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时候,院子里的杂草总是长得疯快,连路过的野猫都会偶尔进来乘凉。一次他们正蹲在院子里拔草,伊织刚刚把手伸到墙角的草根附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就摸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不仅伊织吓得不轻,那只猫也被吓得一跃而出,正朝着凑过来看的虎杖扑过去。

    被猫一脚蹬到脸上的虎杖刚保持住平衡,紧随其后的几只脚就依次踩过来,用力地、毫不留情地踩着他的脸逃走了。一边看着的爷爷爆发出一阵大笑,把蝉鸣都压下去了。

    “仔细想想的话,说不定蝉都是被吓得不叫了,”虎杖一边吃西瓜一边吐槽,“真的,我现在耳朵里都还是嗡嗡响。也太幸灾乐祸了吧。”

    连猫都又吓出来几只,从草丛里刷地窜跳上墙。

    伊织认同地点点头。

    “而且啊,那只猫脚上全是泥诶,还差点踩到我嘴巴里去!”

    伊织不太清楚到底是差点一脚把自己滑到嘴里的猫比较惨,还是差点被沾满不知名物体的猫爪踩到嘴巴的虎杖比较惨,只能一脸严肃地拍怕他的头,恭喜两者都及时避开了这个结局。

    虎杖噗噗地把西瓜籽吐到盘子里:“我现在都觉得脸上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个应该是没有的。虎杖都洗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澡,浑身都是沐浴液的味道,最多混了点西瓜汁。

    两人穿着短袖肩并肩地趴在地板上,矮矮的小立扇放在旁边,来回摇动的凉风刚好可以把两个人都吹到。虎杖舒服地晃了晃小腿,又咬了一大口西瓜,才从冰箱里拿出来切好的西瓜在盘子里隐隐冒着凉气,白瓷盘上都凝了水珠。外面的蝉声拖得长长的,又急促地连声鸣叫。伊织把脑袋枕在手臂上,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想睡觉了吗?”

    伊织已经有些迷糊了,她眼睛半睁半闭,眼皮止不住地往下,眼前的人看着也有些模糊。她困倦地眨眨眼。虎杖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兹哇兹哇的蝉鸣里,西瓜汁滴落在瓷盘里的声音却格外清晰。鲜红的西瓜汁顺着虎杖的手往下流,蜿蜒过手肘,一滴一滴地掉在盘子里。

    滴答……滴答……

    “这位小姐,这位小姐,请不要在这里睡觉……”

    有谁摇晃着她的手臂,她迷茫地睁开眼,面前是一个挂着吊水的病人弯着腰叫她。病人见她醒了,放松地说:“太好了,在椅子上睡觉是会着凉的哦,要不小姐你去问问护士还有没有多余的陪床位可以休息?”

    伊织一时反映不过来,她抬头看了看挂钟,已经十一点了啊。

    手机上除了那条【我有急事先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之外,还是没有其他的消息。她下意识刷新了一下,没有短信,没有电话,没有任何讯息留言更新。

    “不用了,我在等人,很快就走了。”她抱紧了怀里的背包,站起来礼貌地致谢,“感谢您的关心。”

    “啊,没事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好的,请您慢走。”

    等目送病人走远后,伊织才又坐回去,呆呆地看着窗外。外面路灯照耀的马路上仍然空空荡荡的,连车辆都没有。

    去哪里了啊,虎杖。

    伊织只知道他是被一个黑头发的年轻人叫走的。等她收拾完爷爷住院的东西出来,本来该在外面办死亡手续的虎杖就不见了。等到手机上收到那条短讯,已经是差不多二十分钟后了。

    不论是目的地还是原因都一概不知,电话也没法接通……

    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向夜班护士要了一条毛毯后,伊织靠在窗旁,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缓缓呼了一口气。呼吸喷到冰凉的玻璃上,氤成一片白雾。她疲惫地合上眼,意识被拖拽着又渐渐下沉,在回忆里打旋。

    石头擦着晃动的水面飞行,力尽后咚地沉下去,变成捏在手心被汗湿的硬币,参拜神社后,从箱子口里投下去。硬币飞快地下落,在一片黑暗里旋转着落到了草地上,又落进冰淇淋机,冰淇淋一圈一圈地挤到甜筒上,被店主递给了爷爷,爷爷又递给等在一边的她,但是最后放上去的草莓没站稳,在上面摇摇欲坠,坠,半空中的草莓一下变大了,圆鼓鼓地蓬起来,粉红色的光滑的表面,轻盈的粉气球摇晃着向天空飘去,挂在了树杈间。虎杖站在地上把她举起来够一条细细的气球线。她把线往下拉,气球和树叶摩擦发出沙沙声响。沙沙声变成了掌声。

    掌声不歇 ,伊织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画面,眼睛逐渐发亮,她推了推旁边的虎杖,在本子上飞快地写【我也想成为那么厉害的人!】

    虎杖托着下巴,仔细看了看电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科学家,沉思了一会,拇指猛地一竖,兴奋地说:“不错嘛伊织!那不是超棒的吗!”

