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二年,雒城皇宫内。
温稽端坐在铜镜前由着宫女盘弄她的发髻,目光呆滞。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福禄叫嚷着跌跌撞撞地跪扑在她身侧。
一旁的绿翘怕他扰了本就兴致不高的温稽,轻声责备:“发生了何事,怎得如此大惊小怪?”
福禄正了正跪姿低着头,强装镇定:“刘裕叛军距雒城不余三十里,城内部众如鸟兽般四散,降的降、逃的逃,已然不足半数。”
温稽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慢悠悠地将最后一支鎏金步摇插在发髻中。
花钿、凤梢、面靥、斜红、口脂,她依旧不紧不慢。
“陛下呢,在何处?”温稽描完最后一笔眉开口。
“在御书房同大臣议事。”见温稽起身,福禄赶忙上前搭起她的手。
“走吧,去御书房。”
未待温稽踏出宫门,沈南泽身边的首领大太监便传来了圣旨。
“参见皇后娘娘。”
“江公公免礼,陛下是有什么旨意吗?”
江合神情犹豫,看向温稽的眼神飘忽不定,语气含糊,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都已到了如此境地,江公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江合把身后奉着酒的宫娥唤上来:“奉陛下的旨意,送娘娘上路。”
这是她与沈南泽成婚的第三年,与沈南泽相识的第十二年,婚内两人琴瑟和鸣堪称世间夫妻典范,她本以为虽不能陪他走完这一生但却能厮守至最后一刻。谁承想,他现在便想要了自己的命。
哀莫大于心死,你要,我便给。
温稽不顾绿翘和福禄的恳求、阻拦,抄起一杯鸩酒,饮下。
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向外冲去,是自己的魂魄。脱离了身体的她看着一干哭得绝望的宫人五味杂陈,她们都会因自己的死而悲怆,为何沈南泽就能不留情面地将她赐死?
沈南泽,你究竟爱过我吗?
……
“小茵慢点,小心台阶!”
“妈妈妈妈,这里好大呀!”
“妈妈妈妈,这里有只猫,是白色的,它好漂亮哇!”
……
温稽是被嘈杂声扰醒的,刘氏叛军竟是到了阴间还不愿放过自己,不得片刻安生。她将头转向另一边,不愿理会。
“猫猫,我可以摸摸你吗?”
猫,哪来的猫?雒城已被屠尽,哪会有这畜牲。刘裕又在耍什么花样?大郦已尽数入他囊中,还不知足?
疑惑间,一股热意在她头顶传开,随之而来的是孩童略带稚气的天真。
“猫猫,你饿吗?我这儿有小面包。”
猫?温稽扭头瞥了瞥周围没有小女孩口中的猫,又抬头看了看,发现她笑眼盈盈地盯着自己。
温稽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毕竟那么多的话本子也不是白看的,她试探性地低头瞧。
是了,她是猫,还是只白猫。
温稽哭笑不得,自己竟成了阴间的一只猫,不过运气还算不错,没成其他什么骇人的怪物。
听说生前恶事做尽的会被打入地狱,自己安分守己了一辈子总算在死后有了几分回报。只是一时间从人变成猫还是有些不习惯,实是有些荒谬。
缓了好一阵温稽才勉强接受自己变得毛茸茸的爪子,试着开口叫了两声。
没有什么神迹,确实是猫叫,不过声音还挺好听,也算不错,能接受一二。
毛茸茸的小白猫,可爱。自己是毛茸茸的小白猫,她也可爱!
偷得浮生半日闲,现下只待饮完孟婆汤后去投胎,她惟愿下一世能够顺遂些,莫要有太多是非。
人散尽后,温稽趴在草地上将荒诞、无趣的前生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这才发觉难捱的日子也就这么熬过来了,弹指一挥间一生竟已过完。
世人皆言天家好,荣华富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治世之时或许如此,若逢乱世,天潢贵胄必是众矢之的,是那千人骂万人骑的。
大郦建国三百余年,早已过了万邦来朝的盛世。待皇位传至沈南泽手中时,空留皇位二字。奸臣当道、国库空虚、战乱不断……大厦将倾。
温稽在十六岁时嫁进齐王府,十七岁沈南泽继位,封她为皇后。那一年,刘裕自闵地起兵,挥师北上,直逼雒城。次年,雒城陷落,叛军所过之处,无一活口。
而她却是死于沈南泽的鸩酒之下,君要臣死,臣岂能不从。
她视沈南泽为这世上至亲、至爱,愿为他赴汤蹈火,替他受尽世间极刑,但自己却死在爱人手中。
真是可笑。
如今自己成了一只猫,在这阴间也不知是福是祸。
但行前路,莫问归途,且行且走。
温稽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打算四处走走瞧瞧。
她本以为阴间尽是些青面獠牙的鬼怪,终年阴冷还渗着寒气。没成想,竟与人间别无二样。阳光、轻风、还有久违的和平。
走出草坪后,温稽呆在了原地。周围都是些参天的怪物,怪物还吃了不少人,路上也尽是些会跑的怪物……她站在草坪边缘迟迟不敢下脚,怕像其他人一般被怪物拆骨入腹。
话本里也没写阴间的怪物会生吞鬼啊!
