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只听见床帘里传来一道无奈的叹气,接着,便是一段闻者落泪,听者动容的话语。

    “唉,其实没想到,平日里关系一般的我们,现在竟然能够聊得如此投机。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好笑,就在今晚,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的心脏突然心跳加快,像是藏着一只砰砰乱跳的小鹿。这是我十八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很陌生,很奇怪。从你的话语中,我第一次触碰到你的灵魂,也被你的灵魂所吸引。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你呢?”

    “什……什么?”“沈静”有点不太自然,它的语句有点磕磕巴巴的,“你……这也太快了吧,多少有点……”

    虽然看不见里面的人的表情,但是“沈静”仿佛能看见郝韵扶额苦笑。

    “果然……就当我冒犯了吧。可是……我真的很想多了解了解你,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沈静”没有说话。

    就在郝韵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的时候,“沈静”缓缓开口:“我,还能是什么样的?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嘛。”

    “亲爱的,你并不普通。就算是你,我也不允许你给自己定义为普通。”郝韵对答如流,紧接着,她有些迟疑的开口,“你,愿意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嘛?”

    “看?是不是要开灯?”

    郝韵听出了“沈静”的声音有些紧张,连忙解释:“我并不是想冒犯你……只不过,我只是想看看……那段让我魂牵梦萦,难以释怀的情感源头,是什么样的。”

    “除了开灯,一切都好说。”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那就算了吧。”郝韵表示理解。

    “沈静”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我很丑,你看到了的话,肯定会吓到你的。”

    “美和丑很重要吗?它们都不过就是一副皮囊,带给人一瞬间的感觉罢了。只有内心美,才是真的美。”郝韵攒紧包,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准备好了,就跟我说一声,我会打开床帘。”

    “沈静”没有说话。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后,郝韵听见“蹬蹬蹬”,床轻轻地颤动。

    它下去了吗?郝韵不敢打包票。

    “啪嗒”,像是按下了开关。

    灯应该是亮了。即使床帘是全遮光的,郝韵也能感觉到外面亮堂许多。

    “我把灯开了,你下来吧。”“沈静”轻轻地说,“你不是想看我的样子吗?”

    在“沈静”的催促吓,郝韵没有动。

    郝韵现在是骑虎难下。如果不下去,就和她刚刚营造的人设相悖;如果下去,可能会遇到危险。

    她突然想起,今天易家给了她一根树枝。

    郝韵翻找她带上来的包,果然摸到了树枝。

    郝韵留了一个心眼,没有直接拉开床帘,而是扒拉到床帘的底端,准备塞出去。

    “我准备出来了。”郝韵高声提醒“沈静”,猛地将树枝伸出去。

    几乎是在树枝被塞出十几公分的瞬间,“砰嗵”一声,一个东西撞向了郝韵的床帘,床帘就像是蹦床一样凹陷成巨坑,又将那个东西反弹回去,床剧烈地抖动,替郝韵瑟瑟发抖。

    郝韵下意识握紧树枝往回抽,接过抽不动。一股巨大的力气正在另一端和她对峙。

    郝韵双手拽紧树枝,像拔萝卜一样,身体和手臂一起发力,重心后仰,脸因此涨得通红。

    她能听到另一端“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牙齿使劲咬住猎物不放,猎物又被往外拽的酸痛声。

    郝韵将毕生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拔树枝,外面的怪物也死咬着不松口。

    就当作在拔河吧,锻炼一下自己的力量。郝韵苦中作乐。

    就当郝韵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外面的怪物突然惨叫了一声,卸了力道。

    郝韵狠狠跌回床。幸好她垫的被褥比较柔软,没能让她受伤。

    “你骗人!”外面的“沈静”也不装了,声音尖细,像用叉子反复划玻璃,“你怎么能拿树枝出来糊弄我?!”

    郝韵气喘吁吁,也提高声音反驳:“明明是你先骗人的!”

    “我……”“沈静”一时语塞。

    郝韵摸着拔回来的树枝的尖端,依稀能摸出那端有深可见骨的齿印,不由得一阵后怕。

    如果她刚刚真听信了“沈静”的话,出去了,那现在恐怕是尸骨无存吧。

    郝韵平复了一会儿,难过地开口:“我明明那么信任你,还想送你一个礼物,结果你这么对待我。”

    “那是……给我的礼物?”

