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

    博山炉中袅袅升起熏香,她正在漫不经心织布,光看背影就婀娜动人。元子一溜小跑进殿,抱住卫子夫的腰。

    “你好端端的问这些?”她抽出梭子放好,起身搂起元子。

    “阿母,唐姬说我不是你的女儿?”元子抬头,脸上尚且还有晶莹泪痕“是么?”

    卫子夫一愣,小心的抚摸着她柔软的细发,抚弄好她垂下来的发丝“胡说。”

    “真的?”元子拉着卫子夫的手切切。

    卫子夫眼眸深深看了元子一会儿,看的元子自己都觉得有些发慌。

    “你不是我的女儿,为何你委屈了会哭着告诉我?”

    元子闷声闷气说“可是,今天她却说我是一个罪人的女儿。”

    “她胆敢如此。”卫子夫咬牙说出话让元子暗自吃惊。

    她从卫子夫怀中抬起头“她们出言不逊,还肆意辱骂于我。”

    卫子夫真的是生气了,“真的以为自己凭着那些宠爱就可以在椒房殿门前放肆了?!”

    “阿母,她是阿父的夫人,如今阿父也对她宠爱有加。”

    “我是皇后,后宫都是我的掌中物,还不能去处理一个夫人?”卫子夫握住元子的手“要飞霜殿的唐姬来觐见。”

    “诺”

    卫子夫看着元子随女御们步入后殿,才转身回到前面。她早过了花骨朵一般娇嫩欲滴的美好年岁,是一枚熟透的散发着成熟靡香的果子。在未央宫,从来不会缺少鲜花一样的美人,而卫子夫最美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唐姬在外面等候了”。

    卫子夫慢慢收拨起最后一缕乱发“知道了,让她在中殿候着,孤就来”

    “诺”

    “娘娘,中宫吩咐,请您现在这里候着”一位女长御引着唐姬来到椒房殿正殿左边的位子上。唐姬扫视眼下“怎么不奉茶点过来?”

    “中宫并没有吩咐如此”女长御的声音依旧是平淡到波澜不惊

    唐姬沉着脸手抚上案几“你下去吧”她再抬头看了一眼女长御

    “诺”长御说完就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唐姬打探着椒房殿的布局,这里经过陈阿娇,卫子夫的布置,早就不同于之前开国时候的那般之重视威仪而不注重摆设了,尤其是陈阿娇,金屋藏娇的故事使得这个椒房殿是珍宝库一般,价值连城的宝贝比比皆是。可是最珍贵的宝贝并不是那写璀璨夺目的金玉珠宝,而是这座用红泥花椒堆砌出来的房子,谁住在这金屋子,谁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她心里知道皇后要她来是为了何事,在来之前已经想好对策,无非咬定是毫无对证,只是孩童之间纷争而已,想来也不过就是几句不痛不痒的教训罢了。于是她彻底放松了。

    卫子夫坐到正坐笑意融融,唐姬匍匐下身子,行了一个礼。

    “请起来”卫子夫抬抬手“孤记得唐娘娘好像是后进宫的吧?”卫子夫看了唐姬一阵。

    “回娘娘的话,臣妾是在元光五年时候进宫的。”唐姬小心应对着

    “你进来那一年,陈皇后因为巫蛊事件被罢退长门宫。那可是多事之秋啊,先是河间王刘德薨,再是七月的时候,长安出现了一阵怪风,大的可以把几个人抱着那么粗的大树连根拔起来,再是陈皇后的事情,八月仲秋出现了虫灾。”卫子夫听到这里叹口气,絮絮叨叨说其以前的事情来“那么不顺的一年,陛下还是看上了你啊,把你迎来未央宫,成为了美人。”

    唐姬俯首“娘娘这个说的是哪里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唐姬陡然生出了一丝骄傲

    “我的出身卑微到全天下都知道,从平阳府里的歌女中出来,宫中有窦太后、陈皇后镇着,就是皇太后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直到我为陛下生下了大公主,才慢慢开始对我有了些许笑容。真的是磋磨呀,一直到妹妹们也相继进来了,我才有了伴。”卫子夫动情说着往事,说道伤心地方,还擦拭着眼泪

    “皇后说自己艰辛,谁不知道外面在场这一首歌曲,生男无喜,生女无忧,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唐姬说道。

    “我出身低下已经是不能变的,皇太后就是到了现在也不是怎么待见我,这底下的人可以对我好到哪里去,前些年陛下的心思还在这里,可是红颜衰退,那些人都慢慢疏远了,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绝。”卫子夫说。

    唐姬轻轻一笑“请恕臣妾说真话,那就是皇后您平日里太温和了,让奴婢们认为你可以随意拿捏。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但是平日里对待他们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唐姬把脚伸出来,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着这些话。

    “恩威并施,但是却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啊。”卫子夫皱眉问道。

    唐姬“您要杀鸡儆猴,才起到最大震慑效果。”

    “是么?”卫子夫看着唐姬点点头“来人,召大长秋进来。”

    “娘娘?”唐姬问道

    “皇后殿下,您宣召属臣有何要事。”卫子夫靠在凭几上“飞霜殿夫人唐姬觐见中宫,行止失仪,交与永巷令下暴室劳作三日。”卫子夫缓缓说出来。

    “娘娘,娘娘为什么要处置臣妾?”

    “刚才你不是说,只有拿身边最亲近的人开刀,才会最大程度的起到震慑他人的作用么,所以只好委屈你了。”她轻轻笑着说。“大长秋,你就带着唐娘娘去永巷令那里吧。”说完,扶着女御的手入了后面

    “我不服!”唐姬被两个力妇架住往外走,朝着后面喊叫。

    “娘娘,这里是椒房殿”大长秋在她面前说着。“后宫的事情,按道理说是归皇后统辖。”

    “我有什么罪过,我要去见陛下”

    “恐怕去了陛下那里,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你在皇后面前竟然把腿伸出几案,失仪至此?”大长秋镇定说出,唐姬的面色紫涨。

    卫子夫抓着一个小错,就要把自己整的抬不起头了,受掌掴五下,原本永巷令不到不得已不会对宫中女子掌掴,因为太折辱尊严,但卫子夫却要因为这一个错误而让自己一接受这样的屈辱,她以后还如何在未央行走?

    唐姬心中怒火翻腾,目眦欲裂看着大长秋“你敢如此折辱我,我必定会去告知陛下。”

    “娘娘,如您要去启奏陛下也是几日后的事情了,现在请你受罚吧。”

    殿内,清脆的掌声在廊下传来,伴随着女子呜呜咽咽的声音,卫子夫入耳只觉得说不出的畅意 ,平日里积累下的小心翼翼全部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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