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醒来,头痛欲裂。床边围了人,有谁关切的询问你状况。你认出说话的人是马灵灵,天天好集团的大小姐。你就职于这家公司,你记不清自己出了什么事进的医院,又劳烦大小姐亲自探望你。你的记忆好像出现了缺失。

    马灵灵身边的男人叫端木,确切来说,是端木燕。你对他毫无印象,但他好像认识你。

    “你忘了一些事,也就是说,你失忆了。”马灵灵向你解释你为何会出现在医院。

    你的记忆确实出现了缺失。你完整地忘掉某个时间段发生的所有事情,仿佛整段记忆被粗暴剪切。好在你这些年学到的知识还在,你记得自己的家、各账户密码,知道怎样处理工作中遇到的难题。失忆后的你,生活竟能与失忆前无缝衔接。

    那么,你忘记了什么?

    马灵灵和端木燕放好慰问品要走,你叫住他们,指着床头柜上的一大束玫瑰问:“花是你们送的吗?”他们相对而视,随即马灵灵开口道:“不是,我们来的时候它就在了。”

    见马灵灵他们离开,你转而端详放在病床边的花束。你数过了,一共有九十九朵红玫,娇艳的能滴出血来。

    你发现包装纸里夹有东西,似乎是张卡片。取出后,你看见上面印了句话:“The devotion to something after,from the sphere of our sorrow.”(这种思慕之情,早已跳出了人间的苦境。)

    是雪莱那首久负盛名的情诗《致》。

    谁会送你这些玫瑰和贺卡?也许是你的追求者吧。如果你有写日记的习惯,找出来一看就能了解失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进而推断出送花的人是谁。可惜你没有,并在此前抱有“正经人谁写日记”的错误看法。

    你登上社交平台账号,翻看聊天记录、过往发言、历史浏览,尝试从中寻出蛛丝马迹。

    这一看不要紧,没发现有人喜欢你,倒是察觉出你有暗恋某人的迹象:你在朋友圈发了几条仅自己可见的动态,内容极度矫情,满怀伤春悲秋之感,看得你牙根泛酸。细看文本,你分析过后提炼出有效信息:你好像喜欢上一个人,可你不知道他对你的看法,甚至连对他表白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这个人是谁?

    送花的人还没找出来,现在又多了个暗恋的人,你的头好疼啊。

    你扶额,叹气,收拾好心情正要起身去上班,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病在身还在休假。瞧,你被老板压榨的都斯德哥尔摩了。

    在家休息的时日格外难熬——那倒不是因为你一天不工作浑身不舒服。你待在屋里,望着室内布局出神。明明是你居住生活的家,你竟生出些陌生感。

    你进了卧室,瞥见书桌上撂了几张书写过的纸。你随手拿起,将出现频率最高的句子读出声:“And the desire of the moth for the star,of the nigth for the morrow.”

    犹如飞蛾扑向星星,又如黑夜追求黎明。你在心里翻译出这句话的意思,发现它同样出自济慈的《致》。

    莫非……

    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心头涌现:那束玫瑰是你订给自己的?

    说得通,但不符合逻辑——你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失忆入院?你要是有预知未来的本事也不用在天天好集团打工了。

    况且,你没从手机查出相关订单。

    就这样吧,有些事情没追根问底的必要。这件小事对你生活不会造成任何影响,难道不是吗?

    复工后你发现自己职位有所变动,被调到另一部门。询问过后你得知,你原先工作的研究所已解散。问题不大,你很快适应新的工作岗位,按部就班地生活。偶尔,你会想,你遗失的记忆里都有什么?会有令你欣喜的消息吗,还是忧郁居多。

    如果能把不愉快的记忆自行删除该有多好,这样只剩快乐的事情。你胡思乱想了阵,手上做表格的动作不见停。

    下班回家途中,你遭受欧克瑟的袭击。千钧一发之际,红色铠甲挡在你身前。他架住欧克瑟的攻击的同时侧头看你,言简意赅道:“快走!”

