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圣心双掌挥出,推得花蕾返转回来,其势劲疾呲呲作响。大彩蝶“咦”了一声,也不接躲,怪啸一声斜刺里冲向侧立街边的龙啸天,变爪为掌朝他当胸拍出。

    这一捷变实属匪夷,既着了杜圣心飞花的空档,又将无甚防备的龙啸天控于掌下。龙啸天危急之际避无可避,硬生生运起内力举掌拍出。

    四掌相击,两股内力将二人推震开来。

    龙啸天并不长于内力修为,虽机缘之下身受无相大师与越老子两位前辈传输三百年功力,但那实是予他克制杜圣心的权宜之计,他生平从未与人如此硬拼内力。

    这一下仓促应接未出全力,好在来人也只有心试探,两力相抵消去几分,龙啸天向后退跌三步方才立住,心下又惊又怒,大彩蝶却是大出意料地倒掠两丈。

    “好深厚的功力!我的媚心天音居然也迷惑不住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望了眼杜龙二人,大彩蝶声音警慎。

    龙啸天心中着恼,冷冷道:“不是人!”

    大彩蝶“噢”了一声,咯咯娇笑,红纱下两粒寒星灼目,尖声道:“好!那便试试我的‘花开并蒂’看看你们是何方妖孽!”

    娇喝甫毕大袖上卷,从中灵蛇般窜出两条彩色缎带,嗤嚓帛响,两点白光闪现,半尺精钢短剑破袖而出,一剑左刺龙啸天,另一剑径往杜圣心面门!

    那短剑灵似活物,狂蜂乱蝶般穿插飞旋,后系的彩绸呼呼作啸,竟拟作鞭法挟着恐怖的破空之响。

    龙啸天惯以使刀,武功向来以刚猛见长,对这柔蔓飞舞的怪异物事一时竟无从下手,明知此物不堪一击,只须断其剑尾系带飞剑必克。奈何那绸上劲力非同小可,剑下又多为虚招,见时分明左刺,不等劲力贯老,突又奇异扭转。

    如此绸作鞭挞、剑如暗器,突左突右旋回不停,直急得他虚提了双掌左格右挡,空有一身傲人武功却无力施展。

    反观杜圣心,以指代剑双目微眯,从容在飞绸挽还间闪展腾挪。他的动作柔缓,神情更是散慢,数度对迫近眉际的寒刃视而不见,怪的是,他面前的飞剑来势也在缓落。

    大彩蝶大袖高扬,袖内双手驭使如此诡异兵器却全身不动,暗夜观来直如一个搅海的长臂夜叉。观对阵二人,龙啸天拙朴,杜圣心乖张,武功殊途同归,功力亦是相当,心下不禁大奇。

    恍神间杜圣心以静制动将飞剑虚招一一剥离,迫着彩绸回缩,须臾已至近前,不得不将注意力移转注到他身上。

    那边龙啸天压力陡减,瞥一眼杜圣心身法,蓦地灵光乍现,呼啸一声不顾鞭绸伤体着了飞剑一个空档向前扑冲数尺,飞绸回救不及,鞭法虚势立时解了。

    大彩蝶全部心思都在杜圣心身上,哪料得他有此一扑,下意识退掠数步。

    “我虽然不爱摘花,但摘剑却要试试了!”杜圣心笑音刚起,右手中食二指冲前一送稳稳夹住短剑剑尾,内力透入长绸应声寸断。

    那边龙啸天听得他言,突而眼前一花,见得一朵银花瞬息绽放,那花瓣舒展的影象清晰可辨,花蕊正中正是那星剑光!刻不容缓手掌倏然探出,也将短剑操手夺下。

    原来那飞剑招数正是化自花朵的绽放,杜圣心于武学参悟本高,更悉识花朵开放时花瓣舒展的规律,一旦识破天机,解招便是瞬息之事。

    大彩蝶见他二人居然破了她的“花开并蒂”,弃了双绸叽叽笑道:“好厉害的眼睛!那便再试试本姑娘的飞花大法!”

    娇喝刚罢嗄地怪啸一声,大袖上卷,头上花冠、身上花氅瞬间飞散作万千碎片在空中飞旋而起,闪瞬结成一只丈来粗的花茧将自己包裹其中。

    刹时巨形气旋八方齐聚,风雷贯耳轰隆大震。那花茧越滚越粗,伴着呲喇怪响闪瞬胀作数丈高阔,直如一头吞天巨兽正朝着猎物刨地磨爪。

    龙啸天与杜圣心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可怖之相,惊骇下齐齐退出数步。

    耳际“昂”一声怪响花茧应声袭来,其速之快诡幻云谲。杜龙二人本能避退的动作被生生制住,这才惊觉身周恍有万千巨力四下拉扯,百骸诸脉内息爆涌隐隐作痛,哪还能挪得半步?

