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想见死不救的路人罢了。”

    “连我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救?”

    姜非妩沉默了。他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杀了太多人,她应该怕他才对。

    可在街上看到他孤身一人凄楚地跪在地上的背影,她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再次弃他于不顾。

    再加上刚刚在梦中回想起当年抛弃他的一幕幕,如今再看脸上身上满是血污的凤决,她竟没有半点恐惧。

    她想,救他是为了给当年的自己赎罪。

    就算把当初所做的一切都归咎于系统和任务,可那些伤人至深的事终究是她亲手做的,她不能不心中有愧。

    再说这次他已经不是故事里的男主,她没必要再伤害他一次。

    她已经想清楚了,如今她所经历的一切,大概率是个幻境。虽然不知道是谁设下的幻境,设置幻境的目的又是什么,但所有的幻境都会有一个突破口,她很清楚,一旦打破幻境,他就会消失。

    所以在她找到那个突破口之前,她想先对他好一点,至少能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

    “……人会变成某种模样都是有原因的,我不信你天性如此残忍嗜杀。”

    也许是借口,又或许其中也掺杂了几分真心。

    “呵,”凤决禁不住嗤笑一声,嘲讽道,“想救赎我?”

    她没说话,也就是默认。

    “那你知不知道,以前想要救赎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他压低了身子,身上的血腥味直往姜非妩鼻子里钻,呛得她有些犯呕地转过头去,却又被他掐着下巴转回来直视他。

    “他们都死了。”

    说罢,他饶有兴趣地回忆起来,像是在说什么光辉历史般,近乎炫耀地给她讲了起来。

    “有个炼丹的老道,想收我为徒,劝说了我七七四十九天,结果被我炼化在了炼丹炉里,成了一滩血水,连颗神丹也没结成。

    “后来一群傀儡师想将我封进傀儡里消除煞气和杀欲,我给他们的傀儡全部开了灵智,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自己亲手制作的傀儡的嘴里,开膛破肚,血流成河。

    “哦,还有一个没什么修为的秃头和尚,追着我念了几百天的佛经,说要让他的佛来感化我。于是我送他去了西天,身体大卸八块,丢进山里喂了狼。”

    说完,他凑近了她,挑衅般笑道:“还想要救赎我么?”

    他语带戏谑,似乎坚信这样就能让她知难而退,可眼神却似乎在诉说着另一番截然相反的意思。

    姜非妩直视着他的双眼,认真道:“总要试一试的。”

    毕竟,她想救的不只是他,还有她自己。

    凤决脸上的神情一僵。

    半晌,他甩开她的下巴,冷哼了一句:“不自量力。”

    说罢,凤决便松开了她,独自走到洞府一处角落坐下,自顾自调息起来。

    他身上的伤太多了,即使是他这样以一当十的修为,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自行痊愈。

    脱离了他的桎梏,姜非妩总算能从石榻上坐起身来,见凤决双目紧闭,她安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抬起头来环顾起洞府内部。

    石洞里很宽敞,中间有青石打磨而成的八仙桌和四张石凳,看上去与这石洞是连在一起的,桌上什么也没放,洞府内的其他地方也是一般空空荡荡,除了她榻上这条薄褥,什么家什都没有,八成只是个临时落脚点。

    她是头一次来玥湖城,眼下尚不能肯定这洞府是在玥湖城内,还是他带她到了其他什么地方,又或许这里和眼前的凤决一样,只是幻境中的一部分。

    至于她是什么时候进入幻境的,连她自己也分辨不出。

    姜非妩轻轻叹了一声。

    幻境这东西解决起来不算困难,但麻烦得很。在她的印象里,来到这个世界后,也曾遇到过几次。

    第一次是小时候,叶迟头一次主动邀请她出去玩,到了地方她才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荒芜之地,好不容易等到有人经过,摘下遮着脑袋的兜帽来,才发现竟是牛头马面,身后跟着一群晃晃悠悠的半透明的魂魄。

    第二次是为叶迟求复明草时,她自然不敢去幽靡禁地,只能去黑市上用灵石和自己的心头灵血换药,结果那卖药的老头着实歹毒得很,把她丢进幻境,和一堆长相奇形怪状,飞起来遮天蔽日的怪物斗了三天三夜,被啄得遍体鳞伤。

    之后的几次她记不太清了,但进入过的幻境越多,她便越摸到了规律——所有的幻境都是针对一个人而制造出来的,幻境里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逼陷入幻境者变成制造幻境者想要的样子,或许是狼狈不堪的,或许是经历极其恐怖的场面,逼人知难而退的。

    而所有幻境无一例外都是依附于某一样东西而存在的,可能是一块石头、一棵草、一只飞鸟,那是幻境唯一的突破口,只有毁掉这个突破口,才能打碎幻境。

    那么这个针对她而出现的幻境,又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打破幻境的突破口,又会是什么?

