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处理干净,下面并未有一具尸体,生灵议论四起,翎枯却不见了踪迹。

    这时不知是谁忽然问了一句:“那年燕族来此,是不是也出过事?”

    就有声音接话:“四年前也有过,那时候是黄鹂。”

    “对啊,这是什么情况?”

    “神君呢?这得请神君过来了吧。”

    神君呢?

    神君在找树杈。

    “这满山树林子就没有一棵能睡的,这山着实是不行啊。”

    “你少找事啊,有棵树能靠靠就不错了。欸,你把那摊子搅得那么烂,不打算回去收个尾?”

    “收什么尾?我说城主啊,你吧什么都好,就是太死板,那些生灵大多都是被蒙蔽的,既然是被蒙蔽的就有权利知道真相,我这一招叫天下大白,等他们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咱们在出面主持大局,谁家老大一开始就出场啊。”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不是翎枯的对手?”

    “想过,可我又想了想,这是西山,一年一度翎羽大会几乎所有需要褪换翎羽的都来 ,翎枯敢做什么?只要她敢明着动手,我都算她是个英雄。”风岸伸了个懒腰,停在一棵看起来有些粗糙的大树上,“此处勉强凑活,日上三竿,到了午睡时候,咱们先歇一歇,等太阳落山凉快些了好去吃晚宴。”

    风岸靠着树干细数曾经的时候翎枯正带着手下漫山找寻他的踪迹,可神君毕竟是神君,找了大半天连跟乌鸦毛都没看见。

    “我的族民不受待见,这样的大会自然不会来,这还得多谢城主提了我,我们一族才得以繁衍生息,要不然他们才不把我放在眼里。”

    “说来你们族也是要换翎羽的,你们族的翎羽换在什么地方?”

    “祠堂啊,翎羽对每一只有鸟来说都很重要,而对于成年鸟类来说更是吸收了部分修为,所以这些翎羽才能幻化出翎枯。”

    “那,按说这些翎羽都是纯净之物,纯净之物养出来的灵物居然也能有异心?”

    “我的城主大人,你别那么天真,什么纯净之物,什么养出异心,这大世万千,有何不可,也就你苦哈哈守着那至纯至净的大地之力。”风岸说完又想到什么,忽笑道,“说起这大地之力我就又想起云祖来,云祖乃是娲皇座下,娲皇坠世,大地之力传于云祖,青龙神尊做护,后云祖游世,寻到城主你来,又将大地之力传给你,自此你就做了这神域最大的主人,也是最大的傀儡。”

    “风岸!”

    “我说错话了?你好好想想吧,你到洛格拉之前虽然日子苦,但到底自在,到了洛格拉之后,一行一举都要被规范教化,哪怕后来放纵,你也早被那天律锁的死死的。”

    “你知道我入洛格拉之前的事情?”

    “你不知道?”风岸倒是有些差异,“不是吧,虽说时间久了点,但你不记得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你不是在洛格拉呆的时间久了,脑袋愚钝,记忆减退了吧?这可真不妙,人间有一种疾病叫老年痴呆,就是记忆老退,你可不能得这种病,玩一把我忘了怎么好。”

    温凉无语:“风岸,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不是记忆老退,我是被他把记忆封存了,你要是知道的话……算了,你知道就知道吧,我不想知道了。”

    风岸不理解,但风岸很习惯:“你又想让他亲口告诉你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们俩之间总是有这些那些,这样那样的不能说,是他也就罢了,换第二个无论是谁我都不可能让他这么糊弄你。”

    风岸八卦心起,就想刨根问题:“你俩现在在玩什么游戏呢?装不认识?我跟你讲啊,他现在非神非鬼非妖非魔,但是却有着神息神力神术,以及鬼王殿的阴气,要是这二者控制不好,一下子就能入魔,妖也不是不行,但依他的修为来说,妖太低等了,可这魔,很久没有过了,你最好是看好他。”

    温凉仿佛早就知道他是何意,要说什么,只是很平淡地说:“他不会,从前不会,现在也不会,他不屑于作妖作魔,堕神为鬼是事出有因。”

    “你说的算喽,反正到时候没有谁能阻拦他,除了你,你就自己看着办吧。”风岸闭眼歇了会儿,忽问道,“你认识一只叫白梦的兔子吗?”

    “白梦?她怎么了?”

    “你真的认识啊,就有那么一天吧,判官阁来了一只兔子,苍溪,也就是知南带来的,火急火燎的说要核验身份,我当时闲来无事,帮了个小忙,你一定不知道,那丫头去到地府之后居然求老鬼给她在祠庵设了神牌神牌上写三个大字‘云识月’,我从来没见过你有这样忠诚的信徒,她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去留与死活。”

    温凉漠默然。

    “后来呢?”

