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纪(圣心纪),第年,十一月初八,阴。

    我叫欧阳莲卿。雌的,哦不,是女的!记住了哦,是女的!

    ——嗯——其实我们六尾仙狐,是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性别的。

    没错,我不是人,夕阳哥哥也不是。

    我们来自灵毫仙境望月潭,我还懵懂不记事的时候,夕阳哥哥就经常抱着我。那时候,我还只是一只长着两条尾巴的小月狐。

    灵兽界的人都不认为我能修成人形,他们不容许有那么弱小的异类在仙境生存,所以那时的记忆中,我们总在为躲避欺凌而东躲西藏。

    直到一千多年前,有一双温柔的手,从夕阳哥哥怀里接过了我。

    那个人,这次已经离开了我们四十多年,我和夕阳哥哥一直守着善和门,守着于飞楼。我们相信,他会回来!

    最近穷极无聊,我们就耍着“聚宝盆”的一群乞丐们玩玩,夕阳哥哥说,这“聚宝盆”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大秘密。

    管它呢,反正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夕阳哥哥帮顶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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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啸天微怔间,杜圣心已径直出了五福阁。身后群雄仍泥塑木雕般坐着,只将双眼的怒火炽烤着他们。

    “那些人全被点了穴?”龙啸天紧跟上几步森森道。杜圣心向着北街深处愈行愈疾,步速已近凌乱,面上全无一丝表情。

    龙啸天打了个激凌,方感知到杜圣心的反常,他疾步抢上,伸手拦住杜圣心去路:“师兄!把你的手给我!”

    杜圣心目视前方,未瞟他一眼,足下猛挫,竟生硬硬绕开了他向前疾行。

    “杜圣心!”身后传来龙啸天从未有过的高亢喝声,杜圣心眉眼微瑟,咬牙不理,足下步速却无由缓落下来,龙啸天三步赶上死死扣住了他肩膀。

    “----放开!”窒息许久,灯莹寥落的街角暴起了杜圣心涩郁变调的一声低喝。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难道就不想看一下你腕上的七星痣?”

    “我不需要!”杜圣心的语调依旧淡漠,眼中的冰寒光焰却在飘摇,好似幽微阳光于万年冰川下撕扯挣扎,却使终桎梏不得出。

    “你心虚?你是在逃避!”龙啸天望着杜圣心,忽然惨笑出声:“在没有找到小师妹之前,你根本不敢看!”

    他眼中凝起一丝悲冷,缓缓朝杜圣心举起了左拳,腕脉之上清清楚楚现有两黑三红五粒血点,呈五瓣梅花之形。

    “如果我猜得不错,师兄的七星痣自不会比我少——你输不起!但凡有失,你就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上官夕阳都能看穿你,何况是我?来五福阁之前,你心里想着的是整个玄天界,而现在,你心里挂记的就只有岳雪梅!”

    杜圣心紧抿着唇,面部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下,突然嗤笑出声:“龙啸天,你确实了解我,但你还是错了,如果雪梅来了玄天界,或许我还会有所顾忌,但如果---”

    他眼中弥散开深不见底的幽暗,那抹冰原下的冷焰终于熄灭。一字字道:“如果我再也见不到她,你认为,我还会罢手吗?”

    龙啸天的胃部一阵痉挛!

    他完全可以相信,眼下除了岳雪梅,没有人能阻止杜圣心的野心,七星痣也不能!

    哀莫大于心死!没有了岳雪梅,杜圣心的存在就完全是个多余的笑话。

    杜圣心是个恶魔,而且是个疯子!一个追逐早已消逝了十六年的影子而不复超生的疯子!

    龙啸天叹了口气

    他想自己迟早也会被逼疯。他也无奈,天知道他们的将来还有多长?这个看似新生的玄天界原来就是他们最后的旅程。

    终点,是灵魂的无间地狱!

    龙啸天突然觉得,或许他也该学杜圣心的样子,索性就变成个疯子。既然终点已注定,何不率性而为之,痛痛快快结束这段无趣的旅程。

    “师兄,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

    街外的灯影人声,丝毫浸不进街角的这一方桎梏。有一种挥不开的悲憾萦绕在身侧,龙啸天拯救不了。

    屏息良久,他涩声续道:“你为小流星------所作的一切,可曾有过后悔?”

    杜圣心唇角似乎挑了挑,笑意却未能浸入眼底,只增了一抹无谓的沧凉,一字字轻轻道:“这个问题,我临死时就回答过你一次,你以为,纯粹只是挖苦你吗?”

    ——“英雄,是不能够后悔的!”

    龙啸天皱眉望他,突觉心尖一痛。

    没错,龙啸天自视为英雄,想当英雄,就不能够后悔。他杜圣心,就更不会后悔!