啊!温稽狂怒。恐惧与无助已将她的理智吞噬干净,她太怕了,怕再死一遍。
“猫猫,你怎么不下来呀!”是刚才的小姑娘。
温稽怯怯地喵了声,诉说着自己的恐惧。
女孩轻轻地把她抱起来放在地上:“猫猫不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温稽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死死地扒拉着小女孩迟迟不愿落地。
“猫猫不怕,猫猫不怕。”小茵的动作更轻了些,抓着她的后爪小心地往沥青地上靠。
眼见着是避不开这一劫,温稽心一横索性将四只爪子都按在了黑黢黢的地面上。
“诶,竟没被吞!”
她又试探性地走了两步见安全无虞这才放心大胆地同小女孩耍开。
“小茵,该回家了。”
“猫猫再见~”小女孩一步三回头地同她道别。
过了数日,温稽才将眼前的状况堪堪理顺。
如今的局面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她没死,还活着;忧的是她穿到了这个叫21世纪的朝代,与自己所熟悉的郦朝不同,这里的人们行为乖张、举止怪异,而自己所处之地是一个叫旅游区的地方,人们都来这儿瞧雒城遗址。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与大郦相去甚远。阴间、人间,温稽有些分不清。
昔日巍峨辉煌的雒城如今只剩些断壁残垣在那儿立着,即使后人按史料将宫庙修复了七七八八但也难抵当时的十分之一。
许是熟悉的景象给温稽带来了些须慰藉,她竟觉得如今的生活还算不错。毕竟在死面前,一切苦难皆称不上为苦难。这么一想,穿越、变猫也不是不能接受。
没有什么念想的人,对周遭的变化自然也不甚在意。
既来之则安之,温稽躺在草坪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打盹,舒服地眯着眼,坐等被投喂。
她还跟着人们学了些新说法,这里的人真是有趣的紧。
又过了一年,温稽已然将新文明接受了七七八八。
啪,一块石头从远处落在她身上,砸得她肚子生疼。还未待她作出反应,又是几块石头砸在她的头上、背上。
她咻地跳起来,呲着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张牙舞爪地盯着那个讨人厌的小男孩。
“臭猫、臭猫,我打死你。”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温稽怒目圆睁,露着尖牙想将他吓走。可那讨人厌的小孩儿不仅没被吓住反正伸出手来想把她举起再摔下。
掐着她脖子的力道太重,让她难以呼吸。挣扎之间,温稽的爪子在他的手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哇,妈妈,它挠我!”
“宝宝乖啊,宝宝不哭,妈妈带你去医院。”
一旁的女人忙不迭地上前将自己的心肝儿搂在怀里轻声地哄着。
“妈妈,你打死它,你快打死它!它挠我!”
“你快啊,你快把它打死!”
令人生厌的小屁孩。
男孩的尖叫吵得她耳朵生疼,趁着两人不注意从围栏处偷偷地溜走,去四处瞧瞧。
郦朝历代皇帝画像前。
“这是谁的画像啊?让我拜一拜,保佑我来年发大财。”
“咦,快走快走,别拜他,”
“怎么了?”
“亡国皇帝拜什么拜,求霉运吗?连自己的国家都守不住,算什么皇帝。”
“哎呀,别看了,快走快走,晦气!”