    御气转息,丹田剧痛真气全然不聚,越是运气剧痛越炽,这才自心底生起一丝惧念。

    抬眼那茧团已袭至眼前,强风裹面催肌裂发,急难之即,杜圣心以梦蟾宫归藏手心法强运内息绕开丹田诸脉,独走右手少阳肺肾经全力挥出一掌。

    震天轰响中花茧颤危危向左偏转,龙啸天顿感压力轻减纵身往街边跃出,那花茧来势不息,堪堪擦着二人冲向街磊,眼见前方一家店铺难逃厄运。

    蓦地半空里一个黑影抄风赶至,于花茧前截来一掌。

    “嘣”地一声巨响,花茧顷刻爆散,气浪推震得沿街屋宇微微摇颤,飞檐外的瓦当纷纷坠下,乒乒乓乓碎得好不热闹。() ()

    杜龙二人惊魂甫定,回头见立于街心相救的正是上官夕阳。

    “夕阳哥哥!我可找着你了!”那大彩蝶卸去了百花大氅和头上花冠,露出一个身着粉白锦绒夹袄垂发如瀑的矮壮人形。娇嗔着,整个儿扑进上官夕阳怀抱。

    杜圣心微微皱了记眉,龙啸天也禁一呆。

    这怪人厚膀粗腰四肢壮实,卵圆的脸庞架了副浓密的连心粗眉,观体态分明一粗拙男子,可浓眉大鼻间偏生长了对如画杏眼,神采流转如皓月静湖,更有那通体羊脂般白晰诱人的肌肤散发着柔腻甜美的媚惑气息。

    “你呀,看看你又变成个什么样!”上官夕阳犹有后怕地长吁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推开她,指着她鼻子小声道:“叫你别轻易使‘天雩玄诫’,又不听话!……你真想杀了他们啊?你老这么莽撞,险些又闯祸!”他声音极小,任凭杜龙二人耳力再好,也听不分明。

    怪人吐了吐舌头,呶嘴不悦道:“人家一路帮护着你,你还怪人家!”

    “这么说来,底楼那些人全是你点的喽?”

    “是啊,我见你玩得开心,就不上去了。”

    “洗魂了没?”上官夕阳再压低声。

    “放心,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儿,他们转个头儿就全忘了!”

    他二人一答一问,郎情妾意旁若无人。怪人转身望望凝眉远立的杜龙二人,对上官道:“这两个倒底是什么神怪?你们结了梁子吗?为什么你要追他们?”

    “你别乱说,小心把人吓着,他们不是什么神怪,只是两只普通生魂。”上官夕阳在她耳边正色道。

    “只是普通生魂?”怪人咋舌叫道:“这怎么可能?他们---他们破了我的‘花开并蒂’!连媚心天音大法都不怕!”她拧紧小唇,不时地斜眼瞟视杜圣心,恨恨道:“就为这样,险些又毁我几个月的修练,变成这模样——气死我了!”

    她几乎要跳出来找他二人拼命,被上官夕阳一把拉住。

    上官夕阳观杜圣心神情,见他似已起了疑诫,忙安抚住怪人将她拉到他二人面前。

    “啊,一场误会,我来为你们介绍,这是我义妹欧阳莲卿。”上官夕阳拉扯欧阳衣袖,竭力为她撑场:“这两个是我新交的朋友,杜圣心,这位是龙啸天。”

    灯光炽然,怪人娇嗔一声,从衣袖内扯出一条腥红纱帕遮住脸,不悦地扭了下身子背过身。

    “让你们见笑了,她贪玩不懂事,可心地却是好的。”上官夕阳窘颜惨笑道:“你们可以叫她小莲,或者叫小媚惑狐狸。”

    “呸!小媚惑狐狸也是他们叫的吗?他----”欧阳莲卿假啐了口促然转过身来恨恨瞪着杜圣心,猛得与他犀冷的眼神相触,接下来要说的话突得忘了。

    “我……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她怔怔地张开小嘴,朝着杜圣心痴喃惊呼。

    “哦?可我——却从来没见过你呀,敢问——该称呼这位‘兄弟’呢……还是‘姑娘’?”杜圣心恼她方才的乖张,故意嫌弃地拖长了语调,将头向后微仰。

    龙啸天差点笑出了声。

    欧阳莲卿最受不了别人取笑她的样貌,更何况是性别,立时气得蚱蜢般蹦起大吼:“没长耳朵听吗?叫我欧阳姑娘!我是雌的!---啊不,是女的!”

    她手帕乱挥,未及跳起又慌忙敛回手遮住嘴,恼怒地瞪着眼。上官夕阳在一旁噗噗发笑。

    杜圣心却没了逗她‘玩’的兴致,高高提眉正色道:“既然是姑娘,便请你自重!一个年轻姑娘家,冲冲撞撞,可不好。”

    他居然摆出教训女儿白玉婵时才有的姿态。上官夕阳听来心头一热,双目竟是润了。

    “你!”欧阳莲卿却气得指着杜圣心的鼻子双脚乱跳,被上官夕阳拖回身后极力安抚。

    龙啸天瞧着这对有趣的年轻人,心下也不无温软。

    杜圣心静待他二人歇止了打闹,这才倦然叹了口气,朝上官夕阳缓声道:“别再跟着我,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这样的朋友,我也交不起。后会有期了。”他转过身缓缓地去了。

    上官夕阳回想着他的话,愣愣地站着,身边是欧阳莲卿联珠炮介的喳喳。

    “夕阳哥哥,你看他那副嘴脸!你为什么不让我好好教训他!天上地下,除了你和我们少主,还没人敢这么对我的!---你……你怎么也不帮我呀!气死了,气死我了!”她撕扯着手上丝帕,愤愤跺着脚。

    上官夕阳眼望他二人背影,突然叹道:“小媚惑,你难道不觉得,他很像我们少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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