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深更半夜，温谋本不欲杨清文相送，可她坚持，温谋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才踏出门口几步，温谋忽然叹道：“小姐可知你所做的一切，将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吗？若是被人知晓，小姐恐怕性命堪忧啊！”
杨清文浅浅一笑：“我本来只想让大家能够吃饱饭，可慢慢的，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也……很无奈啊。”
话虽如此，可看她的神色，温谋又是一声叹气：“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早早离开，不要留在这里，对抗天兵。”
杨清文神色微动，似乎想要说话，温谋却打断了她：“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心见百姓受苦，可你做的已经足够多，若是将来陛下发现这里……”
温谋闭了闭眼睛，头上的银发在月色下闪着光。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陛下想要什么都理所应当，你千万不要同陛下相争，我会尽力劝说大家放弃此地，你放心，大家现在手里都有钱，可以去旁的地方再置办产业……”
温谋一反常态，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最后终于说累了，望着杨清文郑重道：“我所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杨清文无奈点头：“记住了，您的话，我不敢违背。”
温谋又一次深深看了杨清文一眼，目光里似乎有千言万语，然而最终也没说话，他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不用送了，回吧。”
杨清文立在原地，看着温谋的背影消失。
她何尝不知所做的一切都十分危险？只是形势所迫，她既然拿得出优质良种，就没道理不种下去，百姓们有了能够吃饱饭的粮食，会想要改善生活，想要孩子们能够读书认字，也再正常不过，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顺势而为。
至于其余人的态度，她其实已经管不到那么多。
她已经把能够安身立命的基础给大家打好，家家户户充足的粮食储备，不薄的家资，劳动力们的工作能力，后代们开阔的眼界……
月色下，杨清文眼里的漠然渐渐被笑意掩盖。
这样一群人，无论把他们放在怎样贫瘠的土地上，他们都能让希望这颗种子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又是三年一度秋闱时，进苏州赶考的举子都怀着敬畏之心前来天子所在的新国都，本以为能见到纸醉金迷的繁华盛景，却不料只能看见苏州临近的城池都快要沦为死城，无论是城中百姓，还是守城的官兵，一个个都毫无生气，即便偶尔起来行走着，看起来也不过是会呼吸的活死人。
这样的景象，直到进入苏州城内才好些。
苏州城内，繁华商铺看得人应接不暇，身披锦绣的贵人们被仆从簇拥着，或是彬彬有礼，或是高谈阔论地从这些繁华的商铺中进出，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街道各处可见的，衣衫褴褛的可怜人。
有个小童见到贵人脚边掉下个黄澄澄、圆滚滚的物件，忙不迭伸手捡起来，满脸讨好地捧给那贵人，不料却被一把推到地上，恶仆骂道：“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拿你的脏手碰我家主子的东西，我看你是找打！”
见这恶仆提起碗口大的拳头就要打，举子楚雄不顾同窗阻拦，一边喝止一边走上前去，拦在二人之间：“你是何人，怎敢当街打人？”
那恶仆看他一副读书人模样，用度也是不俗，便收了拳头，口中依旧蛮不讲理：“这小乞儿毁了我家主人买来的稀罕物，就是打死他，一条命也不够赔的！”
举子脸色有一瞬间的古怪，他看了一眼小乞儿哪怕被推倒也紧紧护在手里的东西，再度问到：“你说，这是他一条命也不够赔的稀罕物？”
恶仆见楚雄惊讶模样，不由得有几分得意，扬起下巴：“当然，你一个乡巴佬肯定不知道吧？这是玉米，乃是陛下御用之物，现在也只有天宝阁才能买到，一家还只能买一个，你说他一条命够不够赔？”
听见熟悉的名字，楚雄呆滞几息，继而愣愣道：“如果我能帮他赔你，你是不是就不再追究了？”
恶仆身后的华服青年终于开口：“罢了，这小乞儿也不是有心，我们——”
横竖这玉米跌落在地已然脏污，再吃不得，干脆与这举子结个善缘，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看见这个外乡来的学子在书童背的书箱里面，拿出了一根还包裹着厚厚叶子的玉米？！
面前人目瞪口呆，楚雄却松了口气，上前几步，把那根玉米郑重其事塞进华服青年手中：“这玉米我也只有一根，你要是再弄丢了，我可没法赔你。”