画像上的人正是郦哀帝沈南泽,大腹便便、尖嘴猴腮。
一点也不像,画得真差!温稽在他画像旁站定,细细地看。
虽说沈南泽人品不行,但皮相却是一等一的好,风姿明净、貌柔心壮、资质端妍,尤其生得一双多情眼,秋水含波,不然又怎会将温稽勾得五迷三道,深陷泥沼而不自知。
“小黑,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温稽的头顶传下一阵男声。
小黑,是在叫……她?可自己不是白猫吗?他可真幽默。
温稽默不作声,当做没听到。
男人在她身旁蹲下,声音温润:“世人皆嫌恶他、唾弃他,怨他将大郦拱手相让,说他是罪人、恶人。你觉得呢?小黑。”
这人是有什么隐疾吗?识不清颜色,自己分明是一只白猫!是可爱的小白猫!
温稽敷衍地叫了声算是回应。
男人好像不懂她的不满,俯身将她抱在怀里自顾自地开口:“世人大多目光短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只愿去相信他们所愿相信的。”
“不过,他们毕竟不是亲历者,不知者无罪,你说是吗小黑?”
男人挠着温稽的下巴低下头来眉眼弯弯地看着她,似是想从旁人处寻求一丝认同。
可惜的是,现下她是一只猫,不是人。她勉为其难地哼哼了两声算作认同。
抬头看清男人容貌的那一刻,温稽吓得差点在他手臂上又挠下一道。
像,实在是太像了!
眼尾的泪痣、微笑时嘴唇勾起的弧度、熟悉的体温……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暗示着她眼前的男人就是沈南泽,那个亲口下令将她鸩杀的人。一时间,温稽心里五味杂陈。
她想杀了他,让他尝尝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痛苦;她想将他的胸腔剖开,看看他的心房是否缺了一块,不然怎会亲手将自己送入地狱,三年的温情,难道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一颗真心就让人如此作践。
不过片刻,她又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刚才的斗志昂扬皆消失不见,耳朵耷拉下来,蔫蔫地摇着尾巴。
时移世易,谁又能保证眼前人即是彼时人,万一只是容貌相像,错怪他人非她本意。
她劝自己事情既已过去也就没必要将过去紧抓不放,不管他是沈南泽与否,这一世她只想安稳度日,哪怕是做为一只猫。
她挣扎着从他的怀里跳下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留下自认为决绝的背影。
刚出门,啪,又是一块石头把她砸的头晕目眩,还伴着些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下。
噫吁嚱,哀猫生之艰难。
今日犯小人,不宜出门。
晕过去之前,温稽的脑子里只有这么几句。
温稽端坐在铜镜前由着宫女盘弄她的发髻,目光呆滞。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福禄叫嚷着跌跌撞撞地跪扑在她身侧。
一旁的绿翘怕他扰了本就兴致不高的温稽,轻声责备:“发生了何事,怎得如此大惊小怪?”
福禄正了正跪姿低着头,强装镇定:“刘裕叛军距雒城不余三十里,城内部众如鸟兽般四散,降的降、逃的逃,已然不足半数。”
温稽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慢悠悠地将最后一支鎏金步摇插在发髻中。
花钿、凤梢、面靥、斜红、口脂,她依旧不紧不慢。
“陛下呢,在何处?”温稽描完最后一笔眉开口。
“在御书房同大臣议事。”见温稽起身,福禄赶忙上前搭起她的手。
“走吧,去御书房。”
未待温稽踏出宫门,沈南泽身边的首领大太监便传来了圣旨。
“参见皇后娘娘。”
“江公公免礼,陛下是有什么旨意吗?”
江合神情犹豫,看向温稽的眼神飘忽不定,语气含糊,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都已到了如此境地,江公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江合把身后奉着酒的宫娥唤上来:“奉陛下的旨意,送娘娘上路。”
这是她与沈南泽成婚的第三年,与沈南泽相识的第十二年,婚内两人琴瑟和鸣堪称世间夫妻典范,她本以为虽不能陪他走完这一生但却能厮守至最后一刻。谁承想,他现在便想要了自己的命。
哀莫大于心死,你要,我便给。
温稽不顾绿翘和福禄的恳求、阻拦,抄起一杯鸩酒,饮下。
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向外冲去,是自己的魂魄。脱离了身体的她看着一干哭得绝望的宫人五味杂陈,她们都会因自己的死而悲怆,为何沈南泽就能不留情面地将她赐死?
沈南泽,你究竟爱过我吗?
……
“小茵慢点,小心台阶!”
“妈妈妈妈,这里好大呀!”
“妈妈妈妈,这里有只猫,是白色的,它好漂亮哇!”
……
温稽是被嘈杂声扰醒的,刘氏叛军竟是到了阴间还不愿放过自己,不得片刻安生。她将头转向另一边,不愿理会。
“猫猫,我可以摸摸你吗?”