    你只来得及点头,拎着手提包迅速躲到不会波及的地方,暗中观察红色铠甲。他给你的感觉极为熟悉,在他喊出“熔焰螺旋拳”的那一刻,脑中突现震震剧痛,连带着心脏绞紧发疼,仿佛被击中的是你。

    那些曾困惑你、被你认定不重要的记忆,在满天飞焰的冲击下挣脱桎梏尽数显露。

    说实话,你没想到你会以这么草率的方式找回遗失的过往。这太戏剧性,也太荒谬,简直可笑。

    你所爱的人……不,他不是人类,他是拿瓦,由天天好集团超级铠甲研究所研发的铠甲。你的工作包括观看拿瓦与欧克瑟的战斗视频,记录、分析拿瓦表现和各项数据。集团大少爷马青山是拿瓦的召唤人,他召唤出铠甲合体,向欧克瑟进攻。见到拿瓦的霎时,你认定自己爱上了他。他不是仅作工具使用的铠甲,他有自己的意识,会影响召唤人。你如此坚信着,从你坚持用“他”而非“它”来指代拿瓦便可看出。在偶然得知马青山无法召唤拿瓦铠甲后,你越发坚定自己的认知。

    即使……即使拿瓦真有自我意识,你知道拿瓦召唤器在端木燕手里又怎样,你没有理由见他,更别说吐露心迹。你对他的爱情毫无缘由,简直莫名其妙,说出去会让人以为你疯了。

    爱情哪有道理可言?你把爱留给注定无法回应的拿瓦,独自品味苦涩的心情。爱,爱是什么?是一个泛滥的词,一种被鄙薄的感情。无望的思慕之情使你辗转反侧,不得安眠。你背靠床头,拿起扔在枕旁的《世界经典情诗选》打开,随意翻拨内页,于纷飞的思绪回归时停住动作。当前页面恰巧是雪莱的《致》。

    爱情如飞蛾扑向星星,像黑夜追求黎明。你合住书,正要躺回床上,喉咙忽的一痒,惹得你不住咳嗽。

    你翻身下床冲进卫生间,弯腰对准洗手池咳嗽。咳出的血块落在白色陶瓷上,红艳艳的,像碾碎的石榴籽。你只当身体近日的不适源自受风感冒,不曾想会发展到这般严重的地步。

    拧开水龙头冲去血块,你接水漱口。散不掉的铁锈腥味成了你心上挥之不去的阴影,情人节的喜悦氛围也未能将其冲散,反倒加深你的忧郁:体检结果显示你的身体一切正常,可你吐血了诶。

    如果能把你的心、那些折磨你许久的情感都呕出,该有多好。

    你掏出纸巾擦嘴,揉成一团,走到垃圾桶边投入。一束包装精美的红玫瑰撞入眼帘,显然,它的归宿不是爱人怀中,是垃圾堆。你说不出来心头那种感觉,玫瑰并不总与浪漫有关。

    转身进家花店,问了玫瑰的价格后你眉头直皱:以往5元一枝的玫瑰现在售价翻了四倍。没办法,谁让今天是情人节?

    付钱后你找老板要了贺卡写句情诗,打孔穿带系住单支玫瑰。你来到公园一角,将花与贺卡放在长凳上,在旁附张写有“有需自取”的纸条便离开。既然送不了花给拿瓦,帮到有需要的人也不错。

    做完这一切,你心情好多了。如果你帮到了要表白的某人,作为回报,让你见到拿瓦吧。

    很快,你遇见了拿瓦——不是你善行的回报,是你感染丧暴病毒变异为欧克瑟。这样,你之前的不适便说得通了,是丧暴病毒带来的并发症。

    你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个意识操纵你,使你做出种种违背本心的事来。你还没告诉拿瓦你喜欢他呢,今后也没机会了。他不会接受欧克瑟的表白,即使你曾是人类。

    铺面而来的焰火席卷你的意识,你最后看见的,是拿瓦的面容。

    当你醒来时,你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遗忘了与拿瓦有关的一切。

    见拿瓦处理了那个欧克瑟,你踌躇一番,走上前试探着叫住他:“端木燕?”

    他停住动作,转身面向你,纠正道:“我不是端木燕。”

    你听见自己心跳加急的声音,砰、砰,它雀跃不已地跳动,生出隐秘的欣喜:“那、那你是——”

    “我是拿瓦,焰之拿瓦。”他说。

    你是对的,拿瓦拥有自我意识。

    “拿瓦。”他的名字在舌尖跃动,终由你念出。你从手提包里摸索出从花束里发现的贺卡,递给拿瓦,忐忑不安地问:“这是你送给我的吗?”

    如果他承认了,那是不是说,拿瓦知道你对他的心意?

    “是的。”拿瓦接过贺卡,纸张在他手中自燃,霎时变为灰烬。火没有灭,红炎在他指间跃动,丝缕烈焰缠绕交叠。最后出现在你面前的,是朵火焰织就的红色玫瑰。

    “这是什么意思……”你的声音发颤,你在明知故问。

    “白色情人节的回礼。”拿瓦将玫瑰递来,你伸手去接。花瓣上流淌的火焰未能伤你分毫,它乖巧的待在你手中,任你触碰。

    他赠你玫瑰,予你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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