    “轰——”

    忽得一声山石炸裂开来的巨响传来,整个洞府都跟着晃了三晃。

    姜非妩本在沉思,没有防备,被震得一个趔趄扑到石桌上才堪堪稳住身形,抬眸往洞口瞧去,却被曲折的石道挡住了视线。

    “凤决!你盗走我派至宝彧琉璃,还不快快现身受死!”

    石洞摇晃得愈发剧烈,被震碎的小石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姜非妩不得不抱住一张石凳,却还是被晃得晕头转向。洞外也不知来了多少人,但听上去绝不比上一波人少。

    至于那人说的彧琉璃,姜非妩曾有所耳闻。据说那宝贝能重塑魂体,甚至是生死人肉白骨。

    凤决盗走彧琉璃,难不成……是为了她么?

    半晌过后,洞外的袭击暂停了片刻,不知是不是被凤决布在外面的结界拦住,那些人一时半会没能攻进来。

    姜非妩趁机忙不迭转向凤决,却见他仍紧闭双眼,像是全然没有听到洞外的叫嚣声一般,稳如泰山。

    “外面的人要是闯进来,怎么办?”

    看他不慌不忙的,应该有办法对付吧。

    凤决不理会,眉头却皱成了一条线,似乎正在忍受巨大的痛楚。

    姜非妩看出了他的反常,心道他调息许久仍不见结束,只怕是遇上了麻烦。

    就在这时,一块脑袋大小的石头经过刚才一连串的震荡,终于挣脱了石壁的束缚掉了下来,在凹凸的石壁上滚了两下,直直朝着凤决砸来。

    他还在调息,似乎完全没有注意。

    “小心上面!”

    说时迟那时快,姜非妩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箭步飞身到他跟前,拼尽全力把那巨大的石块推偏了出去,“咚”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反应再慢些,恐怕他就要脑袋开花了。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姜非妩才感觉到手腕和指背又酸又痛,火辣辣得肿胀发疼,低头一看,才知道被粗粝的石块蹭掉了一层皮。

    即使是在幻境,也还是好疼啊。

    她痛得皱眉,抬起手来呵呵吹气,可吹了几下仍无法缓解,眼下又没有处理伤口的条件,她便把手放下了。

    这一放,刚好与坐在地上的凤决对上了视线。

    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瞥了一眼她红肿的手背,脸上露出一副复杂的怪异表情,接着喃喃道了句:“果然不自量力。”

    姜非妩不欲与他争辩,更没有因为他的反应而感到生气。或许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在他需要的时候不计后果地护他一次,可惜现实中的她做不到,只能在幻境里聊以自/慰。

    她转过身去,想留他继续调息,却被凤决一把拉住。

    他的手掌很宽厚,攥着她手腕时的力量大的出奇,像要把她的腕骨活生生捏碎似的,不想她记忆里那般,待她万般珍惜,生怕她皱下眉、喊声疼。

    就好像凤决全部的温柔和珍视都给了姜非妩,也只给姜非妩。

    凤决倒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失神,只朝着洞口哼笑了一声:“不是问我要怎么办么?”

    姜非妩应声抬头看他。

    凤决脸上还挂着伤,嘴角却扬起一抹恶意的微笑。

    “随我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罢不顾她反抗,强硬地把她拖出了石洞。

    洞外围着一群修士,少说也有三十多人,要不是凤决有先见之明,在洞口布下一层结界,只怕他们两人早就被人斩杀在洞里了。

    见到凤决身边站了她这么个生面孔,为首的修士愣了一下,随即拔剑指向凤决。

    “你这魔头又想耍什么花招?”

    其余众人纷纷将剑锋对准了凤决。

    “花招?”凤决轻笑一声,趁众人不备,猛地握住姜非妩的肩颈,把她拉到了身前,指尖在她鼓鼓跳动的血管上虚虚搭着,只要轻轻一捏就能要了她的命。

    他一矮身,只从她肩后露出个头来。

    “要想彧琉璃,就得杀了我。但在你们杀了我之前,我会先杀了她。是彧琉璃,还是一个无辜凡人的性命,你来选。”

    “你!”为首那人显然慌了神,可一瞬间的慌乱过后,他很快有了决定,握剑的手又举了起来,冠冕堂皇道,“我彧衡宗此行是为了替天行道,消灭你这魔头!此为天地正道,能为正道牺牲,是凡人的荣耀!”

    话音一落,剑气便至,锋利的剑尖直冲姜非妩咽喉而来,像是要穿透她的身子,直取凤决的命。

    姜非妩慌忙要躲,可凤决的手却仍死死按着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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