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修为天差地别,慕十七面对凤决却一步也不肯退让,字字诛心。

    “大师兄,当初在册封少宗主的仪式上主动与姐姐退婚的是你,现在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凭什么让我离她远点?”

    凤决没有争辩,也不见他手上有任何动作,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慕十七拉着她衣袖的手,只听“撕拉”一声,衣料自动断裂开来,慕十七向后闪去,险些摔了一跤。

    “哎!”姜非妩见他身形不稳,想拉他一把。

    凤决一眼便瞧出她的想法,不待她把手伸过去,便握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强行拽了回来面向自己,掌心在撕裂的衣袖上一挥,衣服便如同新的一般看不出半点修复的痕迹。

    他眼皮也不抬,像是根本不把慕十七放在眼里。

    “凭我修为远在你之上,这个理由满意么?”

    “你仗势欺人!”

    “是又如何?”

    两人针锋相对,听得姜非妩头皮发麻。这两人中随便哪个纠缠起来都不好对付,更何况撞到一起去,她就更加应付不过来了。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们,这次下山是有正事要办,不是让你们来争风吃醋的。”

    晏宸冷冰冰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语气满是不屑,路过姜非妩身边时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尽是鄙夷。

    其余两人他干脆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走进了姜非妩发现异常的小院。

    虽然这个晏宸师兄一见面就对她没好脸色,但姜非妩眼下也顾不得这些了,甩开凤决的手便跟在晏宸身后跑进了小院,回身对两人道:“你们两个要吵就在外面吵个够。”

    “姐姐!”慕十七立马就要跟上。

    姜非妩回头一指:“不许跟进来。”好不容易找个由头摆脱这两个大麻烦,她可不想他们再一路吵到院子里,耽误她找人。

    慕十七身子一顿,一脸委屈,却十分听话地没有再往院子里闯,愤愤地转头瞪了凤决一眼,爬上墙下的磨盘,趴在院墙头上往里看。

    凤决不睬他,却也没有动身,皱着眉头看向院子里,隐隐有些担心——院子里没有太大的危险,倒是晏宸……

    姜非妩不知道他们两个的想法,只觉得周围很宁静,心情很美好。

    她吐出一口浊气,抛开杂念,集中精神去寻找引她到这里来的那道矮小的影子。

    院子里没什么东西,空空旷旷一目了然,她跟进来时晏宸已经把这里翻了一遍,走进了黑漆漆的正房里。

    姜非妩也跟了上去。

    此时正是日头高升的时候,屋子里却阴暗得很。起初姜非妩以为是房子盖得不对,影响采光,可进去屋里后,一股阴冷潮湿的腐朽空气立刻呛得她狠狠打了个喷嚏。

    似曾相识的情景让她瞬间警惕起来,揉了揉鼻子向窗户的方向看去,果然,几扇窗户都被黑布遮挡了起来,严丝合缝,一点阳光也透不进来。

    王老六家里也是如此,难不成这个村子里也有人供奉邪神?

    想起那尊诡异的邪神像,姜非妩不禁有些害怕,站在原地不敢乱走乱看。

    这间屋子不大,晏宸很快就把里面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影,正要离开,却见姜非妩紧张兮兮地站在门口。

    他斜睨她一眼,“害怕就出去。”

    不是关心的语气,而是对她的胆怯嗤之以鼻。

    “不是害怕,是谨慎,”他一直冷嘲热讽,她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明知事出反常还不加小心,未免太过愚蠢。”

    她这话说出口,晏宸反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眼神中带着的审视,多少让她感到些许奇怪。

    她以前也是这样牙尖嘴利,嘴上一句也不饶人的?他好像有些记不清了。

    又打量了她一番,晏宸负手走向房门,余光却不经意地瞥见角落处,一个掉落在地上的袖珍小鼎。

    他身形一顿,快步走到墙角将小鼎拾了起来。

    那黄铜小鼎不过巴掌大小,周身雕刻着繁复的古老纹饰,鼎口被磨得发亮,里面似乎还有一股奇异的香气,很特别,以至于他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这究竟是何种味道。

    “太上炼器鼎……?”

