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朝一直琢磨着那句话:“银兰水尽,三千火起。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呢?银兰河已经干涸了啊?!”

    高庭煜随意去拔了一根苇草套在指尖上,漫不经心道:“也许是夏羌语译成汉文后又了歧义吧?不过这句话看起来挺简单。”

    程离略微思索了一下:“上次那个红衣女子,不就像那个嵬名公主么?夏羌人,还是邪祟,她身上有很多刀伤,但都被人缝好了。”

    程离道:“那个邪祟是百年的尸化,阿若公主也已经死去百年。”

    白朝道:“不过不管是如何,也要先找到那个红衣女子。”

    程离道:“我眼见她那个晚上带走了两个夏羌小孩,也不知道拖着他们去了哪里。”

    白朝沉痛道:“不会是被杀了吃了吧?”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对吧?道长?”

    程离道:“没错,她想要吃人,也总能找到尸骨,发现藏尸的地方。如果她要藏人,那么必定要再一次出现,毕竟人活着要饮食,而邪祟不用。”

    “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回那条街,先去问问丢的孩子姓甚名谁,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长街之上,那两位男女的尸骨早已被官府收纳,有人正在扫地,清理余灰。整条街上十分冷清,毕竟昨夜才出过命案。

    “劳驾这位大叔,请问你可知道昨夜死的……”白朝凑过去问。

    那大爷不耐烦的挥挥手:“你说话可真晦气,呸呸呸!”

    高庭煜走过去,往掌心上搁了几枚铜钱:“这位老丈,我们是城主大人派来探查邪祟的道人,劳烦您给我们讲讲,昨日死的都是些什么人呐?”

    昨日死的人,是一位牙嫂和她的丈夫,她们专干些买卖人的勾当,但是谁叫总有人买呢?那被带走的两个小孩,要么就是无家孤儿,亦或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了换钱了。

    “嗨呀,你们可是不知道吧?那些人歹毒着呢!看你卖不出去,就把你的舌头剪了,腿砍了,直接让你去街上要饭,这叫采生折割,你说说,这得多伤天害理啊!”

    白朝义愤填膺地道:“他们这些人官府都不管管么?”

    老大爷倚着扫帚道:“这世上那么多人,管的着么!再说了,你没看她手里的那些小孩几乎都不是汉人么?如今汉人的衙门,哪有时间去管外族啊!剩下的,有些是被爹妈卖了,有些是被拐来的,但是,她们各地流窜,就算是告官也找也找不到人呐!”

    “所以你们还是涉世未深呐,我吃过的盐都比你们吃过的饭多!”他立马从高庭煜手里把那几枚铜钱掏出来,攥在手里。

    程离问:“昨日那个邪祟只带走了两个小孩,不知余下的都去何处了?”

    老丈往西边指指:“城外有一座破庙,没地儿去的人都去那。”

    程离一行人往那座城外破庙赶去,三月份的大漠,夜幕已成淡蓝色,一轮不清不楚的明月挂在枝头,倒塌的胡杨树像是渴死的士兵,枝桠指着天空。

    高庭煜站在这座小庙前,挥挥眼前的灰:“哎,这还算是庙啊?不就是有盖的棚么?”

    这座庙宇,实在是算得上破败,土墙上的灰已经凋落,扑朔扑朔地落下来像是有人在扬尘,柱子旁系着红绸,烂成破布,那门槛也是中间凹一块,看起来已经多年没有人修缮了,门虚掩着,朱漆斑驳。

    这真是冰块掉进醋缸里——寒酸呐!

    程离往里面喊:“有人么?”

    四处悄然寂静,无人应答。

    白朝耐着性子往里推门,被人撒了一脸的沙子:“咳咳、有人、有人。”

    只见庙内三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孩正骨碌碌地盯着他们,他们的头发乱蓬蓬,倒真的是像鸡窝了,其中有一个约莫三岁的孩子,眼睛雾蒙蒙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其中那个扔沙子的孩子稍大些,看起来十一二岁,他一脸警备。

    “你们是谁?”他一张脸灰扑扑的,高庭煜不忍心便往他怀里塞了几个糖丸子。

    那三岁小孩瞧了瞧,便发觉还是自己手里的烤鸡腿好吃些,低头不言不语继续啃了。

    高庭煜的额角落下几道黑线。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装点毒药?你们是什么人?”那大孩子盯着高庭煜的眼睛,他才到他胸口。

    程离掏出一块令牌:“我们奉城主大人之命捉拿邪祟。”

    那大孩子歪着脑袋,说:“我们本本份份在这里,没见过什么邪祟,你们往别处查吧。”

    程离道:“那一日你就在那对夫妇旁边……”

    那大孩子道:“他们死的好啊!他们简直是罪有应得,这辈子死了都要下十八层地狱!”

