的威压之下,感觉自己仿佛就变成了那个种子,随时都有可能被毁灭。

    风暴中心的红色种子颤抖却强硬,光芒虽然被压制却不肯彻底收敛,整个场景在阿蛮眼中炸裂又诡异。一层一层阵法从各个维度穿过阿蛮的身体,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酷刑,她虽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感觉三魂七魄都被穿体的阵法反复切割着,透体冰冷,动弹不得。

    直到惊恐颤栗着传遍全身,阿蛮才终于找回了一点身体的控制权,尖叫在第一时间冲破喉咙,击穿了此地的静谧,可惜还没等她喊完,这场“梦”就戛然而止了。

    阿蛮再醒过来时,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正中,上不来、下不去,猛然坐起,捂着胸口,深深喘了几口气,才堪堪缓过劲儿来,然后才注意到她已经回到了静室之中,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床铺上。阿蛮的双手还是在控制不住地微颤,忍不住回忆起刚刚“梦境”中发生的一切,虽然一切发生得很突然很短暂,但是带给她的冲击力却极强,导致阿蛮这个平时做梦基本上醒了就忘的家伙,这次缓了半天,还难以平复情绪,阿蛮忍不住摸了摸一派平静的胸口,似乎第一次体会到了吕家姐姐口中曾经提到过的那种“心脏要跳出来”的感觉。

    鬼差虽有心脏这个器官,但却没有心跳,血液也只有九滴心头鬼血,就像其他的五脏六腑一样,纯属摆设,鬼体维持全靠地府鬼差册上那几笔刻录和那一滴心头鬼血引动的地府气机维持。

    所以鬼差,尤其是完全没有异兽族皮毛、甲壳遮掩,也没有妖纹修饰的人族鬼差,本身的脸色差是极其惨白的,跟活人是完全不同的,不过由于接引亡魂或者其他事务,很多人族鬼差都需要在阳间逗留,为图方便,阴司衙门专门出了一门通过鬼力运行,促进面部气色红润的小功法,芥子御魂术两重即可修习。

    很多人族鬼差都对人间还有着浓厚的眷恋,就连不少人间习俗都在地府有所流传,所以大家对于这种几乎不费鬼力,又可以保持活人形貌的小窍门很是喜欢,不管修为如何,基本上都会先把这门小功法练了,所以地府行走的人族鬼差除了个别极有个性的,大都看上去与阳间的活人无异,地府里面色惨白,基本上刚从阳间接引而来的亡魂,而并非鬼差本身。

    阿蛮取出时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时辰,起身走到小桌几旁,颠了颠酒瓶,已经见底了。自己有喝这么多吗?阿蛮的记忆还有些凌乱,扶着还有些晕眩的额头,瘫坐在蒲团上,努力地整理着思绪,她其实还没有完全从醉酒的状态清醒过来,现在会醒多半是因为在梦中过于惊恐所致。

    抱着头,阿蛮在脑海中慢慢勾勒着醉酒前的情况,她因为索陈的话心中不安,所以想着借酒消愁。果酒味美,再加上阿蛮鲜少有机会享受美酒滋味,又没有了第一次喝时的担忧,所以茶杯饮酒,一杯接一杯,酒气沿着周身经脉游走,阿蛮越发觉得五脏熨帖,身心都有些飘飘然,原来,这就是酒的真正滋味啊,怪不得大家都这么喜欢。

    阿蛮想起当时她沉浸在酒气带来的松弛之中,有些没有控制住速度,越喝越快,迷醉之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在叫她,她起身四处寻找,之后的事情就没什么印象了,大约就是醉倒在床边,开始做“梦”了吧。

    虽然阿蛮捋顺了醉酒时大概脉络,但却不甚欢喜。因为她还想起自己在恍惚之间,学着那日黄泉街众鬼聚会时,阿喵轻盈的舞姿,一个鬼在静室里手舞足蹈地胡乱模仿比划了一番,虽然没有其他鬼在侧,无鬼“有缘”见识她鬼一样的舞步,阿蛮也还是觉得面红耳赤、尴尬万分,同时又觉得有些庆幸,庆幸她的“发疯鬼样”没有被其他鬼差看到,否则以后她再也没脸再出这个静室了。