猫,哪来的猫?雒城已被屠尽,哪会有这畜牲。刘裕又在耍什么花样?大郦已尽数入他囊中,还不知足?
疑惑间,一股热意在她头顶传开,随之而来的是孩童略带稚气的天真。
“猫猫,你饿吗?我这儿有小面包。”
猫?温稽扭头瞥了瞥周围没有小女孩口中的猫,又抬头看了看,发现她笑眼盈盈地盯着自己。
温稽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毕竟那么多的话本子也不是白看的,她试探性地低头瞧。
是了,她是猫,还是只白猫。
温稽哭笑不得,自己竟成了阴间的一只猫,不过运气还算不错,没成其他什么骇人的怪物。
听说生前恶事做尽的会被打入地狱,自己安分守己了一辈子总算在死后有了几分回报。只是一时间从人变成猫还是有些不习惯,实是有些荒谬。
缓了好一阵温稽才勉强接受自己变得毛茸茸的爪子,试着开口叫了两声。
没有什么神迹,确实是猫叫,不过声音还挺好听,也算不错,能接受一二。
毛茸茸的小白猫,可爱。自己是毛茸茸的小白猫,她也可爱!
偷得浮生半日闲,现下只待饮完孟婆汤后去投胎,她惟愿下一世能够顺遂些,莫要有太多是非。
人散尽后,温稽趴在草地上将荒诞、无趣的前生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这才发觉难捱的日子也就这么熬过来了,弹指一挥间一生竟已过完。
世人皆言天家好,荣华富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治世之时或许如此,若逢乱世,天潢贵胄必是众矢之的,是那千人骂万人骑的。
大郦建国三百余年,早已过了万邦来朝的盛世。待皇位传至沈南泽手中时,空留皇位二字。奸臣当道、国库空虚、战乱不断……大厦将倾。
温稽在十六岁时嫁进齐王府,十七岁沈南泽继位,封她为皇后。那一年,刘裕自闵地起兵,挥师北上,直逼雒城。次年,雒城陷落,叛军所过之处,无一活口。
而她却是死于沈南泽的鸩酒之下,君要臣死,臣岂能不从。
她视沈南泽为这世上至亲、至爱,愿为他赴汤蹈火,替他受尽世间极刑,但自己却死在爱人手中。
真是可笑。
如今自己成了一只猫,在这阴间也不知是福是祸。
但行前路,莫问归途,且行且走。
温稽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打算四处走走瞧瞧。
她本以为阴间尽是些青面獠牙的鬼怪,终年阴冷还渗着寒气。没成想,竟与人间别无二样。阳光、轻风、还有久违的和平。
走出草坪后,温稽呆在了原地。周围都是些参天的怪物,怪物还吃了不少人,路上也尽是些会跑的怪物……她站在草坪边缘迟迟不敢下脚,怕像其他人一般被怪物拆骨入腹。
话本里也没写阴间的怪物会生吞鬼啊!
啊!温稽狂怒。恐惧与无助已将她的理智吞噬干净,她太怕了,怕再死一遍。
“猫猫,你怎么不下来呀!”是刚才的小姑娘。
温稽怯怯地喵了声,诉说着自己的恐惧。
女孩轻轻地把她抱起来放在地上:“猫猫不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温稽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死死地扒拉着小女孩迟迟不愿落地。
“猫猫不怕,猫猫不怕。”小茵的动作更轻了些,抓着她的后爪小心地往沥青地上靠。
眼见着是避不开这一劫,温稽心一横索性将四只爪子都按在了黑黢黢的地面上。
“诶,竟没被吞!”