    ——他早就能了解那种感情的。

    “好,我决定了!”他突然直起身:“以后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

    杜圣心似是笑了笑,挺胸向前走出:“-----随你高兴吧。”

    龙啸天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速行几步跟上。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理上官夕阳,他的武功不弱,在善和门的地位好像也不低,应该可以利用。”

    “他是个‘好人’。我在他眼里是朋友,而我偏偏,不爱结交一个把我当朋友的‘好人’。”杜圣心眼中终于回复了龙啸天熟识的傲气,淡然而笑。

    “说的也是。一个好人,是不应该跟着我们的。”龙啸天点头,眼中已然没了一丝温度。

    “而且,他刚才使的不像是武功。”

    “难不成,他还会奇门幻术?”

    杜圣心无解地摇头。突然停步,仰头望向对面一座高约三丈刻有“妩烟楼”三字的彩绘碑梁。

    “看来,我们走不了啦。”

    “呵哈哈哈哈——说得没错,走不了啦!”

    一个清灵悦耳的少女娇笑声自天际飘来,龙啸天抬头,幽暗天幕突洒下无数形色妍丽的花瓣,一个大彩蝶般的人影翩然扑落,卷带得漫天花雨萧萧直下。

    香风漫卷,来人倏然落坐于青石地上,铺展开丈把径长的裙摆挡住了二人去路。

    灯影昏瞑,来人一袭五彩百花大氅,头顶凤仪大髻,跨着一个托盘大的鲜花冠。脸蒙红纱,宽大的袖子上绣着十几朵斗大的牡丹,百摺大裙飞展开来,亦俱是颜色艳丽的花朵图案。

    黑暗中看不清来人颜面,但见其身形劲健,宽肩长臂,又不肖婀娜女子。

    街碑后斜长的灯影,传来对街画楼轻柔缥缈的少女娇笑声,衬着眼前之景,说不出的妖冶诡异。

    龙啸天有一刹间的恍惚,定睛凝目堪堪强起精神。

    “怎么样,我美吗?”方才那百灵般悦耳的声音又当响起。

    “花很美。”杜圣心侧迈一步,邪笑道。

    “呸~~谁问你花来着,”那声音娇媚蚀骨千揉百转:“我是问——我美不美?”

    她微微拧转身,大袖轻展,一阵令人眩晕的异香幽幽散开。

    杜圣心垂睑微凝,抬首来微笑如怡。

    “怎么样?说嘛~”大彩蝶侧了侧头,声息更似游丝蔓卷。

    龙啸天闻着花香渐觉头脑昏沉,手足经脉内似有活物游曳般挣突搐动,搅得气海翻腾,忍不住只想暴喝咆哮。强提精神上前道:“姑娘,请你让一让路吧!”

    “谁问你呀,粗野人!”大彩蝶斜眼轻淬了他一口,旋即又转向杜圣心咯咯娇笑:“我要你说~”

    杜圣心慢慢抬起头,侧睨道:“要听,真~话?”

    “我爱~听真话。”

    龙啸天耳鼓内嗡地一声,渐起了一阵吱吱怪鸣,内息翻腾,下意识皱了下眉。

    “可惜,这世上,的——真话,往往不会像,花儿一样美妙!”杜圣心的话速忽而加快,在“真”字和“花”字转音处陡然拔高。

    大彩蝶眉锋微颤,目光几不可察地一拧一虚,努力调转声调,不自觉跟上了杜圣心的话音节律:“你若说的……是真话,我一定,摘我养的最~美的花儿,送--给你!”

    杜圣心摇头,语音忽而低回:“你最好不要那么做。”

    “——为什么?”大彩蝶身形微晃,声线不意地一哽。

    耳内怪鸣暴如雷震,龙啸天头痛欲裂,脚下禁不住打了个趔趄。

    他不通音律,但也能感受到随着他二人话音的高低折转,身周已聚起数道罡气正来回冲杀。

    “因为真正爱花的人,是不~该把花儿摘下来的!”杜圣心目露信色,趋着扑面风向侧前数步挡在龙啸天身前:“更何况,我的真话--”他目色一厉,忽然放开嗓音:“也一定不会让你高兴!”

    灯影下,对面之人猛得往后仰了一仰,好半晌才在龙啸天的惊异中嘎嘎笑道:“你说吧,我一定,不会不高……兴的……”

    娇柔之声荡然无存,声音中隐隐透出丝戾气,奈何气息已竭,最后一字几近断哑,就这一刹,杜圣心双目一凛一字字喝道:“俗不可耐!”

    随他最后一字诵出,龙啸天终于痛苦地低吼了声死死捂住自己耳朵,面色赤红地望前跌出数步,一提气,诸脉内狂乱的内息如潮归大海,猛然返冲丹田,激得他连声咳嗽,终于喘过口气来。

    “该死——哈哈哈——你真该死!——”大彩蝶突而纵声大笑,幽暗面纱后两点寒星乍铄,数十黑点挟着破空之响,向杜圣心身周几大要穴袭到。

    灯光中看得真切,那些暗器竟是几十个小小花蕾。

    花蕾飞起,彩蝶扑至,一股强大劲力排山倒海而来。大袖内厉爪探出,直取杜圣心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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