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通过两仪环,阿蛮也略略跟客砚讲了一些,他也早料到阿蛮遇到了修行困难,这是每个地府修行者必然要遭遇的,可他还是低估了阿蛮的莽撞,没想到她居然敢在自己的气海里那么瞎折腾,寻常鬼差,哪怕是生前没有修行经历,初入修行路时,无一不是小心谨慎再小心谨慎,第一次拓展气海,都是一点一点用鬼力去磋磨气海边缘,还是头一次见识她这种敢以鬼力造棍去生砸的。

    “芥子御魂术里,不是写了‘鬼力经转,流之百骸,行之如流水,操之如手臂,如磋如磨,气海渐阔。’吗?你怎么还拿棍子去砸?”客砚揉着眉角,看向阿蛮的眼神中流淌着几分不解几分无奈还有几分后怕。“我就是按照那个说的做了呀,将鬼力运转周身,熟悉到可以让它像流水和手臂那样挥洒自如的时候,按照自己的心意,对气海进行‘磋磨’呀。不然还要怎样~哎呀”阿蛮突然惊呼出声,“难不成是必须把鬼力凝结成手臂的形状,去手动挖气海吗?”阿蛮“恍然大悟”之后,揉了揉下腹的位置,心有余悸地又道:“果然是走错路了,我说怎么会疼晕过去。”

    客砚直接一个白眼扔了过去,明明没有扯动,却莫名觉得伤口更加疼痛了,“你平日里不是总是给孟婆写故事本子的嘛,怎么修炼功法都看不明白?!那句话的意识明明是,让修炼者在可以灵活操纵鬼力之后,模仿水流的姿态,去摩擦气海边缘,徐徐拓展。”客砚忍不住扶住心口,长叹一声,“还什么按照自己的心意?就一根鬼力棍?”客砚越说越来气,话及此处,顿了好一会,才又说到:“你现在的这个阶段气海最是不稳,小心呵护还来不及,居然还敢用蛮力,也就是你的鬼力不济,不然这棍子下去,气海破损,你往后都别想在修炼了。”

    阿蛮听着客砚的数落,本来就心虚,听到此处,更是吓了一大跳,手中的酒瓶都掉了,“蛤?气海还会破哦!”酒瓶砸在小桌几上,发出“哐啷”一声,瓶身倾倒,酒水顺着瓶口在桌面上蔓延开来。阿蛮手忙脚乱地扶起酒瓶,看着洒到小桌几上的一滩果酒,惊恐之余难□□露出几分心痛之色,不过她也没能心痛多久,客砚一个清洁咒,就让阿蛮的心思就又转回到修炼之事上。

    “气海当然会破呀,它也是鬼体的一部分,鬼体会破,气海丹田、识海灵台自然也会损坏,若是简单损伤还可以调息恢复,一旦出现破洞,几乎无法挽回。”看着阿蛮越瞪越大的眼睛,客砚眉头紧皱,“所以,你说说,你说说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那,那我这……”阿蛮有些慌张,当下就像进入气海查看一番,客砚伸手拦下她,“倒也不用那么慌,既然你顺利突破,就说明气海没有受到损伤,一会我同你一起进去检查。”客砚顿了顿,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放下手中的酒瓶,转身面向阿蛮,问到,“你之前还提到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那是怎么回事?”

    “啊~一个噩梦有什么打紧的,还是气海的事情比较重要吧,你先跟我去看看,其他的回头再说。”说罢,阿蛮伸手去拉客砚的胳膊,没想到反被客砚扣住了手腕,“不慌~相信我,虽然你的做法实在是荒唐,但你的气海肯定没问题,否则你现在早疼得满地打滚了,还能跟我在这聊这些。倒是那个梦,有些奇怪。”

    “怎么说?”阿蛮见拉他不动,只好作罢,有些悻悻地托着下巴,还是不安心,一边面上应付着客砚,一边偷偷运转了几轮鬼力,所幸运转流畅,周身舒爽,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才稍稍放下心来,客砚自然察觉了她的“小动作”,也没有多说,只是接着自己的话茬继续往下:“我到地府这么多年,就只听说过鬼差对亡魂,甚至个别情况下对生魂使用入梦、引梦的手段,从没听说过鬼差自己会做梦的,很多鬼差放不下前尘往事,想要在梦中与亲人、爱人复见而不得,你居然能自己做梦,当真是地府奇闻。”