听着他的话，青年下意识抓紧了玉米。等举子离开后，青年才回过神来，把玉米往仆从手里一塞，怒道：“我养你是让你吃干饭的？还不给本少爷拿好了！”
他盯着举子一行人走远的背影：“奇了怪了，这外乡人怎么会有玉米这样的稀罕物？你去给我打听清楚他是何人，住在哪家客栈，回头我要亲自拜访他！”
回去客栈的楚雄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和同窗来到客栈，赁下两间上房，同窗十分好奇，追问：“楚雄，你的玉米从何而来？莫非你家也是什么豪门望族？”
他作思索状，几年前他和楚雄曾在同一间书院求学，只是后来举家搬到豫州投奔做官的伯父，两人便断了联系，若非凭借一口乡音，他还认不出楚雄这个昔日同窗。
正在收拾行李的楚雄愣了一下，继而笑开：“一根玉米，就成豪门望族了？这东西，我们那儿不说满街都是，那也差不离。”
同窗大惊，缠着楚雄要问个究竟，楚雄这才告知，玉米本就是产自荆州，是北沙县一个行商在外行走时得来的种子，在荆州试种开来，又趁着皇帝寿辰前，精心培育好几年，才选出最好的品种进献给陛下。
“我们那家家户户都种玉米，虽然都是普通品种，但比起其他作物，玉米产量高，收获快，味道也好，大伙儿都很喜欢。”
楚雄笑着介绍完，就见同窗懊丧道：“我以前也在荆州，可那时候怎么就没发现什么辣椒种子玉米种子？就连焦煤，也是这两年从荆州出来的，哪儿来着？好像是北沙吧？”
“对，就是北沙，北沙原本的县令大人因为制造焦煤有功，破格提拔做了知府呢，”楚雄从行囊里翻出几个小瓷瓶，递过来一支，顺口道，“这是我们那的薄荷精油，洒在衣物和床褥上，味道清香不说，还能驱虫，你试试。”
同窗小心翼翼接过，看了又看，艳羡道：“想不到我家才搬走几年，荆州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要是我家还留在荆州，说不定，我也能像你一样这么潇洒自在。”
他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伯父原本是豫州守军，官拜定远将军，北胡南下时，我伯父率领将士们奋勇杀敌，可是，可是就因为朝中那些贪生怕死之徒畏战求和，他们竟然污蔑我伯父，说我伯父是为了战功才一力顽抗！”
说到激动处，他一个堂堂男子汉竟然也忍不住哽咽，楚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缓了缓才继续说道：“我伯父是个实心眼的，玩不过读书人的弯弯绕绕，后来朝廷求和，伯父气不过，酒后抱怨几句，就被网罗罪名投入牢狱，病死在狱中。”
他胡乱擦了把脸，认真发誓：“我前来赶考，就是要考到陛下跟前，给我伯父申冤！”
这番话听得楚雄心头也是一阵热血澎湃，他也大声道：“好兄弟，算我一个，我也给伯父申冤！”
杨清文浅浅一笑：“我本来只想让大家能够吃饱饭，可慢慢的，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也……很无奈啊。”
话虽如此，可看她的神色，温谋又是一声叹气：“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早早离开，不要留在这里，对抗天兵。”
杨清文神色微动，似乎想要说话，温谋却打断了她：“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心见百姓受苦，可你做的已经足够多，若是将来陛下发现这里……”
温谋闭了闭眼睛，头上的银发在月色下闪着光。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陛下想要什么都理所应当，你千万不要同陛下相争，我会尽力劝说大家放弃此地，你放心，大家现在手里都有钱，可以去旁的地方再置办产业……”
温谋一反常态，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最后终于说累了，望着杨清文郑重道：“我所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杨清文无奈点头：“记住了，您的话，我不敢违背。”
温谋又一次深深看了杨清文一眼，目光里似乎有千言万语，然而最终也没说话，他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不用送了，回吧。”
杨清文立在原地，看着温谋的背影消失。
她何尝不知所做的一切都十分危险？只是形势所迫，她既然拿得出优质良种，就没道理不种下去，百姓们有了能够吃饱饭的粮食，会想要改善生活，想要孩子们能够读书认字，也再正常不过，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顺势而为。
至于其余人的态度，她其实已经管不到那么多。
她已经把能够安身立命的基础给大家打好，家家户户充足的粮食储备，不薄的家资，劳动力们的工作能力，后代们开阔的眼界……
月色下，杨清文眼里的漠然渐渐被笑意掩盖。
