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到七大姑八大姨,都好奇地看着林多福。

    “铁子,你媳妇长得真水灵。”

    “对啊,铁子,你好福气呀!”

    孟鹤云一一应承,林多福则落落大方,和他们打招呼,引得一群村人笑容满面,连连称赞。

    当然也有酸人,这孟家隔壁的孟阿大家就是一个。

    “现在水灵有什么用,嫁给那么穷的人家,没个十年,那就是个丑八怪了。”孟阿大在一群婆子背后嘟囔。

    孟鹤云只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林多福也小跑了几步,追了上去。

    孟阿大和孟石家的仇怨要从两人成亲那会儿说起。当年两家同时看上了刘家小女儿,也就是现在孟鹤云的娘。

    刘家小女儿,长得漂亮,一手织布的手艺很是了得,而且兄弟得力,多少人家都去求。

    那时候孟阿大家条件可比孟石家好多了,用五两银做聘礼去求,但刘家却选了只拿得出二两银子的孟石。

    那刘家是怎么拒绝他们的:说他们是做买卖的,心思活络,他阿大又是家中独子,这以后做买卖的家业定是要他的,但他们刘家女儿被养得娇气,心思单纯,当不了他们家的家。

    孟石身板高大,手脚宽大,定是个善于耕地的老实人。他们刘家世代农家子,配孟石正合适。

    哼。

    眼瞎了吧。

    这孟石家过了二十五年,还是三间泥巴房,而他们家起了五间砖房,还是第一家盖的青瓦,这冬暖夏凉,哪里是孟石家能比的。

    看这刘氏过得多苦,日夜织布,织得眼睛都要瞎了。那脸上的皱纹比他家婆娘可多多了,他婆娘胖乎乎的,眼睛也亮,那才叫福气。

    这边孟阿大在这里和一群婆娘唠叨,嘚瑟得说:“这媳妇要娶就要娶最好的,我已经给我们家二狗子求了这林家的大女儿。”

    “要说啊,还是他家的大女儿有眼光,有些人阿,就不能看面上的那层绣花布,就得看到里头的稻草芯子。宁可跳湖也要拒这门婚事!我就喜欢这林大姑娘脑子清楚!”

    “铁子病秧子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像个女人一样浆洗衣服,能有什么出息,读了这么多年书,也没考出个秀才,秀才公,这么好当的吗?别到时候秀才夫人当不了,还要像他们老娘一样,织一辈子的布,给他们孟石家当牛做马。”

    两人走出很远,才渐渐听不到孟阿大的声音。

    被科普了一番的两人,满足了八卦之心,于是一边说话,一边去拉放在水下的鱼笼。

    “孟鹤云,你争气点啊!娘,看着确实挺辛苦的。”林多福想起刘氏干燥的皮肤和皱纹,可惜了,听那孟阿大的话,刘氏本来非常美的。

    奥,对了,系统说可以快递来着。

    “三三,现代可以快递东西来这里吗?”

    “可以的,多福姐姐,不过科技含量不能高于这个位面最高值。”

    现代有很多又便宜又好用的面霜,回头看看能不能弄点过来。

    林多福凑近孟鹤云,悄悄道:“晚上和你说个秘密,一个非常神奇的事情。”

    孟鹤云拉了两个空笼子后,在第三个笼子终于捞出了三条小鱼。他用一根稻草,绑上了三条鱼,提着往前走,顺口问:“什么神奇的事情?”

    “嘘,晚上说。”林多福将手指放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啪!

    孟鹤云拍了下自己的脸。

    他刚才看到林多福那贴着白玉葱青的手指红嘟嘟的唇瓣,只想亲下去。

    怎么身体变年轻了,连反应都变年轻了。

    老夫老妻,再做这样轻浮的事情,一定会被林多福取笑,他也是要面子的。

    “你怎么了?”林多福奇怪地问。

    “有蚊子。”孟鹤云淡定回答,并且转移话题,“林多福同志,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聊一聊这个家的财政情况。”

    孟鹤云脱下外衣,铺在干净的石头上:“林多多公主殿下请坐。”

    因着两人小时候一起长大,孟鹤云被林多福逼着喊公主,都喊习惯了。

    多多则是林多福的小名。

    “好。”林多福坐下,笑眯眯摆出幼儿园小朋友的坐姿,“孟教授,请说。”

    奥,忘了说了,孟鹤云在现代是海城大学的文学教授。

    “孟家村处在河北府林山县河口镇,所以种植的是麦子。”孟鹤云指了指前面田地里面青青的麦苗,接着说,“原主他们家分的良田原有10亩,但家里为了给他读书,卖了3亩,现在还剩下7亩。原主家麦田照顾着很精细,肥料也下的足,比其他人总要多收一石每亩,年产每亩可守4石米(240斤),7亩可收获28石,但是要交掉3成的税,大约剩下18石(约1000斤),市场上卖的麦子3文钱一斤,倘若都卖出去的话可得3两左右。”