    白朝道:“是这样的,但是他们死了,邪祟却还没除,唯恐以后她出来作乱……”

    那孩子道:“那天底下作乱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没人来除?这邪祟一出来,你们这些修道之人就出来了?你们懂个屁!”

    白朝还想与他再争论,但是想来他说的似乎有那么些道理,便也不再开口,只得低声嗫嚅几句蚊子音。

    高庭煜蹲下摸摸他们的脑袋,眉眼弯弯,不知何时掌心里便现出了一块银子。

    程离心里不免一梗,没想到这邪祟居然这么通人性,竟然晓得用钱来收买人心。

    “这些你们拿去用,我也只剩下这么点钱了。”高庭煜一笑,正常说话之时倒显得温顺恭良,那小孩便呆呆收下了,不要白不要。

    不过这群孩子收了钱却很少开口,高庭煜也不想难为他们,索性便不再套话。

    那三个小孩用怀疑的眼神目送高庭煜走出这座小庙,这城主大人派来的修行者居然穷的叮当响。

    谁叫城主大人不能赊账呢。

    ”我们现在去那里找?”白朝闻道。

    高庭煜转头展开手,夜风吹的他袖袍翻飞,他缓缓道:“木偶跳舞——自有牵线人。”

    程离道:“他们有四个垫子,却只坐了三个人,那小孩手里还有烧鸡吃,说明有人来过。我们来的时候,这里面不止三个小孩。”

    “不错,那庙里的塑像背后,还站着一个人。”程离道。

    白朝问:“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问问他呢?他何必要躲藏起来?”

    “那必然是不想被我们发现。当时街上只有五个人,被带走了两个,这庙里居然有四个。我想那个邪祟并没有杀了他吧,否则他怎么有心情来给人家送点吃的呢?”

    高庭煜转身道:“要知山下路,需问过来人。等他出来我们便知道了。”

    月亮渐渐爬上山丘之上,在薄薄云雾之中,洒下淡黄或银白的光,夜风吹来,白朝打了一个喷嚏,搓搓手道:“两位道友,我怎么感觉有些冷呢?”

    这城外放眼几乎是荒漠沙丘,白天越热,晚上越冷,昼夜温度相差极大,白朝修炼不足,易受干扰,而他感觉高庭煜亦或是程离,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他尝试着触碰了一下高庭煜的手:“你的手也是凉的,高道友,你不冷吗?”

    高庭煜微微一笑,心想我也不是一般人,说不定还不是人,便随便哄他道:“自幼如此,不打紧。”

    程离看向白朝,问道:“你冷么?但我的确没什么御寒之物。”

    程离伸出手要将自己的手覆盖在白朝掌心,高庭煜眼疾手快的拍掉白朝的手,说:“你这是作甚?”

    她朝白朝说道:“你尚入练气期,若你不介意,我可用真元化气传入你的紫府丹田,助你温体。”

    高庭煜眉毛一斜,道:“我也是如此,手指仿若坚冰,想来这夜风吹着也有几分头疼。”

    程离眼睛都不抬:“你自幼如此,不打紧。”

    “不必,嘿嘿,我燃一张符便好。”白朝掏出一张符咒,顷刻之间他的手掌就暖和了起来。

    风来又去,白朝的瞌睡已经打了三轮,他身旁这两人,还真是精神抖擞,看来这修为高的,果然他这种肉体凡胎比不了。

    正当他模模糊糊准备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时,程离低低的嗓音在夜风中几乎要飘散了:“有人出来了。”

    一个身穿灰布衣裳的人悄悄推开那庙门,东张西望的往四周打望了一眼,便一瘸一拐的往戈壁深处走去了,他瘦小的背影摇晃的似一根豆芽菜。

    三人瞧瞧跟在他身后,白朝又掏出一张符燃烧:“这是我画的一张隐符,能够隐身半个时辰。”

    那小孩一瘸一拐的往夏羌人聚集的地方走,夜风朔朔,他老是听见有人在身后的脚步声,但是一转头背后却什么也没有,他头皮发麻,想来也许是自己听错了,眼前的那座楼观已经近在眼前。

    但是再一转头,却看见了三个人鬼鬼祟祟的站在他身后。

    他放声大哭:“有鬼啊!”

    高庭煜问:“不是说半个时辰么?”现在这有一柱香的时间么?

    白朝摸摸脑袋:“失误,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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