这样一群人，无论把他们放在怎样贫瘠的土地上，他们都能让希望这颗种子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又是三年一度秋闱时，进苏州赶考的举子都怀着敬畏之心前来天子所在的新国都，本以为能见到纸醉金迷的繁华盛景，却不料只能看见苏州临近的城池都快要沦为死城，无论是城中百姓，还是守城的官兵，一个个都毫无生气，即便偶尔起来行走着，看起来也不过是会呼吸的活死人。
这样的景象，直到进入苏州城内才好些。
苏州城内，繁华商铺看得人应接不暇，身披锦绣的贵人们被仆从簇拥着，或是彬彬有礼，或是高谈阔论地从这些繁华的商铺中进出，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街道各处可见的，衣衫褴褛的可怜人。
有个小童见到贵人脚边掉下个黄澄澄、圆滚滚的物件，忙不迭伸手捡起来，满脸讨好地捧给那贵人，不料却被一把推到地上，恶仆骂道：“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拿你的脏手碰我家主子的东西，我看你是找打！”
见这恶仆提起碗口大的拳头就要打，举子楚雄不顾同窗阻拦，一边喝止一边走上前去，拦在二人之间：“你是何人，怎敢当街打人？”
那恶仆看他一副读书人模样，用度也是不俗，便收了拳头，口中依旧蛮不讲理：“这小乞儿毁了我家主人买来的稀罕物，就是打死他，一条命也不够赔的！”
举子脸色有一瞬间的古怪，他看了一眼小乞儿哪怕被推倒也紧紧护在手里的东西，再度问到：“你说，这是他一条命也不够赔的稀罕物？”
恶仆见楚雄惊讶模样，不由得有几分得意，扬起下巴：“当然，你一个乡巴佬肯定不知道吧？这是玉米，乃是陛下御用之物，现在也只有天宝阁才能买到，一家还只能买一个，你说他一条命够不够赔？”
听见熟悉的名字，楚雄呆滞几息，继而愣愣道：“如果我能帮他赔你，你是不是就不再追究了？”
恶仆身后的华服青年终于开口：“罢了，这小乞儿也不是有心，我们——”
横竖这玉米跌落在地已然脏污，再吃不得，干脆与这举子结个善缘，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看见这个外乡来的学子在书童背的书箱里面，拿出了一根还包裹着厚厚叶子的玉米？！
面前人目瞪口呆，楚雄却松了口气，上前几步，把那根玉米郑重其事塞进华服青年手中：“这玉米我也只有一根，你要是再弄丢了，我可没法赔你。”
听着他的话，青年下意识抓紧了玉米。等举子离开后，青年才回过神来，把玉米往仆从手里一塞，怒道：“我养你是让你吃干饭的？还不给本少爷拿好了！”
他盯着举子一行人走远的背影：“奇了怪了，这外乡人怎么会有玉米这样的稀罕物？你去给我打听清楚他是何人，住在哪家客栈，回头我要亲自拜访他！”
回去客栈的楚雄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和同窗来到客栈，赁下两间上房，同窗十分好奇，追问：“楚雄，你的玉米从何而来？莫非你家也是什么豪门望族？”
他作思索状，几年前他和楚雄曾在同一间书院求学，只是后来举家搬到豫州投奔做官的伯父，两人便断了联系，若非凭借一口乡音，他还认不出楚雄这个昔日同窗。
正在收拾行李的楚雄愣了一下，继而笑开：“一根玉米，就成豪门望族了？这东西，我们那儿不说满街都是，那也差不离。”
同窗大惊，缠着楚雄要问个究竟，楚雄这才告知，玉米本就是产自荆州，是北沙县一个行商在外行走时得来的种子，在荆州试种开来，又趁着皇帝寿辰前，精心培育好几年，才选出最好的品种进献给陛下。
“我们那家家户户都种玉米，虽然都是普通品种，但比起其他作物，玉米产量高，收获快，味道也好，大伙儿都很喜欢。”
楚雄笑着介绍完，就见同窗懊丧道：“我以前也在荆州，可那时候怎么就没发现什么辣椒种子玉米种子？就连焦煤，也是这两年从荆州出来的，哪儿来着？好像是北沙吧？”
“对，就是北沙，北沙原本的县令大人因为制造焦煤有功，破格提拔做了知府呢，”楚雄从行囊里翻出几个小瓷瓶，递过来一支，顺口道，“这是我们那的薄荷精油，洒在衣物和床褥上，味道清香不说，还能驱虫，你试试。”
同窗小心翼翼接过，看了又看，艳羡道：“想不到我家才搬走几年，荆州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要是我家还留在荆州，说不定，我也能像你一样这么潇洒自在。”
他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伯父原本是豫州守军，官拜定远将军，北胡南下时，我伯父率领将士们奋勇杀敌，可是，可是就因为朝中那些贪生怕死之徒畏战求和，他们竟然污蔑我伯父，说我伯父是为了战功才一力顽抗！”
说到激动处，他一个堂堂男子汉竟然也忍不住哽咽，楚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缓了缓才继续说道：“我伯父是个实心眼的，玩不过读书人的弯弯绕绕，后来朝廷求和，伯父气不过，酒后抱怨几句，就被网罗罪名投入牢狱，病死在狱中。”
他胡乱擦了把脸，认真发誓：“我前来赶考，就是要考到陛下跟前，给我伯父申冤！”
这番话听得楚雄心头也是一阵热血澎湃，他也大声道：“好兄弟，算我一个，我也给伯父申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