    “后来?后来知南带她走了,再后来听说转世去了,不过前段时间有不少亡魂进轮回窟,她也得排队,且排两年呢。”

    “白梦,很好听的名字。”

    “是啊,很好听,我还听说啊,那南音小神女回洛格拉的路上专门去了趟地府,将从神域带来的香包给了她,那香包是你的吧?”

    “只是希望她不论是在地府还是来世,都能顺遂,罢了……你说现在的人间是什么样?”

    “人间?我不久前去过一次,去看我那些不讨喜欢的子孙们,人间嘛……人间拥有时间,时间蹉跎人间,出生成长,衰老死亡,按部就班,循规蹈矩,不过也有个别出彩的,只是最终都逃不过百十啷当岁一蹬腿儿,就去了地府。”

    “你说,”温凉问,“人类怨恨过神吗?”

    “当然。”风岸想都没想,“人类中不乏信奉神明之辈,这些人拜神拜了几千年,忽然有一天灾难降临,神明不在,他们也会怨,其实和生灵间差不了许多,有怨恨的自然就有释怀的,有人从此再不信神明,有人却在灾难过后扶起神位,给自己的信仰一个安放的地方,毕竟神都这么多年了,形象什么的早已成型,既不会更改,也不会生出别的什么,我见过拜灶王爷的,门神的,财神爷的,还有那神柱岌岌可危的十二兽神。”

    “是不是神现在的形象很糟糕啊?”

    风岸见她郁郁,便想了一件曾经游历见过的事情:“我曾去人间,口渴,讨一碗水喝,那家住着老夫妻两位,他们家里供奉着灶王爷,我问起,那老大娘说,她也知道神不会多么灵验,可有时候信了确实有用,她会在生病的时候去医院看医生,也会在生病的时候借住神来问一问,她不会愚昧,只是求个心安,求一个儿女不在身边时的消遣,她的孙子孙女还在灶王爷那拴着,由灶王爷看护着,直到成年送去更远的地方。她还和我说,即便是不在灶王爷这儿看着了,不管孩子去到哪,灶王爷都会看顾的,因为那是灶王爷看顾过的孩子,而灶王爷是心软的神。”

    “心软的神。”

    “是啊,心软的神。”

    “心软的神,最忌讳此间。”云无迹的话又钻了出来,温凉苦笑,“可我还是不知道心软的神所忌讳的是哪一间。”

    “你们两个……”

    温凉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草草敷衍过去:“百部洞那边你真不管啊?”

    “啊?啊,你这话题转移的真不生硬。那边且由他们闹着,他们闹够了,我好坐收渔翁之利啊。”

    温凉忽然觉的风岸这样不拘于任何东西,也挺好的。

    “你休息会儿吧。”温凉转进风岸袖里。

    -

    翎枯心情不好,很不好,可她本不该有七情六欲的。

    寝殿里,翎枯跪着,本应该属于她的宝座之上坐着一个传暗红长裙的女子,女子身边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两个废物,都是废物,一事无成,还得本神出手,要你们何用!”

    翎枯桑眼干咽,可见吓得不轻:“神主恕罪,原本不会出差错的,不知道风岸也会来……”

    “风岸?那只乌鸦?”

    “是。”

    “据我所知,那只乌鸦一直在地府,好端端的他怎么跑来西山了?”

    翎枯说:“他说是在地府待着无趣,所以来西山吃席……”

    “吃席?哈哈哈哈,真是好笑,他一个神,跑来吃生灵的席面,什么席?丧席吗?真是好笑。”

    翎枯不敢说话,她现在的修为,别说比试比试,那女子挥一挥衣袖,她都能碎一地,拼都拼不起来。翎枯不知道阿骨图犯了什么错,她只知道她不能犯同等的错误,她不是阿骨图,她会死。

    “翎枯。”

    “属下在。”

    “那几只鹧鸪不够鲜美,我要那只话多的苍鹰。”

    翎枯猛然抬头:“神主,苍鹰与鹧鸪不同,苍鹰敏锐,实在不好诓骗,而且属下打不过,这……”

    “你怕什么,没用的东西。”那暗红长裙的女子正是伏一,她用纤长红艳的指甲点了点阿骨图的头顶,“把你那剩下的厉害点的蛊给她一个。”

    阿骨图颤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只蛊,递给翎枯,还不忘叮嘱一句:“这蛊凶残,切莫触碰。”

    翎枯小心翼翼收好,转身出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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