她又试探性地走了两步见安全无虞这才放心大胆地同小女孩耍开。
“小茵,该回家了。”
“猫猫再见~”小女孩一步三回头地同她道别。
过了数日,温稽才将眼前的状况堪堪理顺。
如今的局面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她没死,还活着;忧的是她穿到了这个叫21世纪的朝代,与自己所熟悉的郦朝不同,这里的人们行为乖张、举止怪异,而自己所处之地是一个叫旅游区的地方,人们都来这儿瞧雒城遗址。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与大郦相去甚远。阴间、人间,温稽有些分不清。
昔日巍峨辉煌的雒城如今只剩些断壁残垣在那儿立着,即使后人按史料将宫庙修复了七七八八但也难抵当时的十分之一。
许是熟悉的景象给温稽带来了些须慰藉,她竟觉得如今的生活还算不错。毕竟在死面前,一切苦难皆称不上为苦难。这么一想,穿越、变猫也不是不能接受。
没有什么念想的人,对周遭的变化自然也不甚在意。
既来之则安之,温稽躺在草坪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打盹,舒服地眯着眼,坐等被投喂。
她还跟着人们学了些新说法,这里的人真是有趣的紧。
又过了一年,温稽已然将新文明接受了七七八八。
啪,一块石头从远处落在她身上,砸得她肚子生疼。还未待她作出反应,又是几块石头砸在她的头上、背上。
她咻地跳起来,呲着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张牙舞爪地盯着那个讨人厌的小男孩。
“臭猫、臭猫,我打死你。”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温稽怒目圆睁,露着尖牙想将他吓走。可那讨人厌的小孩儿不仅没被吓住反正伸出手来想把她举起再摔下。
掐着她脖子的力道太重,让她难以呼吸。挣扎之间,温稽的爪子在他的手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哇,妈妈,它挠我!”
“宝宝乖啊,宝宝不哭,妈妈带你去医院。”
一旁的女人忙不迭地上前将自己的心肝儿搂在怀里轻声地哄着。
“妈妈,你打死它,你快打死它!它挠我!”
“你快啊,你快把它打死!”
令人生厌的小屁孩。
男孩的尖叫吵得她耳朵生疼,趁着两人不注意从围栏处偷偷地溜走,去四处瞧瞧。
郦朝历代皇帝画像前。
“这是谁的画像啊?让我拜一拜,保佑我来年发大财。”
“咦,快走快走,别拜他,”
“怎么了?”
“亡国皇帝拜什么拜,求霉运吗?连自己的国家都守不住,算什么皇帝。”
“哎呀,别看了,快走快走,晦气!”
画像上的人正是郦哀帝沈南泽,大腹便便、尖嘴猴腮。
一点也不像,画得真差!温稽在他画像旁站定,细细地看。
虽说沈南泽人品不行,但皮相却是一等一的好,风姿明净、貌柔心壮、资质端妍,尤其生得一双多情眼,秋水含波,不然又怎会将温稽勾得五迷三道,深陷泥沼而不自知。
“小黑,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温稽的头顶传下一阵男声。
小黑,是在叫……她?可自己不是白猫吗?他可真幽默。
温稽默不作声,当做没听到。
男人在她身旁蹲下,声音温润:“世人皆嫌恶他、唾弃他,怨他将大郦拱手相让,说他是罪人、恶人。你觉得呢?小黑。”
这人是有什么隐疾吗?识不清颜色,自己分明是一只白猫!是可爱的小白猫!
温稽敷衍地叫了声算是回应。
男人好像不懂她的不满,俯身将她抱在怀里自顾自地开口:“世人大多目光短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只愿去相信他们所愿相信的。”
“不过,他们毕竟不是亲历者,不知者无罪,你说是吗小黑?”
男人挠着温稽的下巴低下头来眉眼弯弯地看着她,似是想从旁人处寻求一丝认同。
可惜的是,现下她是一只猫,不是人。她勉为其难地哼哼了两声算作认同。
抬头看清男人容貌的那一刻,温稽吓得差点在他手臂上又挠下一道。
像,实在是太像了!
眼尾的泪痣、微笑时嘴唇勾起的弧度、熟悉的体温……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暗示着她眼前的男人就是沈南泽,那个亲口下令将她鸩杀的人。一时间,温稽心里五味杂陈。
她想杀了他,让他尝尝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痛苦;她想将他的胸腔剖开,看看他的心房是否缺了一块,不然怎会亲手将自己送入地狱,三年的温情,难道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一颗真心就让人如此作践。
不过片刻,她又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刚才的斗志昂扬皆消失不见,耳朵耷拉下来,蔫蔫地摇着尾巴。
时移世易,谁又能保证眼前人即是彼时人,万一只是容貌相像,错怪他人非她本意。
她劝自己事情既已过去也就没必要将过去紧抓不放,不管他是沈南泽与否,这一世她只想安稳度日,哪怕是做为一只猫。
她挣扎着从他的怀里跳下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留下自认为决绝的背影。
刚出门,啪,又是一块石头把她砸的头晕目眩,还伴着些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下。
噫吁嚱,哀猫生之艰难。
今日犯小人,不宜出门。
晕过去之前,温稽的脑子里只有这么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