    因为如果成为这么厉害的人,那就再也不会被嘲笑了。嘲笑是自诩正常的人给弱者的,而不是给【不正常】的人的。她不想虎杖再和欺负她的人打架,不想成为别人嘲笑虎杖的借口,不想成为虎杖的拖累。等她厉害之后,别人能说的也只有【不愧是天才啊】【天才果然都是不同的】。

    “但是这样的话,伊织你可能需要说话哦。”虎杖认真地说。

    为什么?伊织疑惑地摇了摇本子。

    虎杖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你想啊,科学家都是有助手的,你要给你的助手安排工作,到时候写得你手酸都写不完。”

    这、这样吗?想一想万一要写几大本都没交代完,现在写作业都手酸的伊织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虎杖也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嗯,但是你已经很久没说话,万一以后不会……啊,有了!伊织你先和我对话怎么样?我们偷偷练习。”

    说实话,这么久没说过话她已经对这有一点抵触了,大家因为这件事嘲笑她还打赌她什么时候开口,她更死倔着不肯说。

    伊织手捏着衣服下摆犹犹豫豫——但是,是虎杖的话……也不是不行。

    她抬起眼睛,虎杖也认真地看着她。

    电视的白噪音越来越大了。里面嘈杂的交流声吵得人耳朵有点疼。

    虎杖为难地拍了拍耳朵:“有点吵啊。话说我可以回去了吗?已经没事了吧。”

    时间已经耽误很久了,他得快点回去才行。今晚可真是超乎想象啊,诅咒、咒物什么的,啊,还和诅咒打了一架,教学楼都要没了,明天不知道还能不能上学,自己也被个不知道什么东西附身了。

    等回去该怎么给伊织说比较好啊?像“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现在被诅咒附身了诶”这样肯定会被气呼呼的伊织摁着头揉的。

    他上下检查了一下,哀嚎着挠了挠头:“怎么办,连衣服都撕破了啊!我可没带换的衣服!你们有多余的衣服吗,可以借我一套吗?”

    “嗯,这个嘛……”戴眼罩的白头发男人笑眯眯地走过来,“不可以哦,虎杖同学。”

    “啊?”这么小气?但是光着上半身走在路上的话那场面真的有点变态诶。

    虎杖悠仁双手合十,态度陈恳地拜托:“拜托了!我明天就会还你的,就借一下,我买也可以啊!”

    这个伏黑惠口中的老师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略带神秘地说:“我是在说,‘可以回去了吗’这一句的答案哦。”

    虎杖诶了一声,还没说话,老师俯身,态度轻松地戳了一下他的眉心。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

    等一下喂,等一下等一下!我要回去!还有人……

    五条老师接住昏迷的虎杖悠仁,轻快地说:“当然,衣服也是不可以的~”

    洒满了昏黄阳光的客厅里,小小的伊织靠过来,扶着虎杖的手,凑到他的耳边:“……”

    太久没有说话的她一开始只能发出呼气的声音。

    “没关系没关系,慢慢来就好了,不要着急啊,你摸我喉咙感觉一下,我讲话是这样的,啊——”

    “……哈……”伊织慢慢地呼气。

    “是这里,这里在用力哦。看,像这样,‘虎杖悠仁’,‘虎杖、悠仁’。”

    还是没办法。伊织又急又气,她握着拳头跳下沙发,跺着脚转圈,蠕动着嘴唇一遍遍努力。

    虎杖担心地跟在她后面转圈:“伊织,伊织,一时说不出来很正常的啦,我睡久了起来也容易说不出话的。”

    “伊织,你看看我啊。”

    “伊织……”

    突然伊织停下了,她兴奋地转过身,踮着脚扶着虎杖的手臂,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虎杖、悠仁。”

    虎杖愣住了,伊织的声音小小的,太久没说话的嗓子干涩迟钝,但是发音却标准极了。

    伊织开心地扑过来,脑袋在他肩头蹭来蹭去,虎杖也下意识地环住她。

    伊织越说越流利,她的鼻息扑在他的耳边,带着笑意的声音软软地响起。

    “虎杖”

    天台上,被撕毁的卫衣混在一片碎石狼藉中。

    “悠仁”

    医院的椅子上,女孩抱着背包靠着窗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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