    本来捂着头的手,渐渐下滑到脸颊两侧,在无鬼知晓的角落,阿蛮在默默地独自懊恼着,原来喝酒不光解忧,还会带来新的烦恼,不光身心会飘飘然,还会“飘”出不受控制的糗样。她以前见其他鬼差“耍酒疯”,有的变得话痨,有的手舞足蹈,有的痛哭流涕,还有很多其他的奇形怪状的样子,她当时还以为他们只是在喝酒,现在想来很有可能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以后她一定不能再这这样不知轻重地乱喝了,万一在外面耍起酒疯,那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想着这些,“梦”里遭遇的那些惊惧倒是稍微减淡了一些,等阿蛮烦恼完撒酒疯的事情,重新想起“梦中”情景之时,梦里的那一些场景细节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虽然那种铺天盖地的威势仍然很清晰。

    真的只是一场“梦”吗?为什么真实至此?可若是不是梦,那个地方又是哪里?那颗红色的种子和漫天的阵法又是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被带到那个地方?更多的疑问从阿蛮的心底冒了出来。

    最近一段时间,阿蛮心里存的东西越来越多,虽然大多数时候,对她并没什么影响,可每当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时,她就会明显感觉到,心里那个小小的地方已经被各种各样、积压未决的情绪塞了个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多余的心力留给她去应对新的挑战,她的心还需要再打开一些,就像拓展气海那样,或者她的应对能力需要在提升一些,就像淬炼丹田那样。

    所以,面对新冒出来的诸多问题,阿蛮捧着脸又想了一会,就干脆利落地摆烂了,爱咋咋地吧,头还沉着,酒还没醒利索,凭自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等怀瑾来了再说吧。然后就伸伸懒腰,重新回到床上,抱着软乎乎的被子,继续补觉醒酒去了。

    这一觉倒是很踏实,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梦”来打扰,阿蛮再醒来时,整个状态已经恢复如初了。客砚还是没有联络自己,看样子一时半会应该还来不了。阿蛮便决定不再等了,趁着现在状态不错,先按照芥子御魂术的方法,慢慢开始丹田的淬炼。

    盘腿坐好,阿蛮重新入定,先引导着鬼力在体内流转了几遍,暖暖了身,不知为何,她觉得体内的鬼力似乎有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似乎比往常更加“活泼”了一点,在经脉里游走得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阿蛮总有种它们在东瞧西看的感觉。不过鬼力运行很顺畅,所过之处无不熨帖,周身都暖洋洋的,阿蛮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鬼力怎么会有意识呢。

    经过简单调整,阿蛮按照芥子御魂术所讲,引导鬼力停留在丹田周围,又缓缓自体外引入法则之力,灌入丹田之内,然后催动丹田漩涡加速旋转,让丹田处于在两种力量的磋磨下,直到它的漩涡明显变深变大。这个过程十分难熬,不仅考验修炼者对两种力量的控制能力,更考验修炼者的耐心与毅力。

    要知道气海丹田是修行者的本源所在,强行提升旋转速度,本身就会使丹田变得极其不稳定,再加上两种不同力量不断的挤压,不仅会令修炼者的身体备受折磨,气海动荡,腹痛如搅,鬼力不稳,经脉挛缩,甚至会产生方位错乱的感觉。阿蛮现在就觉得周身酸疼,尤其腹部,如有数个流星锤在其中搅动,疼得阿蛮冷汗直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随着丹田震荡的加剧,漩涡已经在加速中逐渐脱离阿蛮的掌控,她觉得自己仿佛一粒微尘,被卷入了丹田漩涡之中,整个意识一片混沌,已经完全分辨不清上下左右,甚至对鬼体的感知都变得极其脆弱,只剩一口气还吊在那里,不想认输。阿蛮回想着之前气海被鬼力棍砸过的可怕经历,拼命告诫自己若是这次不成功,那此番这些痛楚就还得再经受一遍,她不能犯蠢,勉强扯着最后一丝清明,控制着鬼力和法则之力不至彻底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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