    林多福插嘴:“一年两季,就有6两了。”

    “亲爱的南方小土豆,河北北方天寒,这地只能够种这一季麦子。”孟鹤云看着林多福虚心点头后,继续说,“再有就是荒地10亩,平日里就种些番薯、苞米、花生、芝麻、麻、豆子和少量棉花。这些除去自家用的,一年能赚上1两。所以,地里的出产大约就是4两一年。”

    “这个朝代已经有番薯玉米了。”林多福失望。

    “别可惜,就算没有,你也没有种子。”孟鹤云挥起一根随手捡的小树枝,点了点林多福的肩膀,“注意听,林同学。”

    种子她是能有的。

    “好好好,您讲。”林多福乖乖闭嘴。

    “原主母亲,刘氏手艺还行,只是年纪大了,手脚没有以前麻利,两日能织出一匹布来,一匹布能卖的20文钱,一年下来,也有2两半的收入。三弟偶尔会上山打猎、采摘山货,制成肉干、山珍,运气好,一年也有一两的收入,现在合计家里就有7两半的收入。”

    “再说支出,现在新朝赋税比前朝少多了,不用交什么名目繁杂、乱七八糟的税,他们种田的只要按照亩数交三成的农业税就行了,可是人口要交的赋还是有的,三岁以上的,每人每年要交100文钱,不论男女,现在全家6口人,就要600文。”

    “家里自家种的好粮是不吃的,只留一小部分用做待客送礼,其余全部卖出,再换成陈米、小米、糙米,只需花上一两银子。不够的部分,自家还有卖不出去的豆子,磨成粉,能挨上一年。”

    “原主,也是我,要去镇上读书,一年学费2两银子,书本费1两,来回牛车钱也得花上500文,中午虽然不吃午饭,却要交10文每月的柴火费,一年就是120文,这样读书的固定支出就要花4两银子。这些不算课外书籍、笔墨纸砚的花费。”

    “余下来就只有2两银子一年,但是谁还没有个人情往来、头痛脑热的时候,听孟父说,眼看着马上到夏日,屋顶总得修一修,不然这房子得塌。另外还有油盐酱醋、夏衫冬袍、鞋袜布匹,2两银子根本不够用的。”

    “更别说,这孟家今年为了原主成婚,手里根本没有余钱。这修屋顶的钱还得赚出来呢。”

    孟鹤云看着手里的三条小鱼,很惆怅。

    林多福直观的感受到了农家的穷困潦倒,不过她心里还是很乐观的。

    “后天镇上有集市,你去书院的时候,一起走。我做了很多小玩意儿,卖掉之后,说不定修屋顶的钱就够了。”林多福信心满满。

    孟鹤云文人思维,总觉得行商不容易,但是他也不会打击林多福。

    “走,把最后两个笼子收了,回去做饭。”

    最后两人总共收获了5条鱼后一起回了家。

    ……

    孟家三餐,就早晚吃干的,中午一般则吃点菜汤混个水饱。

    林多福杀好鱼,看着五条只有小孩巴掌大的鱼,想了想,回了他们的房间。

    他们的房空荡荡的,家具不多,木床、木衣箱还有一张梳妆台都是她的嫁妆。

    而孟鹤云就在窗前用一堆石块和一块快烂了的木板搭了桌子,上头铺了一张麻布,又摆了一个竹筒和一支快秃了的毛笔。

    此时他正拿着一本书在背诵,偶尔停下来,合上书,用手指在桌子上默写,而他脚边是一个半旧不新的书箱。

    这一览无余就能看到房间全貌,脚下也是满是灰尘,遇到下雨就会变得泥泞的泥巴地,就这环境,就是她现在的新房。

    真是又穷又心酸。

    林多福看孟鹤云看书看得认真,便蹑手蹑脚走到衣箱子前,开了锁,从一箱子下面,取出一贯钱。

    一贯钱就是1000文,这是原主娘临嫁钱给她添的压箱钱,她数了2文出来,又把钱放回去,重新把箱子锁好。

    孟鹤云从书本中抬头,他作为一个现代学霸,四书五经并不难,只是他习惯了简体字,一下子全部都用繁体字来看书,还是有点困难。

    好在他自小练习书法,还是有基础的。

    他松了松脖子,扭头问:“拿钱做什么?”

    “买两块豆腐,一起煮鱼汤,你那鱼也太小了。”

    自取其辱了。

    孟鹤云闭嘴,转头继续默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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