    听说有些法器不用时可以缩小数倍,便于主人随身携带,这黄铜小鼎纹饰特别气味也独特,入手便能感觉到一股沉甸甸的灵气在其中盘绕,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太上炼器鼎。

    只是鼎在这里,炼器师却不知身在何处。

    晏宸将小鼎收于掌中,站起身来在附近的墙上翻找起来,兴许这屋里有密室也说不定。

    另一头的姜非妩听到晏宸喃喃自语的声音,也走了过来,隔着两步瞧了一眼他手中的铜鼎,秀眉一凝。

    “铜鼎可否借我看看?”

    她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客气,晏宸侧目看了她一眼,又垂眸看看伸向自己面前的纤细柔荑,没有动弹:“这是太上炼器鼎,马虎不得。”

    “是不是太上炼器鼎还两说,”姜非妩不肯让步,手仍摊开放在他面前,“让我看看。”

    见她如此坚持,晏宸十分不快地皱起了眉头,将鼎扣在她掌心。

    这小鼎很是压手,姜非妩险些有些拿不住它,只好用两只手捧住,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

    晏宸不屑地笑她:“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姜非妩有些犹豫,但思考片刻,还是坚定了自己的看法:“这不是太上炼器鼎。”

    “你凭什么说这不是太上炼器鼎?”

    姜非妩咬了咬下唇,将鼎的底部翻过来给晏宸看。

    “太上炼器鼎是最顶级的炼器鼎,是上古世纪遗留下来的朔眼黄铜和无根之土息壤混合烧制而成,存世数量极少,因此每一件身上都有独特的标记,但是这件却没有。”

    不仅如此,太上炼器鼎是上古时期炼造,极难被后世之人驯服,即使被人驯服,与主人的联系也极其微弱,极易破裂。

    像这样的炼器鼎,除非炼制法器之时可以脱离主人的躯体,其余时间,只要不在火上,就必须呆在主人的肚子里,像这只鼎这样掉在地上不知多久,早就因为脱离主体太远而切断了和主人的联系,成为一件无主神器,引起各门派争抢了。

    当然,这些都是那瞎眼老头告诉她的,她不想透露太多。

    听姜非妩说得如此笃定,晏宸不免有些动摇。可关于太上炼器鼎这种神器孤品,连他都了解不多,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他不敢轻信,想要问个明白:“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书里看到的。”

    晏宸冷笑一声:“你会去看这种书?”

    姜非妩将通鼎交回他手里,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凛眉看他:“晏宸师兄很了解我么?”

    “当……”晏宸正要开口,却突然顿住,话锋一转,“谁不知道,前少宗主江写意不学无术,眼里只有儿女情长?”

    “不知道师兄是否听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句话?今日写意亲眼所见,晏宸师兄,原是个喜欢道听途说的。”

    晏宸被她激得脸色涨红,怒到极致,反倒笑了出来:“好啊,那你倒是说说看,是在何处看到这些说法的?”

    “小时候被人锁在藏书阁里几天几夜,一直不曾有人发现,闲来无事,只能看书。干些别的,也就不觉得饿了。”

    说起这些过往的姜非妩反倒出人意料地平静了下来,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边说边寻找着什么东西。

    晏宸看着她,眼神中有些许闪躲,些许震惊,甚至还有一丝罕见的……愧意。

    但姜非妩没有注意。

    说完那番话,她停下脚步,蹲下身去轻轻扣响了小鼎之下的地板。

    “空的。”

    晏宸忙从她的讲述中回过神来,掀开地板,里面果然有一条暗道,通向一个并不宽敞的阴冷地窖。

    姜非妩没有下去,留在口上,顺便把凤决也喊了进来。

    晏宸独自一人走了下去。

    暗道不长,但见不到一点光亮,空气中都是难闻的腐朽味道,像是堆积了几年的湿草腐烂发酵的臭味。

    还没走到尽头,黑暗里突然跑出一个人来,一头狠狠撞在他腹上。晏宸反应得快,一把抓住那小子的胳膊,把他拎了起来。

    凑近了,他才终于看清,那是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皮肤白得有些不正常,像是许久没有见过阳光一般,透着病态的苍白。

    男孩被拎在半空,挥舞着拳头却怎么也打不到晏宸,气得呼呼直喘。

    “坏人,不许你伤害我师父!”

