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用处都没有。不过可以给你提供一点心理安慰。”

    易家和郝韵两人面面相觑。

    易家沉吟片刻,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树杈,递给郝韵。郝韵接过来一看,灰白色的枝干上连着一两片焉巴巴的绿叶,看起来就像是随手从路边摘的。

    不过,既然是个大师,又总归是别人的师父,拿出来的东西,应该不会太简单。

    “这个又是……”郝韵冥思苦想,终于又想到一个用处,“桃树的树枝?用于对抗邪祟的武器?”

    易家摇摇头:“不是,品种嘛……我也不清楚,大概是灌木丛的树枝吧。反正是在路边捡的。”

    “那这……”有什么用呢?

    郝韵把话的后半截咽回肚子里,等待易家为她答疑解惑。

    “没事的时候可以挥挥,挺好玩的。”

    郝韵点点头,拍散身上不存在的灰,随即皮笑肉不笑地站起来,告辞,“不好意思了,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郝韵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两个人挺不靠谱的。

    她扔给尤木清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后者还回一个疑惑的眼神。

    易家也没有伸手挽留。只是在郝韵快要消失在店铺的转角处时,突然开口:“不过假如你实在是不想再遇到这种事情,那么就千万不要触碰任何不合理的存在。”

    郝韵停下脚步,回过头。

    昏黄的灯光下,两边是堆得比人还高的棕纸箱子。易家在为数不多的空隙处,淡淡地对上郝韵的视线,像是既不意外郝韵转身离开,也不意外郝韵突然停下。

    “以后遇到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易家认真地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我说的难以解决的问题,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那种。高数或者写论文之类的不算。”

    郝韵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意,谢过易家的好意,随后推门离开。

    郝韵躲进楼房遮蔽下的阴凉处,直到离那家店有一段距离后,才小声嘟囔着。

    “真是个怪人。”

    虽然易家的外表看起来像刚上高中的学生,但她从容不迫的态度又很有信服力,可是她做出的事情又很没有道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回校的路要顺畅多了。当郝韵推开宿舍的门时,才响起,她好像没和尤木清说一声,便不辞而别了。

    郝韵拿起手机,在聊天框里编辑了几个字:你为什么捉弄我。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于是郝韵把这段话删掉,简单编辑几个字发过去。

    【郝韵:我到了,一路上很安全。】

    郝韵出门时没有合上阳台门,此时宿舍门也是打开的,阳台门处悬挂的窗帘翩翩起舞,清凉的风扑到她的脸上,地上断裂的踏板仍然保持着原样,早上于晴晴翻出的名片现在静静地躺在郝韵的桌子上。

    郝韵这才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她有些头疼,按照名片上的流程进行报修申请,最迟也要等到明天才会来修。

    一天很快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过了。

    晚上,郝韵和舍友互相道完晚安,拉了床帘。

    郝韵刷了会儿短视频,手机提示电量不足。郝韵记得自己的充电宝就放在旁边。她在旁边摸索了半天,只摸到了一个袋子。

    接着手机微弱的光,她辨认出这是她今天带出去的包。

    淦,拿错了。

    前几天睡前,她把充电宝的电耗完了,拿下去充电,忘记拿上来。

    数数天数,充电宝大概已经充了两三天了。没有爆炸,真是个奇迹。

    郝韵决定下床拿充电宝,顺便在带上那个包。

    现在,她再多看这个包一眼,就会多觉得自己蠢一分。

    但当郝韵的手触碰到拉链的一瞬间,一股毛骨悚然的惧意包裹了她的全身。那是一种后背被凝视的感觉,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下。

    郝韵动作顿住了。移开手,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消失了。反复尝试几次之后,郝韵冥思苦想,还是放弃下床。

    全遮光床帘让她看不见外面的动静。

    她只好无奈地躺在床上,尝试放空自己。

    过了不知多久,外面响起门“嘎吱”的声音。

    谁进来了?

    郝韵一个哆嗦,从昏昏沉沉的困意里惊醒过来。

    “啪嗒……啪嗒……”像是走路的脚步声。

    “哗啦……”挪动椅子的声音。

    “咔吱咔吱……”漫长的声音,有点像啃骨头。

    郝韵不想下床,手机又没电了。她在温暖的被窝里换了几个睡姿,最后用被子盖住脸,用枕头把自己的耳朵围起来,尝试入睡。

    “咔吱……咔吱……”

    啃东西的声音似乎具有某种神秘的穿透力,能越过重重的被子和枕头,折磨郝韵的耳朵。

    郝韵觉得很吵。可是转念一想,床下有人,可以帮她拿充电宝。

    郝韵出声:“谁呀?”

    啃东西的声音停了,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和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是我。”声音从郝韵的床下发出来。

    郝韵依稀能分辨出,声音是沈静。

    郝韵住的是四人寝,上床下桌配置,沈静是她的第四个舍友。

    沈静是大四的,已经出去实习了,不常回宿舍住。

    今晚能见到沈静,真是稀奇。

    那刚才的声音,大概是沈静在啃凤爪。听沈静吃得这么起劲,郝韵肚子有点饿了。但郝韵忍住了,向沈静撒娇:“沈静,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我的充电宝呀?”

    “当然可以啦,你现在拉开床帘拉链,我递给你!”