    “真的吗?”饶是阿蛮心思还在担心气海的事情上,听到客砚这么说,还是吃惊了一下,客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你们黄泉街的鬼,真的是……就算都不事修炼,就算你年纪尚小,也应该对这些常识有些了解的吧。”

    “孟婆大人有时也会安排冯家姐姐和账房张先生给我们传授一些修炼或是地府故事,是我自己总是不听讲,那是我哪会想到居然有用上的一天嘛。”阿蛮抢白了两句,越说声音越低,只觉得客砚看向她的眼光越发凌厉,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脖子,赶紧把四散的心思收回来,亲昵地弯着嘴角圆话:“不过确实好像从没听说过其他鬼差会做梦类似的事情啊,还是客砚你懂得多~你也知道我这情况,从小就与别的鬼差有所不同,生病、做梦,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会发生,我又怕其他鬼差听了又要对我指指点点,所以除了你,我几乎没跟其他鬼讲过的。”

    看着客砚还是铁板一样的面色,知晓马屁示弱并没有发挥预期的效用,便只能像往日那样撒娇耍赖起来:“哎呀,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看在我近日那么努力的份上,你就别同我计较这些了嘛,好不好?好不好?”阿蛮仔细瞧着客砚有所松动的脸色,心中给自己悄悄竖了个大拇指,继续小心翼翼地转移着话题,“你别说,那梦确实诡异,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寒而栗呢,你等我捋捋啊,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阿蛮整理了一下思绪,从索陈提点她开始讲起,讲到那颗诡异炸裂的红色种子,铺天盖地的金色牢笼,以及它们之间无声又激烈的互相缠斗,以至于她在惊恐中醒来。“我当时还以为自己要被那铺天盖地的金色光芒给磨灭了呢,可把我给吓死了。不过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呢,那不成是因为喝了酒?也不对呀,我之前也喝过呀,而且现在也在喝,一点事都没有啊。其他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了呀。”

    阿蛮自顾自地说了半晌,才发现客砚皱着眉头,垂着眼眸,手指摆弄着左右小指上的尾戒,陷入了沉思。阿蛮知道客砚思考时,不喜欢人打扰,便轻手轻脚地端着酒瓶,小口抿着,等待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静室内重归宁静,看着客砚难得凝重的脸庞,阿蛮满脑子思绪乱转,不禁回忆起了这些年来,与客砚相处的一些往事,客砚一向风轻云淡,虽然有时也会被自己搞得气恼无语,但用不了两句话就又恢复如常了,上一次他在自己面上露出这副神情是什么时候呢?

    阿蛮想来想去,好像是在她掉下奈河那次,还有去阳间接引亡魂那次,不过去阳间的时候,他不苟言笑,好像也不完全是因为自己啊,听他徒弟杜弓话里话外的意思,大约客砚工作时就会变得比较严肃,毕竟那期间客砚也并没有对她特别严厉,甚至还满足了她想要入梦的任性要求,事后还多方帮她找补求情,想办法帮她减轻责罚。不过想来也是奇怪,她闯下祸事的时候,比如擅离地府去阳间的时候,客砚并没有加以责备,反倒是她每每出了什么意外,客砚的脸色就会像炼狱大门那样阴森可怖。

    “唉~真的是,果然还是瞧我不顺眼。”阿蛮心中小小地哀嚎了一声。小时候,她不小心掉进奈河里,出来之后连伤带病,折腾了好一场,黄泉街的众位无一不红着眼圈对她嘘寒问暖,孟婆大人更是以自己的无上修为为阿蛮疗伤。就客砚这个家伙,天天冷着一张脸,刀子似的目光还时不时她的病体上逡巡,偏偏还天天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日日到她的小院里打卯。阿蛮伤病缠身,本就难受,还要天天对着这样一块大冰坨子,小心翼翼地不敢表现出过于难受的模样,只觉得昏昏沉沉之中,倍感精神压抑,日日呼吸都不得畅快,身上的灼伤都在这般折腾之下,模糊了不少。黄泉街众鬼见她隐忍的模样,当时只道是阿蛮体贴懂事,不忍他们心疼,每每自行忍受,殊不知阿蛮其实是被客砚冷冰冰的气场吓得不敢吭声,只巴不得自己的身子赶紧好,以免去这般的精神酷刑。

    还有这次,虽不像那次那般冷冰冰的,但是悄悄,这眉头皱得,就像个,嗯~像个~像什么呢?嗯!就像被她坐久了,还没来得及使用清洁咒的蒲团,皱皱巴巴,丑丑巴巴的,看着让鬼心里觉得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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