    郝韵不管不顾,只是继续说:“我以为,你是特殊的。你的所作所为真的让我心寒。”

    “我可以解释……”

    “你不用解释!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了。”郝韵打断了“沈静”的话,“我算是看透了。我的一腔真心在你眼里想必特别可笑吧。我还以为,我们真的能够成为朋友。”

    “朋友?”“沈静”的话语很慢,像是在咀嚼这个词的含义。

    “我拿你当朋友,可是你却伤害了我。我不会再理你了。”郝韵吼完这一嗓子,就闭麦了。

    接下来,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下床了。

    郝韵在心里默默地复盘。

    现在已知的情况不多。外面有一个怪物,有一定的思考能力和分辨能力,会攻击拉开拉链下床的人。

    未知的情况有很多。一直躺在床上只是一个缓兵之计,只会陷入无尽的被动之中,所以她必须要离开这里,前提是她能清楚外面的环境是什么样的。

    首先,床帘完全隔绝了外面的样子,那么现在外面的样态会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她仍然在自己的宿舍,但是怪物进了她的宿舍。第二种,她和床一起,以床帘分割的空间来看,床帘外面的世界变成其他的世界,但是床帘里的空间没有改变。第三种,她的宿舍和另一个空间互相融合,不过具体的融合程度未知。

    在这三种可能中,第一种郝韵大概率能排除掉。睡前,她还跟她的舍友们打过招呼。如果是怪物走进宿舍的话,它发出这么大的动静,于晴晴和魏楠不可能一无所知,默不作声。而从头到尾,郝韵并没有听见她们两人的声音。由此可见,郝韵大概是在把床帘拉上的那一刻开始,外面的世界就发生了改变。

    要想知道是第二种可能还是第三种可能,郝韵必须要拉开床帘看,而拉开床帘,必然会和外面的“沈静”碰上,很有可能会被攻击。

    其次,这个怪物虽然攻击力高,但是它一定要等到她拉开床帘才会发起攻击。说明这个怪物是遵循一定的规则,而如果她做出违反规则的事情之后,才能对她发起攻击。

    她拉开床帘,违反规则,惩罚是被咬伤甚至死亡。

    那如果这个怪物做出了违反规则的行为,是不是也会有类似的惩罚?

    如果这个怪物现在正处于被惩罚之后的虚弱期,这是否意味着,这是她最好逃跑的时机?

    再者,她不知道拉开拉链会如何,但是怪物可以诱导她拉开拉链。也就是说,无论她知不知道规则,只要触犯了,就会死亡。

    最后,她刚刚和外面的怪物虚与委蛇了那么久,仍然不知道外面的怪物长什么样子,弱点在哪里。唯一有点用的消息,大概就是它说自己长得丑,不要开灯。说不定开灯就是它的弱点呢。

    当然,这只是郝韵的猜想。

    郝韵心里凉凉的,就像是在凛冬的深夜里裸奔一样寒冷。

    复盘了一大堆,她明确了一个目标:平安地离开这里。

    而她的优势是,什么也没有。

    她现在对局势一无所知,更别提规则弱点之类的了。

    “对不起。”床帘外的怪物突然小声地开口,“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郝韵的思路被打断了。她闭上眼,装作没听见。

    宿舍内陷入了乌云般的沉默之中。

    “我只是……太激动了。你对我的感情那么深刻,应该会原谅我的吧?”那个怪物轻轻地开口。

    “你把镜子打碎了,就算拼回原样,裂缝能消失吗?你把一盆水泼到地上,这盆水渗进土壤之中,你能让这盆原来的水重新回到盆子里吗?”郝韵也将音量放轻,声音像是飘在空中的鹅毛,但却仿佛带着千斤的重量,压在那个怪物的身上。

    那个怪物哑口无言。

    “伤害既然已经造成了,那么无论你怎么弥补,它都仍然在那里。”郝韵话锋一转,抛出一个致命的问题,“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我们之间,你有没有把我当作朋友?”

    那个怪物有些懵懂,结结巴巴地说:“额……朋友……当然有。”

    “朋友之间,是不是不应该对彼此造成伤害?”郝韵进一步追问。

    “是的……不过我刚刚那是在对你表达我的……情感。”那个怪物急忙澄清。

    “我能理解,你的急切。可是,这并不能成为你伤害你朋友的借口。”郝韵先发制人,“朋友之间,应该互帮互助、互相支持,而不是互相伤害,互相背刺。”

    “所以,我不能伤害你,对吗?”

    “如果朋友之间互相伤害,还能算是朋友吗?”郝韵用反问来回答。

    怪物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可以试着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我也不想伤害你。”郝韵说,“但我不确定能不能相信你,因为你已经辜负我的信任。”

    郝韵心里默默地吐槽:她当然伤害不了这个怪物,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伤害这个怪物的能力。

    可是她绝不能让这个怪物知道,她实际上,手无缚鸡之力。

    “你能,伤害到我?”那个怪物有点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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