    沈静的语气听起来特别兴奋。随着一阵“哐镗”声,郝韵感觉自己的床震动了几下。

    沈静应该是爬到了她的床边。

    郝韵感觉有点说不出的古怪,她好像并没有告诉沈静,自己的充电宝在哪。

    郝韵试探地开口:“沈静,你在哪里找到的?我好像还没告诉你位置呢。”

    沈静说:“很明显的位置呀,不要疑神疑鬼的,快拉开床帘吧。我递给你。”

    郝韵联想到今天莫名其妙的遭遇,以及刚才古怪地感觉,开始怀疑外面并不是真的沈静。

    “哦……明显的位置,我是不是就放在桌面上呀?”

    “是呀是呀,快点吧,我等不及了。”

    郝韵心猛地沉近谷底,像是被绑了千百斤的巨石。她的充电宝一直放在桌子底下。也正因如此,她才屡次忘记拿充电宝。

    沈静不断催促郝韵拉开拉链,声调逐渐升高扭曲,像是被架在火上被拉长的玻璃。语气也从兴奋开始参杂了点不耐烦和急躁。

    郝韵沉默了,还是控制不住地说:“你这么兴奋,不会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郝韵怀疑,外面的人绝对不是“沈静”。她说出这些话,本意是想用比较油腻的话来劝退“沈静”,从而转移话题,让“沈静”忘记开她拉链这件事。

    当然,能引起“沈静”的反感是再好不过的。

    谁知“沈静”顺着杆子往上爬,语调欢快:“是呀,我从开学第一天,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了。日积月累的爱意早就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进行一场□□与□□之间的碰撞。所以请允许我上你的床吧!”

    郝韵哽了一下,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想到一句话。

    人啃家禽的尸体,也是一场□□与□□之间的碰撞。

    郝韵摇摇头,甩掉奇奇怪怪的想法,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你好骚啊。”

    “沈静”的语气倒有些娇俏了:“讨厌啦,你好冷漠哦。”

    郝韵闭上眼睛,心一横,张口就来:“因为我坐怀不乱,面对诱惑,我能制服。我是个正直的人,我有我的底线,不会向其他的风流鬼或者柳下惠。”

    “沈静”冷笑一声:“哼,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我也不相信你真的两眼空空。事到如今,你还不拉开拉链,就只能说明,你心里没有我!”

    郝韵咽了咽口水,说:“怎么可能,我心里当然有你。”

    “沈静”像是扼住了蛇的七寸,迅速开口:“那你还不让我上床?!”

    郝韵缓缓地开口:“这是因为……我心里不止装着你,还装着天下所有人。我不能因为个人爱情而放弃家国情怀。”

    “沈静”有点不耐烦了:“我算是看透了,你就是个渣女!你净会扯一些骗人的话。你看看,你说的这些,跟我上你的床之间,两者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呢?”

    郝韵深吸一口。她意识到,这个话题跟数学最后一道压轴题一样,都不太好糊弄过去。

    郝韵并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的“沈静”执意要上她的床,她也不敢让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沈静”上她的床。

    于是郝韵迅速整理了一下措辞,说:“有关系,当然有,甚至两者之间的关系,比土地和庄稼的关系还要深。倘若今晚,我和你在一张床上,那么明晚,我也会和你在一个被窝里,以后的日日夜夜都会跟你睡在一起。从此沉溺在温柔乡,丧失斗志,一发而不可收拾。孟子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倘若继续沉沦,我不但会玩物丧志,不求上进,甚至会对你得寸进尺,把我此刻悲惨处境全部推在你的身上,因此名正言顺地欺负你辱骂你。如此一来,我不但不能给你安稳的幸福,还会让你陷入苦海之中。但让你并不快乐,并非我所愿。因此,你不能上我的床,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而是因为我太爱你。”

    “沈静”的脑子被这一大串文字织成一个乱七八糟的毛线团。她的语言系统宕机了一会儿,接着怔怔地说:“我如果真的到那个处境……是不会怪你的。再者,你心里还装着其他人,怎么解释?!”

    郝韵早已准备好如何应对,她尽量让自己的语言非常真挚:“我心里虽然装着其他人,但实际上爱的最深的,还是你。当我将自己的生命投入到为国家建设的事业之中,当我埋头于成山的文件之中,当我踏入基层帮助百姓们的时候,虽然表面上,我是在为别人奉献自己的一生,别人因此而赞叹我。但只有我知道,在我劳累疲倦的时候,在我失望无助的时候,在我痛苦迷茫的时候,你那优美的倩影总会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像是一株小小的火苗,虽然小,但额外地明亮,给予我最大的力量。”

    “沈静”不说话了,宿舍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郝韵也不知道“沈静”到底怎么想的,但她自己都快把自己说感动了。不过看“沈静”没有阻止,郝韵决定趁火打劫,多说几句。

    “啊,你就是我的灯塔,照亮我前行的方向。啊,你就是我头顶的月亮……”

    “够了。”“沈静”打断了郝韵的说辞,语气带着点失落,最后甚至带着一点自暴自弃,“你就是个骗子!你怎么可能会见到我。”

    郝韵听出了其中的破绽:“我怎么可能会没见过你?”

    “沈静”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它开始装死。

    郝韵垂下眼眸,决定赌一把。她能察觉到,“沈静”的心理防线已经有些松动了。

    此招虽险,胜算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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