    “师父?”晏宸将那男孩放下,不顾他的阻拦又朝暗道深处走去。

    尽头的地窖里插着一只快要熄灭的火把,而火光之下,躺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晏宸犹豫片刻,把男人背在背上,抓起男孩,离开了地窖。

    无定剑宗众人早已聚拢到暗道出口,见晏宸出来,纷纷上前帮忙。

    那昏迷不醒的男子经过姜非妩身边时,她一眼便瞧见了他腰上挂着的一块,刻着“庄”字的木牌。

    她眼皮一跳。

    难不成他就是她要找的炼器师,庄不为?

    *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庄不为抬到一处干净的农院里,诊治了一番,直到傍晚才结束。

    庄不为是凡人,这些修士的法子治不好他的伤,到最后反倒是姜非妩这唯一的凡人,因为经常受伤,久病成医,反而成了救人的关键。

    等到她忙完,擦擦额头的汗,又叮嘱了一番轮班照顾庄不为和小男孩的弟子,才一个人默默离开病房。

    眼下庄不为不宜远行,小男孩那里又一问三不知,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他们今夜只好宿在村子里。

    不过这样也好,她从玥湖城回来后还没有好好休息过,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要找的人,虽然他还昏迷不醒,但至少眼下她能稍微安心一些了。

    极致的疲惫过后,大脑反而更加清醒,左右睡不着觉,姜非妩便坐在了庄不为门前的石阶上,托腮看星星。

    大柳树村的夜万分静谧,耳旁偶有微风吹拂,吹起细碎的发丝,蹭挠着脸颊。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不等姜非妩回头,那人便跳下台阶来,挨着她坐下。

    “姐姐还不休息吗?”

    是慕十七。

    经过白天那一番胡闹,姜非妩对他会来找自己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他,仰头望着星空:“嗯,睡不着。”

    “是在想大师兄吗?”

    叶迟?

    不对,他所谓的“大师兄”应该是指凤决。

    “为什么会觉得我在想他?”她突然有些聊天的欲望,也许是这几天凤决的反常举动让她有些吃不准他在想些什么,听到慕十七主动提起他来,竟还真有些想要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可慕十七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她道:“姐姐和大师兄,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这问题着实有些唐突,姜非妩转头看向他,微微皱眉:“怎么突然问这个?”

    “大师兄白天对姐姐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他分明不喜欢姐姐,可却表现得,好像……好像姐姐是他的所有物似的。”慕十七愤愤地说着,手握成拳在掌心狠狠一捶。

    姜非妩哑然。

    原来连慕十七都看出了问题。

    “是白天和他吵架没吵赢,心里不痛快吧?”她故意岔开话题,笑他。

    “才不是!”少年喊冤,“我是为姐姐不值。”

    为她不值?

    姜非妩愣怔片刻后,语气平淡地问他:“十七,你为什么和我这么亲近?”无定剑宗所有人都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他一口一个“少宗主”喊得欢实,要说只是因为她长得像他姐姐,她是不信的。

    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慕十七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冻得有些发白的脸莫名红了一红。

    他挠挠头,脸上露出几分羞涩,开口却极为坦诚。

    “也许姐姐不知道,但我亲眼见过姐姐为大师兄做了多少事,掏心掏肺对他好,多少次险些丧命。我羡慕他,希望有个人能像姐姐对他那样对我好,又希望能有个人,像姐姐对大师兄那般,对姐姐好……”

    “所以,”少年猛地抓住姜非妩的一只手,掌心微凉,心却炽热,“所以我想试试成为那个人。”

    少年热诚的告白在星夜里震耳欲聋。

    院墙外,凤决狠狠捏碎了掌中的安神药瓶,眸色阴沉如霜。

    隔壁房中,晏宸大睁着双眼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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